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嗚咽的大地,呼嘯的寒風如刀,蒼茫的原野,屍骸疊嶂。


    絕望的眼神,淒厲的慘叫,痛苦的哀嚎響徹雲霄。


    “天……漏了!”


    “還回去!”


    寸寸撕裂的傷口中,鮮血如泉水一般湧出,末日的陰霾籠罩天地。


    “走不了……”


    “回來……”


    遙遠的呼喚,回蕩天際。


    巨妖在咆哮,在呐喊,在痛苦地掙紮,沒有誰可以幸免,黑暗正在吞噬一切……


    “姐姐!你怎麽了?”


    “姐姐你醒醒,你快醒醒……”


    “姐姐……!”


    冷冷的雨點拍打窗台,淅淅瀝瀝,不絕如縷,一夜秋雨未停。


    起了個大早的許大仙,抬頭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心情很好,看來今天不用再去山上做傻事了。


    下雨天,來藥鋪問診的病人也不多,趁著空閑,躲在雜物間裏。


    繼續搗鼓那個手壓式打水泵。


    前堂傳來小白劈裏啪啦打算盤的聲音,那是銀子在跳動的節奏,歡快而又悅耳。


    咱家這藥鋪,草藥是自己摘的,小青小白,名義上是入股,


    其實是來打義工的,還有瘦猴的薪水,早就扣到明年了。


    當真是一本暴利啊。


    天空雖然飄著細雨,但許仙此刻的心情,卻非常不錯。


    過得不久。


    小青一臉愁容地推門而入,看到許仙正在搗鼓的東西,呆了一呆,欲言又止。


    這個樣子的小青,倒是頭一回看到,按她的性子,不是應該踢門進來的才對嗎。


    今兒怎麽蔫巴巴的?


    “嗯?小青有事嗎?”


    “許仙……姐姐她又做噩夢了。”


    一句話剛說完,小青的眼圈就紅了,許仙聽罷愣了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又聽小青繼續說道。


    “我也不知道跟誰說,許仙,你等會陪我去一趟白雲觀好不好?”


    “小青你先等等,你剛剛說,你姐姐又做噩夢了,是怎麽回事?”


    猛然間,似乎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湧上心來。


    “就是那天,你欺負了姐姐之後……”


    “咳咳咳咳!小青!那天我沒有欺負你姐姐……”


    許仙隻覺腦仁一疼,都什麽時候了,小青還在說這種話!


    “好吧,反正就是那天之後,姐姐總是心神不寧。


    晚上時常做噩夢,喚也喚不醒,也不知是怎麽了……”


    說完這話,小青臉上的憂色更濃,幾乎快要哭出來。


    姐姐自那日之後,便一直時好時壞,有時睡到半夜就會做噩夢,還會說一些聽不懂的夢話。


    喚也喚不醒,愁死人了。


    同樣,許仙聽罷小青的訴說之後,臉也沉了下來。


    原來小白她一直沒好,隻是一直瞞著而已,這就揪心了。


    看來,我還是太樂觀。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輕易的揭過去,看來這粒勞什子的小藥丸,可能真的與小白有關聯。


    “所以我想去趟白雲觀,請一尊老君道像過來。


    聽隔壁吳嬸說,白雲觀裏的老君像挺靈驗的……”


    許仙聽罷,又是一愣。


    姐姐病了,小青想去白雲觀請一尊老君道像過來,幫她姐姐驅驅邪。


    理是這麽個理,在這大神漫天的世界裏,請一尊道像過來擺在家裏,對旁人或許真的有用。


    但許仙可以打包票,對困擾著小白的這件事,絕對沒有用!


    如果猜得沒錯,


    發生在她身上的這件事,本就應該是他們給搞出來的。


    所以,光請一個神像是不夠的,當真要請,得把太上老君本人給請下來才行。


    問一問他,你們究竟想怎樣!


    許仙想著,反正在地藏大師這種佛門頂級高僧麵前,都作過大死了。


    也就不差一個太上老君了。


    唉……


    看來,還是得繼續作死啊。


    然而,地藏大師他,雖然隻會講阿彌陀佛,跟死的也沒啥區別,


    想要知道的答案,也一個字都別想問出來。


    但好歹人就在那坐著,想要見一麵,也就投個井的功夫。


    可這太上老君就不一樣了。


    不論是白雲觀還是烏雲觀,那裏擺著的,可都隻是些木頭,要如何才能見一見他本人呢?


    難道真的要飛上九重天,


    去敲一敲那南天門?


    行至前屋,小白依舊在專心地打算盤,神色如常,看不出絲毫異樣。


    許仙本想問一問。


    想想還是算了,她既然要瞞著,自然有她的理由,即便問了,她也隻會道一聲素貞真的無礙。


    或許是不想讓人擔心,或許自覺無有大礙,又或許是其他的原因,這些都不去管。


    此時要做的,是先去搞清楚這粒珠子的來曆,或是找個活得足夠久的人,打聽一下當年的舊事。


    尋了個由頭,領著小青出門,一道去往白雲觀,恭請老君道像。


    心裏安慰也是安慰,說不定與太上他老人家談談心,就真的把他給請下來了呢。


    “小青。”


    “嗯。”


    “你姐姐有說過,她做得是什麽樣的噩夢嗎?”


    “我不知道,姐姐她不願說,也不準我跟你說。”


    “唉……”


    “許仙,其實你知道姐姐為什麽會那樣的對不對?”


    “嗯,大概知道一點。”


    “你能告訴我嗎?”


    這話,倒是讓許仙有些意外,小青的變化有點大,但也看得出來,她是真的關心她姐姐。


    此時倒也不好再瞞著她。


    於是,許仙又把那天發生的事情,相對簡略的講了一遍,但沒有把那珠子拿給她看。


    珠子有毒,萬一對小青也有反應,那就不是做噩夢那麽簡單了。


    “唉!姐姐總喜歡把不好的事,藏在心裏……”


    聽完許仙的講述,小青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唉……她應該是不想讓別人為她擔心吧……”


    許仙也跟著歎了一口氣。


    “許仙,你知道嗎,姐姐說,其實你也是這個樣子的。”


    “哪個樣子的?”


    “心裏也裝著不好的事情,也不跟人說,總想著自己解決。”


    “這個……”


    聽了這話,許仙一時無語。


    “是真的嗎?”


    小青又問,許仙依舊不語。


    “許仙,你真的也有不好的事情藏在心裏嗎?”


    小青再問,因為她覺得,像許仙這樣,整日吊兒郎當,不做正經事的人,怎麽會有不好的事情藏在心裏。


    “唉!小青,你知道稗子嗎?”


    “什麽白紙?”


    “有的人,他就像是一株稗子,稀裏糊塗的,混入了異世的這片稻田中。”


    “許仙,你在說什麽?”


    小青聽得一頭霧水。


    “稗子也想迎著朝陽雨露,同稻田裏稻子一同生長。


    可對這片稻田的所有者而言,一株稗子,是結不出果實,還會霸占養料破壞稻田的害草。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農藥伴隨著春風而下,也不知道,農夫會在什麽時候將他連根拔起,


    他隻能提心吊膽地,過著隻屬於他的春天。


    甚至連他自己都很難分清,一棵稗子,提心吊膽地在春天發芽,到底是為了等待枯死,還是為了等待明天……”


    “許仙,你在說什麽?你的話為什麽越來越難懂了?”


    “唉……之所以難懂,我才能說給你聽啊。”


    “許仙,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聽不懂不要緊,說出來,我的心情好多了。”


    “是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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