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這裏,卻被說成了已經畏罪自殺?畏得哪門子罪?


    許嬌容聞言頓時怒火中燒,嗷得一聲拽住了梁捕快的衣領子。


    “大兄弟!你給我說清楚!我們家漢文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嘛,怎麽能說是畏罪自殺了呢!”


    “不……不是俺老梁說的,是那張麻子說的……”


    梁捕快急忙甩鍋,心裏憤憤想著,等會回去,非得給那張麻子上滿十八般酷刑不可。


    “哦,他說啥你們就信啥呀!來來來,你過來仔細瞅瞅,我家漢文是不是熱乎的!”


    “不是這……不用了嫂子……這肯定是個誤會……一定是那張麻子編的假口供,俺這就回去重新拷問。”


    “哼!我們家公甫呢?這挨千刀的,斷案都斷到狗肚子裏去了,這樣的話也信,看老娘怎麽收拾他!”


    一旁的許仙一會看向姐姐,一會看向支支吾吾的梁大哥,都看愣了,姐姐果然威武啊。


    “頭……頭兒他,上……上山去了。”


    “上山?上得哪門子山?這走路都還不利索呢!怎能上山!”


    “這……這不是尋……尋……”


    張捕快支吾了半天都沒再敢說出,頭兒上山是去尋他那畏罪自殺的小舅子去了。


    這大活人就在眼前呢,顯然是被那張麻子給忽悠了啊,也不知先前怎麽就信了那張麻子的鬼話。


    “還愣著做啥!還不快去把人給喚回來!”


    “唉……!”


    姐姐又是一聲中氣十足的獅子吼,梁大哥應了一聲,轉身就逃,逃得異常堅決。


    等梁家兄弟跑出去之後,許嬌容心裏仍是憤憤不平,三天兩頭往家裏喊禍事了,都快被嚇出病了。


    越想越來氣,於是一把抓住了許仙的手臂,就往門外趕,嘴裏還憤憤地說著。


    “漢文走!咱們去縣衙說理去!”


    “呃……姐,這不太好吧?”


    許仙感覺要把這出戲扯圓,得先去趟盧府,跟那盧玉憐與杏兒姑娘打個招呼才成,她倆也是目擊證人。


    但姐姐顯然不打算給許仙搞串聯的機會,怒目一瞪,嚴肅地說道。


    “人都騎咱頭上來了!再不坑聲,就要在咱頭上拉……唉!就要以為我們好欺負了!”


    不容許仙反抗,就被姐姐帶到了院外,這還不算,姐姐一路走還一路朝著街上的左鄰右舍以及街坊鄰居們喊話。


    這樣一來,就又熱鬧了,大叔大嬸大叔大伯們正愁日子枯燥乏味呢。


    此時聽說神秘失蹤的許小哥不但回家了,而且又又又又在搞事情了。


    各種添油加醋版的小道消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擴散開來。


    於是一不小心又玩大了,這一回,一路上跟隨的吃瓜群眾更加壯觀,連不少店鋪都暫停營業,跟著大部隊一道看熱鬧去了。


    北山道上的鋪子,這兩天被湖裏的水怪折騰得都沒什麽遊人了,正好閑得發慌。


    路過自家藥鋪的時候,瘦猴也加入吃瓜隊伍,並奮力地擠到了許仙邊上。


    吸取前日教訓,這一回瘦猴沒有急著去燉雞湯,而是湊到了許仙耳邊小聲說道。


    “許哥,今一早那杏兒姑娘又來找過了,說什麽昨日的事,她絕對沒有看錯。”


    “不!她看錯了,瘦猴你趕緊去趟盧府,找到那杏兒姑娘,務必要讓她相信,昨日的事,她真的看錯了。”


    “唉!好嘞!”


