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風,一會兒錄完節目一起去吃飯,好嗎?”離節目開始尚有一段時間,淩菱趁機發出邀請。


    “對不起,今天我很忙。”江臨風頭也不抬,整理資料的動作絲毫沒有放慢。


    淩菱一隻手壓住資料,聲音又甜了幾分,“臨風,難道你寧願看那些資料,也不願與我說話嗎?”


    江臨風稍一用力,被美女荼毒的資料終於獲得解放,又掀一頁,“不是。不過,我需要準備。”


    “哼,說謊。”淩菱小嘴嘟著,“以你的水平,什麽都不準備也能應付節目。”


    江臨風沒有接她的腔,手中的資料勻速翻過,一點也不受美女的影響。


    倒是一直在旁邊看戲的潘若黎插了一腳,嗬嗬笑了幾聲,“盛開,不要看資料啦。快點抬頭,我們淩大歌星轉走青春路線啦。歌壇大姐重返青春年代,麵容似花朵嬌俏,聲音似蜜糖甜美!”


    對於工作,盛開與江臨風有一樣的習慣,喜歡提前準備,決不肯匆忙上陣。因此,淩菱的嬌嗔和潘若黎的吆喝如一陣風拂麵而過,沒留下半點痕跡。


    潘若黎討了個沒趣,悻悻聳肩,“淩菱,沒辦法,我盡力了。可是,無人觀賞。”


    淩菱給了潘若黎一個狠狠的美人白眼,不甘就這樣被江臨風如此簡單推脫。她的兩隻手如藤蔓一般纏住江臨風的右胳膊,聲音提高了幾度,“臨風!”


    一張經過精致修飾、漂亮嬌美的臉孔突兀地出現在江臨風麵前——離他的臉僅有兩三厘米,兩人的麵孔幾乎就要貼上。


    淩菱的美麗讓無數男人為之心動。一張豔壓群芳的臉,不用開口便能讓男人眼睛發亮,再來幾句柔軟糯甜的話語,俘獲男人的心便易如反掌。


    可是,江臨風覺得自己的心如夕陽時分一望無際的大海,平靜安然。呼吸如常,麵色如常,仿佛要貼上的臉隻是一張男人的臉。


    淩菱頓時如一隻泄氣的氣球,堆積多時就要噴湧而出的氣勢消弭在江臨風的毫無反應中。


    不是沒有回應,而是沒有反應。


    她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無力。抬起頭,不能看到天空,隻是一個用精密材料砌成的狹小世界。


    一如她對他的感情。


    自以為寬闊無邊,洶湧澎湃,到今日才發現,它們隻是積壓在一個密封的鐵罐內。從來不曾出來過。


    錄完節目,淩菱將桌上屬於自己的資料全部塞入包包內,對著江臨風說了一句話:“臨風,再見。”


    江臨風在潘若黎訝異、盛開了然的目光中站起來,鄭重地說:“淩菱,再見。改天一起喝茶。”


    淩菱笑了,心中有些不舍,有些遺憾,“這句話要是兩個小時以前說,我想我會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江臨風隻是微微一笑,不再開口。


    淩菱衝著他身後的潘若黎和盛開笑笑,一張麵孔再度恢複美豔,聲音依舊美好,“兩位,先走一步。”


    盛開嘴角一抿,笑意淡淡。


    潘若黎被這戲劇化的劇情震撼地有些回不過神,一隻手揮在半空中,緩慢無力。


    “風風,真有你的,美色當前竟然麵不改色。”經過一頓午飯和一杯飯後香醇咖啡的營養補充,潘若黎方才有精神和力氣評論剛剛的事件,“若是我,一定會心驚肉跳。不管怎麽說,淩菱也算是個美女。”


