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t已經完成,就剩下解說了。之前你們一直沒有參與,明天解說就你們上吧。”林奕陽很嚴肅地拍下了小胖手裏轉動的筆。


    “我是沒意見的。隻是......”小胖撿起筆繼續用手指靈活地轉動,半癱坐在椅子上,“你們做得那麽辛苦,還不是為了拿滿分作業?既然這樣,解說就不該我倆上了。”


    “對啊!我不善言辭,遠仔說話又忒快,還一口大碴子味,我們真的不合適。”嚴燁向林奕陽投去可憐、虛偽又有點真摯的眼神,幫腔說道。


    “那我也不合適啊......”林奕陽無可奈何地說。


    “夏萌,要不你去吧!你看你,說話都字正腔圓的,不帶一點口音,關鍵是經濟學教授是男的,你有優勢。”小胖停下手裏的忙碌,端坐起來說。


    “對啊!夏萌,你最合適了!”嚴燁對著小胖擠擠眼幫腔勸說夏萌。


    “要不你試試吧。”林奕陽溫柔地看著夏萌,加入勸說隊列,“準備得那麽充分的作業,不可以輸在解說上。”


    夏萌緊緊抿著嘴唇,低頭看著桌上的筆記,沒有回應。周圍的空氣好像凝固了一樣,他們三人互相看著對方,不再敢開口說話,連翻書都是小心翼翼的。相處這麽久,從來沒見過夏萌今天這個模樣。她沒有生氣,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可這突如其來的沉默,讓三位習慣了嘻嘻哈哈的大男孩不知所措。她是生氣了嗎?


    時間在凝固的空氣裏一分一秒過去,大家繼續低頭翻書,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看頁麵上的文字和公式,還是漫無目的地神遊。至少夏萌不是在學習,她在思考,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思想鬥爭。表麵平靜,緘默,完美掩飾了內心的掙紮。


    “行吧。”夏萌低聲說。


    三人如同被驚醒般,疑惑地相視片刻,開始歡呼。夏萌被他們的呆萌可愛逗笑了,一掃陰霾。


    “重大會議”結束後,小胖和嚴燁又奮不顧身地衝進了王者峽穀,剩下林奕陽和夏萌兩人繼續商討細節。教室窗外的夕陽漸漸西下,明亮的彩霞照亮了半個天空。時間不早了,兩個開始收拾東西離開教室。


    “黃昏時分的海大是最美的。”林奕陽抬頭望向火紅的天空,嘴角洋溢著滿足的笑意。


    一路上顧著低頭踩影子的夏萌也揚起了頭看著天空,紅彤彤的雲霞映紅了她瘦削的臉龐。原本略微皺起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了。大自然果然有讓人痊愈的力量。


    這時候,林奕陽說:“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於是拉著她的手腕往前方快步走去。落日餘暉灑向彎曲的校園小道,兩人在地麵的影子隨著腳步和前進的路線變幻著,時而長時而短,時而分離時而交錯......夏萌臉上的紅霞更紅了。


    兩人穿過林蔭小道,拐過中心亭,徑直穿越中央大草坪,氣喘籲籲地停在了圖書館門前。“坐下吧。”林奕陽指著門前的階梯說。


    他們靜坐著調整呼吸,圖書館門前隨風飄蕩的國旗在黃昏的背景映襯下像一幅暖色調的豔麗油畫。“來這裏做什麽?”夏萌恍過神來。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他低頭認真看著手表上的指針,“現在還沒到時間。”


    “噢。”夏萌開始低頭看著地上搖曳的樹影發呆,林奕陽此時略顯尷尬,還是不知該如何趕走這讓人不安的沉寂。


    熟悉的鍾聲響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氣,隨之而來的是廣播台開播的暖場音樂......


    “各位同學下午好!歡迎收聽海城大學廣播台,我是主播陳情。又來到了我們‘海說城聊’的美好時光......”校園上空回響著溫柔又知性的女聲,夏萌有點茫然地抬起頭看了看林奕陽,而此時他也正在看向她,兩人目光相觸之後馬上躲開了。


    “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她低頭看著鞋尖,耳邊黑發下垂擋住了半邊臉,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我其實想跟你說.....”這時候的林奕陽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一年前我來過這裏,坐在這個位置,看著眼前你能看到的事物,聽見一個陽光自信的女孩用甜美又輕快的聲音說著怦然心動的人和事.....”夏萌猛然抬頭用著錯愕的眼神看著林奕陽,他繼續說:“一年前我還是一個懵懂不知路在何方的高三學生,大道理我都懂,可就是找不到學習的動力,甚至是存在的意義。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擁有普通的父母,簡單的人際關係,沒經曆過轟轟烈烈,也沒遭受過委屈,未來好像一眼能夠看到頭。學習、考試、上大學、畢業、工作、成家.....在我看來就像是人類世世代代的機械性循環,我找不到前進的意義,甚至覺得人生就是灰暗無趣的。直到有一天,何森帶我來到這裏。”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夏萌說:“那天,廣播裏的女孩說了一句讓我醍醐灌頂的話,她說:‘不是世界不好,是我們見得太少。’繁華世界,總有讓你心動的人和事,暫時沒遇見,不妨大步向前試試看。看似蒼白無力,老生常談的大道理,被她用輕鬆愉快的聲音說出來,特別有說服力——至少,說服了我。就像是身處黑暗中突然陽光普照大地一樣,看見了希望。”林奕陽轉過頭去繼續目視前方,“所以,我來到了這裏,來到了你眼前,帶著與去年此時截然不同的心態和期待來到了你眼前。”夏萌被這一番話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看著眼前沐浴在紅色陽光下目光如炬的男孩,心底湧現一股暖流襲直全身,淚光開始閃爍。她趕緊低下頭,烏黑長發從肩膀滑落為她做了完美的掩護。


    “你知道我說的那個女孩是誰。”他喃喃說道。


    “我......可能知道......”夏萌開始不安地捏搓袖口,手指用力過度關節有些發白,“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你還是你,沒有任何不一樣。”


    “你不懂。”


    又是一陣沉默。


    “明天的講解,我真的沒有把握。”夏萌輕聲說,手指依舊不願放過被揉搓變皺的袖子。


    “不需要有太大壓力。講得好,說明你還是以前那個能說會道的你。要是因為緊張講不好,也沒關係,這是一次作業而已,大學四年要講解的作業太多太多了,講多幾次就找回感覺了。”林奕陽笑著摸摸她的頭,眼神裏充滿了溺愛。


    “嗯。”夏萌感受到來自頭頂的溫暖,心裏突然就有了安全感。同時,夏萌又覺得很詫異,這個男孩居然可以像爺爺和何森哥哥那樣,三言兩語就能讓她心中充滿力量。


    人生的際遇就是那麽有趣,夏萌曾經無意中鼓勵了一位迷惘的少年,如今這位少年卻成為溫暖她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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