    瘦猴啥也沒再問,應了一聲就擠出人群,徑直往甜水街的盧員外家趕去。


    盡管昨天的事情他得知之後也覺得莫名蹊蹺,但許哥既然回來了,那就說明杏兒姑娘絕對是看錯了。


    與前天被銬去縣衙衙門的情景幾乎一摸一樣,等趕到縣衙的時候,身後已經跟滿了黑壓壓的吃瓜群眾。


    由此可見,當時人們的娛樂方式,是多麽的匱乏,平日子,就靠傳閱一些奇聞軼事逸事打發時光。


    而這位許小官人的離奇經曆,顯然是最好的素材,添油加醋之後再爆炒一番,能在飯桌上來來回回扯上好幾天。


    自從他在蓮藕地裏挖出那截斷臂開始,這歡樂的事就沒停過。


    嗚啦嗚啦的議論聲完全蓋過了鳴冤鼓的鼓聲,守門的衙役跌跌撞撞地跑去縣衙後院通報了。


    錢塘縣縣令劉文新正在睡午覺,聽說衙門外又聚集起了半城的百姓,當時就驚得從床上彈了起來。


    又是李捕頭家的那個小舅子!


    不是說畏罪自殺了嘛!怎麽轉眼就活過來了!這事可不小。


    連忙穿戴好衣服,將雙翅官帽隨意往頭上一扣,就邁著追風鬼步奔向了前殿坐堂。


    “縣尊大人!民婦聽說我家小弟許漢文畏罪自殺了,民婦現在把小弟帶過來了,請縣尊大人給個說法!”


    “咳咳……那個嘛……令弟畏罪自殺隻是那疑犯張麻子的一麵之詞,目前還在調查取證當中,尚未定案,……嗯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了……這個……這個嘛……”


    劉縣令肯定還沒睡醒,話講到一半,才驚覺之前所講,似乎出現了很大的邏輯漏洞。


    大活人都給帶過來了,怎麽能說很快就會有結果了呢,這明明就已經有結果了好嘛……!


    看到劉縣令說著說著,舌頭就打了結,許仙上前一步拱手說道。


    “大人啊,既然許仙已經在此,何不現在就將那張麻子叫過來當堂對證,也好還了許仙清白?”


    “嗯……也對,既然如此……來人呐!將那人犯王麻子押上堂來!”


    站班衙役唱了聲諾,領命而去,過不多時,就把精神不是很好的張麻子給拖了過來。


    “張老板,你說你在山上看到了鄙人畏罪自殺後的屍首?”


    看到張麻子被帶到堂上,許仙就不懷好意的湊上前去,給了一個陰測測的特寫。


    “哇……啊……啊啊……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你不要過來,不是我幹的!”


    張麻子這兩天連遭打擊,精神已經處在崩潰邊緣。


    而且模樣也很是淒慘,一嘴的血,那幾顆很有特色的黃板牙已經給敲沒了。


    莫名其妙的誤殺了嚴家大公子,逃跑的路上又莫名其妙的被一神秘人給拎到了一個山洞裏。


    還莫名其妙的看到了許仙的屍身,之後又是莫名其妙的大難不死,以及最後又被莫名其妙的扔進了縣衙大院。


    還有那些像蛇一樣的藤蔓。和那個往嘴鑽的大木瓜,還有高來高去拎著他從樹梢到屋頂的女人。


    尤其是那個大木瓜,衙役門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那木瓜給摳出來,一嘴牙都快被敲沒了,


    遭遇如此多的莫名其妙,還能編造出一個許仙畏罪潛逃,之後又畏罪自殺的故事,已經是他混跡街頭三十年來,胡吹亂侃的極限了。


    而此刻,卻又在這裏看到了活生生好端端的許仙,已經非常脆弱的神經,再也承受不住如此詭異的變化,


    精神方麵開始出現大麵積的滑坡,繃地一聲,就斷裂了。


    哇哇哇怪叫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看到許仙,仿佛就是看到一隻索命的厲鬼,整個人都打起了擺子。


    直到最後蜷縮在了地上,口中一直喃喃不是我幹的,不是我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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