    “因為不是心中所愛,所以可以無動於衷。”正專心對付麵前意大利肉醬麵的盛開吐出一句話。口氣仍舊閑淡,卻深具哲理。


    江臨風正欲切牛排,聽到盛開的話陷入沉思,手中的刀叉仍停在半空中。


    年少時分,身份顯赫,見到無數美女靚妹,或許是好奇,或許覺得新鮮,也曾談過幾場你情我願各取所需的戀愛。後來,一個意外偶然遇到喬夕瓊,這個女生吸引他,他依循慣例開口要她做女朋友。那段日子很快樂,很幸福,他沒想過什麽時候會結束,隻是覺得這樣的日子一直下去也不會覺得厭煩。


    然而,相遇是意外,結束亦是個意外。她與他分手,自此再無相見。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他的事業重新輝煌,他這個人依舊是人群的中心,他仍然可以遇到如雲美女。


    卻對她們的主動示好沒有任何感覺。


    他的眼睛看不到她們。


    潘若黎的手在江臨風麵前亂舞,“嗨,嗨,醒醒吧。今天這是怎麽啦?先是淩菱,從美貌嬌豔的豔麗模樣變成如花少女,再從少女變成足有三十歲的成熟明理女子,然後再變回去,變色龍也不過如此嘛;還有盛開,說話突然帶了文藝腔,更可氣的是居然那麽有哲理;而那哲理就讓我們帥氣冷靜的江臨風變成了呆子!”


    潘若黎唱做俱佳的一席話沒有逗笑盛開,隻是令江臨風的魂魄歸了位。他放下刀叉,眼睛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阿潘,盛開,我想我已經不記得心動是什麽感覺了。再多美女,美女再靚,又何來動不動心?”


    盛開伸直手臂,隔著牛排和意大利肉醬麵,輕輕握了一下江臨風的手。


    江臨風回過頭,看看他們兩人,打破這意外而來的嚴肅,“好了,吃飯吧。”


    潘若黎這才有心思笑出來,“嚇死我了。拜托兩位以後不要這麽憂鬱,感時傷懷一陣,說幾句讓人聽不懂又費腦筋的話,害我的食欲都沒了。幹脆一點,你和喬喬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進展?”


    未等江臨風開口,盛開先說:“他的心思未定,何來進展?”


    江臨風眉頭緊皺,斟酌著向他們講出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對她說了對不起,對於五年前因為我的情緒給她造成的傷害。”


    “然後呢?當初阿潘問你想怎樣,你說隻想說一句對不起。阿潘給你製造了機會,你也達成了目的。”盛開追著問下去,逼著他坦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是不是可以釋懷了?”


    “盛開,我不知道。”江臨風搖頭,“你們不是我,不會明了我內心中交錯纏繞的感覺。我想理清,我想有一個明確的想法,然後再麵對喬喬的時候就可以鎮定,不用慌亂,不用無措。”因為找不到一個堅定的想法,所以猶豫,所以不知如何行動。一顆心飄飄浮浮,上上下下。他走在黑暗的隧道中間,不知道是前進,還是後退。


    “你想放開她,忘記她,繼續過你現在的生活嗎?”盛開繼續問他。


    放開她?忘記她?然後他與她像五年前一樣不說再見,不說保重,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然後,可能在他四十歲,五十歲,或者是更老的時候再次與之相遇。這是他要的嗎?


    心有一個瞬間是空白的,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劇痛擊中了他的心。他疼痛難忍,拚命搖頭,“不,不。盛開,我不知道。”


    “你想與她做普通朋友嗎?”


    做普通朋友?偶爾見麵,偶爾約出來一起吃飯、喝茶,隨意聊天,說一些客氣卻無關痛癢的話?你好嗎,最近怎麽樣,這道菜合胃口嗎?然後,這樣一直到老,他和她如陌生人一般行走在人群之中,兩顆心始終隔著一段長長的距離。這是他要的嗎?


    有一些遺憾,有一種相隔咫尺不能靠近的痛楚。他還是搖頭,“盛開,我不知道。”


    “你想與她再續前情嗎?”


