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明日更新】


    阿爾焦姆回來了?”他忐忑不安地問。


    “昨天回來的,這回留在家裏不走了,就在機車庫幹活。”


    保爾遲疑不決地打開了房門。


    身材魁梧的阿爾焦姆坐在桌子旁邊,背朝著保爾。他扭過頭來,看著弟弟,又黑又濃的眉毛下麵射出兩道嚴厲的目光。


    “啊,撒煙末的英雄回來了?好,你可真行!”


    保爾預感到,哥哥回家後的這場談話,對他準沒個好。


    “阿爾焦姆已經都知道了。”保爾心裏想。“這回說不定要挨罵,也許要挨一頓揍。”


    保爾有點怕阿爾焦姆。


    但是,阿爾焦姆並沒有打他的意思。他坐在凳子上,兩隻胳膊支著桌子,目不轉睛地望著保爾,說不清是嘲弄還是蔑視。


    “這麽說,你已經大學畢業,各門學問都學到手了,現在倒起髒水來了?”阿爾焦姆說。


    保爾兩眼盯著一塊破地板,專心地琢磨著一個冒出來的釘子頭。可是阿爾焦姆卻從桌旁站起來,到廚房去了。


    “看樣子不會挨揍了。”保爾鬆了一口氣。


    喝茶的時候,阿爾焦姆平心靜氣地詳細詢問了保爾班上發生的事情。


    保爾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你現在就這樣胡鬧,往後怎麽得了啊。”母親傷心地說。


    “唉,可拿他怎麽辦呢?他這個樣子究竟像誰呢?我的上帝,這孩子多叫我操心哪!”母親訴苦說。


    阿爾焦姆推開空茶杯,對保爾說:“好吧,弟弟。過去的事就算了,往後你可得小心,幹活別耍花招,該幹的都幹好;要是再從那兒給攆出來,我就要你的好看,叫你脫一層皮。這點你要記住。媽已經夠操心的了。你這個鬼東西,到哪兒都惹事,到哪兒都得闖點禍。現在該鬧夠了吧。等你幹上一年,我再求人讓你到機車庫去當學徒,老是給人倒髒水,能有什麽出息?還是得學一門手藝。現在你年紀還小,再過一年我求求人看,機車庫也許能收你。我已經轉到這兒來了,往後就在這兒幹活。媽再也不去伺候人了。見到什麽樣的混蛋都彎腰,也彎夠了。可是保爾,你自己得爭氣,要好好做人。”


    他站起來,挺直高大的身軀,把搭在椅背上的上衣穿上,然後關照母親說:“我出去個把鍾頭,辦點事。”說完,一彎腰,跨出了房門。他走到院子裏,從窗前經過的時候,又說:“我給你帶來一雙靴子和一把小刀,媽會拿給你的。”


    車站食堂晝夜不停地營業。


    有六條鐵路通到這個樞紐站。車站總是擠滿了人,隻有夜裏,在兩班火車的間隙,才能安靜兩三個鍾頭。


    保爾的工錢從八個盧布長到十個盧布。兩年來他長高了,身體也結實了。這期間,他經受了許多苦難。在廚房打下手,煙熏火燎地幹了半年。那個有權勢的廚子頭不喜歡這個強孩子,常常給他幾個耳光。他生怕保爾突然捅他一刀,所以幹脆把他攆回了洗刷間。要不是因為保爾幹起活來有用不完的力氣,他們早就把他趕走了。


    她發覺那金容器的變形,都是從內部向外撐開的變形,“她”曾經真的在這座金屋子裏掙紮過,“她”想要從裏麵逃走。


    而這個球形的容器最多隻能放下她的頭而已。


    想到這裏的時候,她忍不住反了一下胃。四年前昆侖山一戰之後,她那顆被打碎的頭顱可能就是鮫奴帶走的,他將“她”一路帶回長安,也不管已經腐爛到了幾何,就將她的頭封存在了這個“金屋子”裏麵。她的頭顱在裏麵發臭腐化,流下的酸液將織錦的軟墊都浸透了,那上麵孵出滿片的蟲蠅和花黴。他對公主訴說的那個美人的形象不是真的,當年的她隻是裝在金瓶裏的發出惡臭的人頭。


    ——但那些溢美之詞是假的嗎?卻也不像是假的,似乎透過那腐爛的恐怖景象,鮫看到的依然是一個完整的美人,腐肉砌成的美人,手像水一樣柔軟,頭發纏結如青螺,嘴唇就像兩片脂滿肥溢的羊炙;她有著更乖巧於任何活人的身體。


    她滿懷驚恐地盯著那隻金球。鮫奴仍然一廂情願地將這令人作嘔的容器稱為金屋,並且真心地希望鶯奴在其中過得快活。


    她了解到鮫奴如今已經病得無可救藥了,他能稍稍顯得正常的時候,都是假扮成他人的時候,而他自己的生命早已被銷蝕得千瘡百孔。這樣的可憐人即便救起來,可能也永遠過不上正常的生活。他方才一直呼喚皇帝為父皇,這不知是他的幻想還是真的。如果鶯奴將他從這個洞窟裏帶出去,他在外稱皇帝為一聲父皇,鶯奴也會跟著遭殃。


    這個少年究竟經曆了什麽樣的訓練?


    活到現今的靈奴隻剩下三人,她是因為有不死之身才在遊戲中幸存到了今日,另一位無名的奴隸則隻單單殺過她以後就不再現身,所以仍然活躍在競賽中的隻剩下她和鮫奴了。她太明白為什麽眼前這個瘋子竟然會成為三十六靈中的前三甲,因為他早就超越了那些尚且擁有理智的正常人,而是帶著一種癲狂在殺人了。


    僅在那電光火石之間,她還想到了另一層先前沒有想到過的事情——驪奴曾說過三十六靈中有一名女孩殺了自己的主人且至今還活著,而至今還活著的靈奴隻有他們三人而已——鮫奴不是女子,所以那殺過主人的靈奴就是當年昆侖山上打穿了她的頭的少女。


    那隻是在喘息的間隙忽然的覺悟,她更想知道鮫奴若是對上那位無名的靈奴,他的法術還能不能奏效,因為他說過鶯奴已經超過了他,沒有人不愛她,而那名靈奴卻曾經毫不猶豫地一拳將她打死。


    就算她想要將三十六靈中幸存的人都解救下來,她能勸說那個女子也停手不幹嗎?


    鮫奴看到她的神情變得越發恍惚,也安安靜靜地端坐下來,重新將那隻肮髒的金容器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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