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朗並沒有注意到身後輕微的騷動,因為他正在頭痛著呢。


    摘楊梅這場戲,三姐妹不會爬樹,也不喜歡爬樹。


    因為大姐固執地認為,父親的離開,父母婚姻的破裂,是因為媽媽沒生兒子。


    她小時候曾經聽父親說過,等有了弟弟,就天天帶著他一起爬樹摘楊梅。


    因此爬樹就成了三姐妹心中討厭的事情,每年都為這個互相推辭,通過抽簽來決定誰上樹。


    這棵楊梅樹是海嶴村最高大的一棵,在電影裏是三十年前,父親在大女兒出生時栽種的,說將來等女兒出嫁時,就能喝到陳釀楊梅酒。


    最後他食言了,隻留下這顆老楊梅樹,看著三個女兒長大成人。


    同父異母的四妹帶來父親的骨灰,他希望撒在樹下。


    摘楊梅是不能用竹竿敲的,而且釀酒必須要挑質地好,熟透的。


    所以此時四妹勇敢站出來,說她可以爬樹,然後從小渴望父愛的三妹問她誰教的。


    “爸爸教的。”老四回道。


    許朗之所以煩躁,是演四妹的周瓊並不會爬樹,這幾天她被田董喚去戛納,壓根就沒練習。


    試爬了幾次,不僅看不出熟練度,還差點摔下來,還皺著眉頭,很是嫌棄的樣子。


    唉,都是城市長大的孩子,細皮嫩肉的。


    “哢哢哢,拍下個釀酒的鏡頭吧,周瓊下午沒戲的時候,必須練習爬樹,找個村民教你,要像猴子一般的利索,得有點男孩兒樣子。”


    星爺站在後麵,非常認真,入戲特別快。


    他還不知道這戲的具體情節,因此在想,為什麽非得要像男孩子呢,跟三姐妹形成對比嗎。


    許朗對細節的要求如此之高,跟自己有得一拚,第一印象不錯。


    “許哥,不能用替身嗎?我真不會爬樹啊,嗚嗚……”


    周瓊看著發紅的雙手問,真的好痛,她也沒力氣。


    她很討厭爬樹的,總覺得有蟲子掉進衣領,渾身發癢。


    “來,來,你過來。”許朗朝她招招手。


    周瓊連忙小跑過來,問道:“怎麽了?”


    “把你衣服換給我啊,我來給你當替身行不行?”許朗吼道。


    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周瓊癟癟嘴,也不敢頂嘴,她得在樹上摘顆楊梅塞進嘴裏品嚐,有特寫鏡頭的,怎麽用替身嘛。


    許朗壓根就沒準備替身這回事。


    她抬頭的時候,便看到了躲在人群後麵的星爺,但又不確定,畢竟戴著口罩和帽子呢。


    “哥,你後麵,後麵……”


    “幹嘛啊,回去拍下個鏡頭了,這麽好的天氣,待會兒會很熱的。”許朗說道。


    除了桂老師不用操心,這幫年輕女演員,有時候根本不像演過戲的人。


    對角色的理解,對生活的理解,似乎是一片空白,表演浮誇且粗糙,包括湯薇,都得許朗各種解釋交代,手把手的教。


    “你看看啊。”


    周瓊將許朗轉過去。


    許朗沒心情跟她瞎扯,本來他想按順序連戲拍的,這樣演員容易入戲,但現在沒辦法,隻能先拍後麵的釀酒戲。


    他不耐煩地瞟了一眼,用劇本砸了下周瓊的腦袋,吼道:“你讓我看什麽?回去拍戲。”


    “哥,你是不是眼瞎。”


    “你才瞎……咦……”


    許朗覺得哪裏不對勁啊,那個花白頭發的家夥貌似有點眼熟。


    畢竟他是看星爺的戲長大的,無一錯漏。


    星爺知道自己被發現了,連忙拉下口罩走過來,伸著手說道:“不好意思,許先生,偷偷看你拍戲,見諒見諒。”


    許朗整個人驚呆在原地,看了看天上,說道:“星爺,您這是從天而降嗎?”


    “是啊,是啊,如來神掌就是從天而降啊。”


    星爺是喜劇大師,熱愛講冷笑話,可能跟語言有關,不是很好笑,還容易冷場,卻能體現他純真的性格。


    許朗緊張地笑道:


    “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林芸昨晚說有人看上我了,我以為是個美女呢。”


    “是不是很失望啊?”星爺繼續開玩笑。


    “絕對沒有,太高興了,要不大家先休息下,我跟星爺聊幾句。”許朗說道。


    “不用啊,看拍戲挺有意思的,許先生,我能繼續看你拍戲嗎?”星爺很認真地問。


    “那我會緊張的。”


    “不用緊張啊,我覺得很好,想學學怎麽拍這種生活類的戲,我不太擅長這個。”


    林芸這時候走過來,說道:“導演,你什麽時候緊張過啊,戛納演講都很溜的啊。”


    “對啊,對啊,許先生,等你拍完戲,我們再好好聊聊可以嗎?”


    許朗猜想星爺是想考察下自己,便說道:


    “行,接下來這場戲比較有意思,您給指點指點。”


    施進將早已準備好的椅子搬過來,讓星爺坐下。


    許朗則喝了杯水,準備拍下一場釀酒戲。


    楊梅當然是村民和劇組精心挑選的,個大多汁顏色漂亮。


    因為這戲有180分鍾,所以許朗打算將整個釀造工藝都拍出來。


    他把幾個女演員叫到一起,說道:“你們先把鞋子脫了我檢查下。”


    “脫鞋幹嘛啊?”張吟雪問。


    “踩楊梅汁兒啊。”


    湯薇正在喝開水,噴了許朗一臉。


    “用腳踩楊梅?”


    “當然,美腳榨汁機。”


    “導演,你是不是變態啊,用腳踩的怎麽喝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歐洲那些葡萄酒莊,都是摳腳大漢的臭腳踩葡萄汁的,你們這四個美少女的腳,應該會更美味才對。”


    “怎麽可能?葡萄酒是男人腳踩的?我不信,我不信……”


    周瓊以為許朗在忽悠她。


    “就你廢話多,看看你這腳指甲修的。化妝組,給你們二十分鍾時間,把她們指甲重新檢查一遍,有死皮的全部處理好,待會兒要拍特寫。”


    “劇本沒寫用腳啊。”


    “這段按新劇本來拍。”


    女明星在平日裏,全身皮膚都是經過精心護理的,她們有這個時間,有這個興致,所以腳都挺好看,沒有厚繭死皮之類的。


    別說現場的工作人員,就連星爺都很驚訝,還有這麽拍的,實在是騷得很呐。


    許朗也不是完全瞎扯的,腳踩葡萄是真事,本地老人醃製鹹菜也有這個傳統,還說汗腳踩的才好吃。


    不過今兒他肯定不能拍成令人倒胃口的,依然會活色生香。


    許朗將昨晚趕寫的一張劇本遞給大家,開始講戲。


    “趕緊把這幾句台詞背熟,第一個鏡頭是洗腳,第二個鏡頭是你們四姐妹坐著一排伸著腳,讓狗狗來聞,劇情就是狗狗舔了誰的腳,誰的腳就臭,很有趣的一段,狗狗聞的時候,緊張又想笑的表情,要表現到位。”


    周瓊用無辜的小眼神看著許朗,說道:“許導,您以前到底是拍什麽片子的啊。”


    “就你廢話多,趕緊讀劇本,星爺等著我呢。”


    引得眾人哈哈大笑,這種拍戲氛圍,真的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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