昨日的悲慟仿佛是錯覺一般,今日的沈安然已經又恢複回原來的樣子,可她表現出來的平靜卻讓知道內情的人甚是擔心。隻因越是掩飾得嚴密,越是積重難返。昨日她才在屋裏痛哭不止,今日就能夠在花園裏陪著昭王妃她們看府裏的舞姬跳舞,臉上還掛著得體的笑容。


    “勤王妃的皮膚真好,是不是有什麽秘方?”昭王妃看著勤王妃殷勤笑道。


    勤王妃聞言不由得驕傲得一笑,手情不自禁撫上臉頰,道:“多虧我家殿下從突厥客商手裏買來的人參養容膏,塗上一點就能增色不少呢!不過,說到保養,我倒覺得郡主保養得極好,已經是當祖母的人了,臉上一點褶子都沒有。”


    勤王妃把銀蝶郡主誇得高興極了,昭王妃也十分自豪,眼角餘光瞅見沈安然隻顧安靜地看表演便將話題引到了她身上,對其他人說:“安王妃平日怎麽保養的,你們一定不知道。”


    “對呀,安王妃是怎樣保養的?看著皮膚比剛到南漢的時候好了許多呢!”有人說道。


    沈安然回眸看一眼她們,微微一笑道:“皇祖母賜的玉容膏我一直在用,覺得極好用就要了方子自己在配,若諸位夫人想要,安然可以將方子送給各位。”


    一時間,各府的夫人王妃紛紛都說想要。要知道玉容膏可是皇室裏麵最為珍貴的護膚品,宮裏向來隻給皇妃以上的女眷提供,沈安然得了玉容膏本來就是極大的榮寵,又拿到了方子更讓人羨慕嫉妒。如今一句話就將方子給了她們,她們當然歡欣雀躍了。隻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愁,昭王妃的臉色一下子暗沉了下來。銀蝶郡主在一旁看著那些本來圍著自己女兒轉的人一下子圍到了沈安然身邊不由得也拉下了臉。這段日子在昭王府她看清了女兒在這裏的地位,這個女人不費一點力氣就將整個王府的人心都收攏在自己的身邊,如今一句話又使得其他人對她趨之若鶩,真真不簡單。要對付她,不能像對付家裏那些野花野草那般容易。


    沒有圍過去的還有勤王妃,待其他人都記下了方子時,勤王妃瞟著沈安然道:“聽說宮裏賜了冬衣,安王妃的紫貂裘也是獨一份,這份榮寵也沒誰了。”


    “沾的都是恒兒的光。”


    沈安然一句話讓其他人心頭一梗,悻悻然看著舞台上的舞姬翩然起舞演過了一曲又一曲。


    “聽說郡主明日就要回去了,安然不便相送,這裏有一顆夜明珠,希望郡主不要嫌棄。”她讓欣和把早就準備好的夜明珠送到銀蝶郡主跟前。


    銀蝶郡主讓身邊的丫鬟接過,笑著道謝。


    “安王妃果然有十裏紅妝作陪,出手不凡啊!”勤王妃言語之間不無酸意。


    “勤王妃當日嫁與勤王殿下之時,那場麵也是盛極一時。多少人讚歎勤王對勤王妃的寵愛?”


    勤王妃聽了心裏舒爽了些。


    這時,劉靖苑和一眾兄弟前來,坐在輪椅上的他完全沒有一點快要恢複行走的樣子。


    女眷們連忙起身行禮。


    “兩位弟妹如此和睦,真是五皇弟之福啊!”劉靖薔含笑看向昭王妃和沈安然。


    昭王妃瞟一眼沈安然笑而不語,目光轉向劉靖苑。沈安然略一側頭躲開劉靖薔的目光,淡笑對著眾人說:“日漸寒冷,妾身已命人備下了鹿肉,不知各位殿下是想烤著送酒吃,還是拿來燉了喝湯?”


    “我們既想喝湯又想吃肉,安王妃以為如何?”劉靖薔說罷,其他皇子也一同附和。


    “那就請移步梅園,那裏已經生好炭爐子,鹿肉在烤著,剩下的骨頭也在熬著,吃完鹿肉也就可以喝湯了。”


    “安王妃蕙質蘭心,安排如此妥當,昭王府有了安王妃果然與昨日不同!”


    劉靖苑微微一笑,道:“既然二皇兄滿意,那我們就一同移步梅園吧!雖則現時梅花尚未全開,可景致也是不錯的。”


    眾人一邊說笑一邊同往梅園。昭王妃故意慢下腳步,和沈安然並肩而行,陰陽怪氣地說:“妹妹這樣的安排怎麽不早些知會我?”


    “今日鹿肉宴早就在三天前安排好,安然一早就讓人送了帖子給王妃,莫非王妃沒見到?”


    昭王妃一時無言,隻因她的確收到過沈安然的帖子,可那時她根本看都不想看就扔到了一旁。今日著裝更是不適合做烤肉這樣的事,令到她不得不回去換身衣服才可以參加鹿肉宴,可如果回去換身衣服就會讓沈安然變成了這場宴會名副其實的女主人了,她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她正躊躇要不要回去換身衣服的時候,想起了一件事,嘴角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說:“妹妹可有發現這幾日沒看到魯將軍侍候在殿下身旁?”


