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疫病(8)


    江林海和陳玉桂都在堂屋裏麵待著,他們不敢靠近上房,見到江微微來了,兩人都是眼前一亮。


    “微丫頭,你快給你奶看看吧!隻要你能治好你奶,就算讓我給你磕頭都成!”


    江微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不想著好好認錯懺悔,居然還想著用長輩的身份來壓我。”


    江林海辯解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江微微打斷他的話:“你如果沒有這個意思,為何張嘴就要是要給我下跪?你這不就是要給我施加壓力,強迫我去救人嗎?”


    江林海一張老臉乍紅乍白的,非常尷尬。


    江仲平這會兒也忍不住開了口:“爹,大家都不是傻子,您這會兒就消停點吧!”


    江林海瞪他:“你怎麽跟我說話的?我可是你老子!”


    “你……”


    江微微打斷他們父子之間的爭吵:“我來這裏不是看你們吵架的。”


    江仲平悻悻地閉嘴。


    他帶著江微微和阿桃直奔上房而去。


    江林海和陳玉桂想要跟上去看看,卻又害怕被傳染,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沒敢靠近上房。


    上房的門緊閉著。


    江仲平上前敲門,很快房門就被人從裏麵拉開。


    開門的人是宋浩,他見到江微微和阿桃來了,頗為意外:“江大夫!”


    江微微和阿桃一前一後走進屋裏。


    此時趙氏正躺在床上,臉上和脖子上長了許多紅色斑疹,其中夾雜著一顆顆水皰,她的膚色呈現不正常的紅暈,嘴唇幹裂發白,嘴裏不停地嚷嚷著癢。


    江微微喚了一聲詹醫生。


    詹春生回頭瞅見是她來了,忙道:“你們來得正好,快給我幫幫忙,把這些藥磨成粉末,加水調和,抹到病人的身上。”


    江微微拿出口罩和手套遞過去:“戴上這個吧。”


    詹春生接過口罩戴上:“手套就算了,那玩意兒我用著不習慣。”


    江微微也不強迫,放下手套。


    阿桃和秀兒一起研磨藥材,宋浩在旁邊幫忙拿東西打下手。


    江微微走到床邊,見到趙氏的手腳都被綁住。


    詹春生解釋道:“她一直想要去抓撓患處,為免患處被她抓破,我們隻能將她的手腳綁起來。”


    江微微頷首表示理解。


    她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指,扒開趙氏的眼皮看了下,又摘掉手套,摸了摸趙氏的額頭。


    溫度非常高,根據她的經驗來看,應該有三十九度多了。


    江微微又給她把了下脈,然後才戴回手套。


    詹春生神色凝重:“根據病患家屬所說,病人是從今早上開始發病的,但從診斷來看,她應該是在三天前就已經被傳染了。按理說在這三天時間,她應該就已經有了染病的跡象,可能是因為不大明顯,所以她沒怎麽注意,直到今早病情忽然加重,她才察覺到不對勁。從她染病那天開始算起,距今已經過去四天,現在她的病情惡化到了中期。我隻能給她用些下火清熱、祛濕理氣的藥,更多的,我也做不了了。”


    言下之意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江微微問:“您以前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我隻遇到過一次天花病,那時候我還是太醫院的院使,京中有個貴人得了此病,我想盡辦法給她醫治,可惜還是沒能治好,最後那個貴人病死了,連帶著貼身伺候她的下人也沒能幸免於難,全部染上了天花。為免疫情在汴京城中蔓延開來,最後將那些病患全部悄悄送出汴京城,關在城外的莊子上。”


    說到最後,詹春生麵露慚愧。


    他身為大夫,卻沒能治好病人,隻能任由病人在病痛的折磨下一個個死去,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至今還難以釋懷。


    江微微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她安慰了他幾句。


    詹春生很快打起精神:“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病人是在三天前染上的天花,那麽在這三天時間內與她接觸過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傳染天花。我已經問過病人的家屬,病人在這三天時間裏出過好幾次家門,也見過不少人,那些人各自又有家人。這樣一來的話,就意味著整個雲山村的人都有可能染上天花,咱們必須得趕在疫情爆發之前,封鎖整個村子,別讓村裏的人把病氣帶到別處。”


    阿桃插嘴道:“已經晚了,村裏人都已經知道了天花的事情,好多人都拖家帶口地逃了出去,這會兒估計都已經跑出去很遠了。”


    詹春生急了:“那些人明知道天花是傳染病,為什麽還要往外跑?他們就不怕把病氣傳染給別人嗎?!”


    阿桃撇了撇嘴:“知道又能怎樣?那些人知道自己可能會染上天花,哪裏還能去管別人的死活?還不是自己先跑出去再說?說不定這樣還能逃過一劫呢。”


    人心有時候可以很柔軟,但有時候卻又自私得可怕。


    詹春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臉色變得非常難堪,卻是沒有再說什麽。


    江微微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已經讓村裏的老人和小孩都種上了牛痘,等他們身上長出牛痘後,就能讓全村人都種上牛痘,將來村裏的人就不用再擔心會染上天花。”


    詹春生愣了下,急忙追問:“你說的種痘,是將牛痘種到人身上嗎?”


    “嗯。”


    “這樣管用嗎?”


    “管用。”江微微回答得非常肯定。


    詹春生喃喃道:“以前我們也曾想過用種痘的方式來防治天花,可是沒用,那些被種上水痘的人,都會染上天花,大部分人都會死去,隻有極少數的人才能僥幸存活下來。雖說存活下來的人不用擔心以後再染上天花,可是種痘的死亡率太高了,沒人敢去輕易嚐試。我們以為這種方式是不可取的,就沒有再深入研究,沒想到……”


    江微微說:“人痘的確有很大概率會致死,但牛痘並不會致死。”


    “我知道牛痘不會致死,但我從沒想過牛痘還能種到人身上,也就隻有你,才能想到這種出人意表的方法。”


    詹春生說到這裏,看向江微微的目光充滿了欣賞。


    江微微笑了下:“我可沒有您想得那麽厲害,種牛痘的方法並非我發明,我也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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