    他猛地抬頭,“再續前情?”


    盛開點頭,“對啊。”


    潘若黎亦問:“你,還愛她嗎?”


    二十四歲時是不是愛那個有著黃鶯輕靈聲音與笑容燦爛的女孩?如若是愛,這五年來是不是一直保存著這份愛?如果保存著,是不是今天可以再度開始,重燃愛火?


    這些問題一個一個接踵而來,它們充斥在江臨風的大腦中,連同剛剛盛開的問話,一起叫囂、碰撞。不肯罷休,不肯消退。


    他頭痛難忍,分不清哪一個才是他要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仍然愛她。”


    潘若黎幫他揉一揉太陽穴,“風風,要不要我幫忙?”


    他果斷搖頭,“不,阿潘,我要自己找出答案。我要自己來。”


    盛開拿掉潘若黎的手,“是,他要自己來。”


    江臨風的心亂了。


    一切起源於他不知道怎樣處置意外相逢的喬夕瓊。


    時間以它不緊不慢的恒常速度勻速向前行進。不依人的意誌,不能回視,亦不能翻頁。


    轉眼即至暮秋。喬夕瓊的專輯《在天和海之間》已經上市三個月了,銷售成績雖然比不上其他大牌歌星,但與其他新人相比,成績亦占上流。恒星唱片公司的高層對於她的成績還算滿意,決定近期開會商談是不是準備幫她做第二張專輯。


    在這個空檔期喬夕瓊依舊是早上七點進公司。當然,在走廊上難免會遇上一些同行,或者是經紀人、助理之類的人。她已然學會他們的聊天方式,客氣微笑,話題在服飾、發型、化妝品上打轉。


    外表越來越光鮮,笑得越來越熟練,談話越來越自若。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越來越機械。


    什麽才是發自真心的笑?


    什麽可以真正令自己開心?


    她想,這一生她可能都無法體會了。


    因為,她的心中早已沒有了自己。或許是從來沒有過。


    喬夕瓊敲開宋曉翼辦公室的門,聽取他們對她這段時間表現的評判以及下個月的具體安排。


    何敏也在。喬夕瓊開門之際,她正在大快朵頤。


    “喬喬,要不要來一塊?”何敏將點心盒子遞給她,“徐福記的草莓酥,味道一級棒!”


    喬夕瓊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搖頭,“不要,我不餓。”


    何敏收回點心盒,不無惋惜道:“這麽好吃的東西都不感興趣,真是暴殄天物。喬喬,你不是在減肥吧?”


    “沒有。”喬夕瓊立即澄清,“怎麽會?”


    何敏轉過頭,上下打量她一番,頻頻點頭,“嗯,不錯。宋哥,喬喬的身材好好噢,絕對有走性感路線的資本。”


    喬夕瓊剛要說話,宋曉翼抬手製止她們,“喬喬,公司近期就要開會商討是不是要給你做第二張專輯。如果要做,同時也會確定專輯風格和製作人等相關事宜。為了讓你有完全的準備,我讓何敏幫你請了幾位老師,訓練你唱歌之外其他的技能。何敏已經幫你做好了課程表,時間是兩個星期。可以嗎?”


    喬夕瓊接過宋曉翼手中的課程表,一眼看過去都是密密麻麻的課程安排。課程種類多,時間也密集。


    “有問題嗎?”宋曉翼問。


    話音未落,喬夕瓊的頭就抬起來了。她展開一個大得有些過分的笑容,說:“沒有問題。我可以應付。”


    “好。喬喬是我帶過的最努力的歌手了。後天開始上課,從現在到明天,你可以休息兩天了。”宋曉翼大發赦令,“何敏,你最近也很辛苦,放你兩天假。”


    何敏高興地扔掉手中的點心盒,興奮地跳起來,大聲向全世界宣告:“我有假啦!我開心死了!”