    “昭王妃何出此言?”沈安然不明所以。


    “我也是聽來的,聽說這幾日魯將軍正張羅家中婚事,至於是誰的婚事,我就不清楚了。”


    沈安然聞言心頭一沉,悄聲對身邊的齊豫說了幾句話便快步向前走至劉靖苑身側欲言又止。他們走到梅園附近已經聞到烤鹿肉的香氣,眾人禁不住被香氣所引誘加快了腳步走了進去,各自安座一邊聊天一邊品嚐美味的烤鹿肉。沈安然因心裏想著事情就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留神聽他們在說什麽,直至有人說到劉興打算加派兵馬駐守貿城的時候才恍然回過神來。貿城是與大秦接壤的地方,劉興忽然加派兵馬駐守貿城恐怕又再次打算攻打大秦南疆的意思。如果南漢攻打大秦南疆,處在北疆的北齊就會一邊抵禦突厥一邊合縱南漢奪取大秦北疆,如此一來,局麵又回到了一年前,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如若決定增派兵馬到貿城,帶兵的可能就會從鐵力、魏英宇和樊毅之間選擇,不知道父皇會屬意誰?”有人說道。


    劉靖苑輕輕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目光投向劉靖薔,隻見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天威難測,我們在這裏猜測有何意思?還不如想想怎麽討父皇歡心,來年春祭天聽說要在我們之中選一位皇子作為主祭,這可是份優差啊!”


    “二皇兄說得對!”眾人附和,皆知道一旦當了主祭就意味著離成為皇儲不遠了。


    各懷鬼胎的一眾皇子已經壓抑不住自己的內心,紛紛在心裏盤算自己有多少分勝算。在他們看來主祭不是二皇子劉靖薔就是九皇子劉靖蓉,又或者會是在這一年風頭無兩的五皇子劉靖苑。可是,難保這段日子出些什麽事,這三強敵落敗讓這份殊榮落在自己頭上?


    沈安然目光投向一直不說話心思難測的劉靖蓉身上,這位九皇子平日不喜言語,性情寡淡,卻是天生的將才,剛才提到的三位將軍之中就有兩位是他的手下,南漢多半兵權在他手上。此刻他更是讓人難以猜透,自顧自的嚼著口中的鹿肉,仿佛他的周遭就隻有那塊鹿肉值得他細細品味一樣。忽然,他抬頭看向她,她連忙頷首微笑。


    劉靖蓉微微一愣,站起走到劉靖苑身邊耳語幾句便趁著其他人不注意離開了。


    “哎,一直隻是耳聞安王妃善鼓琴,卻從未真正聽過,不知今日可有幸一飽耳福?”銀蝶郡主笑道。


    “也是,妹妹進府裏也有一年,卻從未聽過妹妹的琴聲,趁著今日殿下們都在,不如讓我們一飽耳福吧!”昭王妃也綿裏藏針,還親切地拉著她起身,一邊示意侍女去取琴。


    沈安然容色一黯,道:“安然技藝已生疏,不宜獻醜。”


    “那真是遺憾!不過,本王也聽說安王妃精通的可不是隻有琴,其他樂器也是了得。本王從突厥客商手中得了一把胡琴,南漢無人能懂如何奏響,今日安王妃可否幫我看看?”劉靖薔說罷讓人將一把胡琴送到沈安然跟前。


    劉靖苑見沈安然臉色更加難看不由得擔心,自從玉輕寒死後她就再也不碰琴,如今昭王妃等人當眾為難她又是意欲何為?


    他正要為她解圍,卻見她接過了那把胡琴坐在凳上,把胡琴豎立在膝上,拿著琴弓拉奏起來。胡琴聲音悲怨,霎時間滿園肅穆。沈安然的神情也是肅穆得厲害,末了,她將琴弓猛得一拉,胡琴上的弦一下斷了,刺耳的聲音讓所有人如夢初醒。她起身雙手將胡琴捧到劉靖薔麵前說:“安然不才,技藝生疏,無法拉奏這把胡琴。”


    劉靖薔幹笑兩聲讓人接回胡琴,隻說:“哪裏?能奏響這把胡琴的,在南漢也就王妃一人。”


    “殿下言重了。”她略一屈身回到座中。


    此時,剛好下人將熬好的鹿骨湯抬上來,劉靖苑笑道:“吃了不少烤鹿肉,也喝了些許酒,正好喝上一碗湯才叫神仙般的享受。大家都嚐嚐這湯吧!”


    下人將分裝好的湯送到各張桌上,熱騰騰香噴噴的湯將剛才的肅穆尷尬驅散,眾人很快便品論起這碗美味的湯來。


    “喝口湯吧!”劉靖苑端了一小碗湯給沈安然。


    沈安然接過,放到嘴邊又放下,道:“燙!”


    劉靖苑連忙又接過來輕輕吹拂,昭王妃見了心中不虞,重重地放下湯碗卻不小心將湯灑了恰恰燙了手。


    “哎喲,王妃怎麽這麽不小心?”銀蝶郡主大聲驚道,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


    昭王妃含淚咬著下唇,埋怨地望著劉靖苑。


    “蘭香,快帶王妃下去處理一下。”他隻是吩咐蘭香照顧昭王妃並無太多憐惜之意。


    昭王妃更是暗恨沈安然,由著蘭香扶著離開,銀蝶郡主見此也隨著離開。宴會不因缺了昭王妃而中斷,該喝湯的喝湯,該高談闊論的高談闊論,一派和諧融洽,似乎這是一幫兄友弟恭的普通人家子弟,而非爾虞我詐的王侯將相。沈安然一邊喝湯一邊留心聽著他們的談話,偶或給劉靖苑斟酒,卻從不插話,甚至乎劉靖薔時不時投來的目光都被她無視了。直至臨近黃昏,齊豫匆匆走到沈安然身邊耳語才有所動作。


    她霍然起身,秀眉緊蹙,容色微慍,低聲對劉靖苑道:“殿下,得罪了!”


    劉靖苑不明所以,等他回過神來猜想到端倪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梅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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