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剛出生的時候,林奕陽才讀初中,正處於青春叛逆期。每天回家看到爸媽圍著哭鬧吵翻天的妹妹打轉,不再像往日那樣處處關心著他,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孤獨感。妹妹會走路會說話後,對他房間的一切充滿了好奇,總會趁大家不注意就跑進去拆個天翻地覆。也是那時候開始,林奕童有了一個鄰裏皆知的大名“魔童”。不讓拆家,她就會哭鬧得樓上樓下都來敲門投訴。後來,爸媽和林奕陽為了顧全大局不得不妥協讓她隨意鬧,大不了等她睡著了,三人再慢慢收拾。


    在那件烏龍事件發生之前,林奕陽都是不喜歡妹妹的。即使她不鬧騰的時候語出驚人特別可愛,但綜合來說還是瑜不掩瑕——至少在他心中是這樣。


    高三那年體育課上,林奕陽被遠處飛來的排球砸中腦袋去醫院做了個身體檢查。在醫院呆了大半天的林奕陽感覺身體沒什麽不適,給爸媽打了個電話就先回學校了。拿報告時爸媽和小魔童都在場,檢查結果居然是腎衰竭,而被足球砸中的頭部沒有任何問題。看到這結果,媽媽當場就哭了,爸爸也是一臉茫然。當醫生給他們分析了病情,最嚴重的情況就是要腎髒移植。這些話,小魔童一詞一句都聽進去了。


    回到家後,爸爸找來在中醫院當醫師的親戚,大家坐在客廳討論著林奕陽的病情,氣氛十分凝重。醫師親戚建議換一家醫院再做檢查,確定病情再進一步打算。但是最後話題聊到了腎髒配對的問題,媽媽一邊抹眼淚一邊說:“老林是家裏的支柱,真要移植的話,就拿我的腎換給陽陽。”


    醫師親戚說:“真的到了那一步,換誰的還不好說,這要看配對結果。最怕就是你們夫妻倆的都不適合,要找其他腎源。”


    “這不是還有兄弟姐妹的可以試試?”醫師的妻子說了一句。


    “不行,童童才4歲,太小了。她受不了這種苦。兩個都是我的孩子啊.....”媽媽又哽咽了。


    “好了,別扯遠了。我現在就去學校把陽陽接回來,明天帶他去大醫院再做個全身檢查。要真是最壞的結果,我砸鍋賣鐵湊錢也要給他治好。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太晚了。”愁眉不展沉默良久的爸爸開聲了。


    把親戚送走後,媽媽坐在沙發上繼續抹淚:“老林啊,你說換腎得花多少錢呀?咱們前段時間才剛把積蓄全部投進雜貨店,這還沒收益呢,就出這麽一檔事。”


    “別哭了,大不了把店盤出去。隻怪我們當初攢錢隻顧著店麵擴張,沒想著要給兒女攢一筆救命錢。”


    ......


    而這些話,小魔童也一詞一句都聽進去了。大人們隻顧著自己的哀愁,卻沒發現在一旁玩娃娃的小魔童早已滿眼淚花。


    林奕陽在回家路上得知了檢查結果,內心充滿了恐懼,也充滿了疑惑。既然已經病重至此,為何他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但是看到父母一臉的憂愁,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能安撫他們等明天做了身體檢查再商對策。回到家後,他感受到來自父母的悉心照料,感覺一切又回到了妹妹還沒出生的從前。可這無微不至的關懷,讓他有點恍惚,好像真的病重將死一樣。為了驅趕恐懼,林奕陽裝作沒事發生打開書包,拿出厚厚的習題冊開始刷題。


    “哥哥......”小魔童怯生生的聲音從門縫傳來,然後房門就被推開了。她進來後,很反常地把門關上了。原本看到魔童出現在房間,心裏開始燃起無名火的林奕陽,被她反常的小舉動吸引了。他放下手中的筆,看著眼前這個不鬧騰的魔童,心裏居然有點憐惜。平時挺討厭的熊孩子,在這個時候怎麽討厭不起來了呢?我要是真的得了絕症,她以後就得自己一個人陪著爸媽,被鄰居家的小胖子欺負,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理直氣壯地嚇唬人家:“叫我哥哥來打你!”這麽一想,林奕陽突然想抱抱眼前這個軟糯的小屁孩。


    “哥哥,你是不是要死了?”魔童說完後,在她眼裏打轉的淚花瞬間滴落。林奕陽被嚇懵了,連忙蹲下來安撫:“別瞎說,哥哥好著呢!”


    “他們.....他們說.....你要做手術要換腎.....”魔童抽泣著說。


    “這.....不是.....你聽誰胡說八道的?哥哥現在不是挺好的嘛!你看!”


    “哥哥.....腎在哪裏......拿出來.....疼不疼?”淚珠依舊大顆大顆滑落,沾濕了她的加菲貓小圍巾。


    “腎.....在肚子裏,”林奕陽拿著她的小手隔著衣服找到腎髒的大概位置,“就在肚子的這個地方。”


    “那你疼不疼.....”說完開始嚎啕大哭。嚇得林奕陽趕緊捂住她的嘴巴,不讓哭聲傳出去。這三更半夜的,又要挨罵了。


    “哥哥不疼,你趕緊回房間睡覺。”林奕陽手忙腳亂地拿紙巾為妹妹擦眼淚鼻涕,表麵平靜如水,心裏感動不已。這丫頭,懂事起來真惹人疼!


    “哥哥,童童不怕疼的。童童可以把腎給你,哥哥不可以死。媽媽都哭了.....”好不容易被安撫好的情緒,又崩了。淚珠又開始湧現.....


    林奕童啊,沒想到你這個混世大魔王也會有這麽暖心的一天,真是個貼心小棉襖!


    從那以後,林奕陽就開始使壞哄騙魔童。當她開始拆家時,林奕陽就捂著肚子喊疼,嚇得魔童馬上束手就擒,乖乖坐著一動不動地看著哥哥。直到確認是誤診之後,林奕陽都還在使用這招讓降服魔童。爸媽看到這損招有效果,也不再說什麽,在旁邊看著偷笑。後來,魔童不再受管控是因為領居家的小胖子說出了真相,加上平時大人們聊天的話被她聽了進去,才相信哥哥不會死。


    這小魔童,說她吝嗇吧,她連腎都願意給你;說她慷慨吧,那小豬錢罐的錢又盯得死死的。這錢,還能借到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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