    喬夕瓊的臉上隻有淺淺的笑意,並沒有何敏的激動和開心。


    她好羨慕何敏的開心啊。一個兩天的假期可以令她蹦蹦跳跳,忘情開懷。


    暮秋的午後,陽光很大,但光線並不強烈。


    上午從公司出來,一個人沿著公司大樓前的行人道向前走。走到疲倦,隨便找了一家飯店吃了午飯,然後繼續走。


    街邊有一家帶有濃厚歐洲風情的咖啡店。她走進去,要了一杯黑咖啡,細細品嚐。


    店內的裝飾很典雅,咖啡色的主色調,綠色的大葉植物,陽光隔著落地玻璃照射進來,有一種閑適在心中慢慢散開。店外是一條長而寬的街道,來來往往的車輛與人群在各自的軌道內行走,錯落有序。


    她從包內翻出何敏和宋曉翼安排的課程表,大致瀏覽了一下。忽然,心底有一絲難以忍受的煩悶劃過。放下課程表,她托腮凝望窗外的人群。


    甫和潘若黎用完午餐的江臨風一出飯店就發現了對麵咖啡店內的喬夕瓊。隔著寬寬的馬路,在車輛交錯間,那張美麗的臉在第一時間映入眼簾。


    自從與她說過對不起,他們已經將近三個月沒有見麵了。五年不見,喬夕瓊的笑容從燦爛變為前不可見,再三個月不見,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茫然,一些無措。


    心思未轉,大腦未經思考,他的腳已經自動自發舉步向前。等潘若黎發現之時,他已然走到了斑馬線中間。


    “風風,你要去哪裏?”潘若黎邊追邊叫。


    江臨風沒有回頭,隻是伸手指了指對麵的咖啡店。


    潘若黎這才發現坐在店中發呆的喬夕瓊,心裏大叫過癮。終於,終於不是在可以安排下見麵了。


    這一次,他們又會擦出什麽火花呢?


    他拭目以待。


    他們兩人一先一後進入咖啡店。


    侍者走上來招呼他們,還未出聲,就讓江臨風用手勢製止了。他輕手輕腳走到她後麵,潘若黎依樣畫瓢。


    不知是沉於外麵風景還是自己心事的喬夕瓊並沒有發現他們到來,一雙大眼睛仍舊直直地望著外麵。


    江臨風欲出聲相喚,一低頭竟然發現桌上放著一張紙。他拿起。


    潘若黎也湊上來看個究竟,“哇!不會吧?這麽密集的課程安排,哪是人可以忍受的?”


    江臨風想要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潘若黎這一聲驚呼不僅令喬夕瓊回頭,而且成功地吸引了咖啡店中其他客人的目光。


    “啊,潘老師。”喬夕瓊打完招呼,目光一轉,才發現站在自己斜側邊的江臨風,不由自主就站了起來,“江老師。”


    她這個稱呼令江臨風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注視著恭敬地站起來的喬夕瓊,心中百轉千回轉了無數個圈,卻想不出怎麽拒絕她這個稱呼。或者,他要讓她怎麽稱呼他?


    甩掉剛剛的不滿以及得不到答案的問題,江臨風拉開喬夕瓊對麵的椅子,坐下,然後問:“不介意一起吧?”


    “不介意,這是我的榮幸。”喬夕瓊心裏想,你坐下才開口詢問我的意見,根本是先斬後奏嘛。嘴上卻招呼一旁的潘若黎:“潘老師,請坐。”


    潘若黎一邊向咖啡店的其他客人點頭致歉一邊拉開椅子,刻意壓低聲音說道:“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忘記我的存在了呢!”


    江臨風不說話,隻專心研究手上的課程表。


    喬夕瓊看一眼江臨風,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隻好笑道:“怎麽會?潘老師就愛說笑。”


    潘若黎存心要將他們兩個弄亂,“你是說你不會,還是他不會,或者是你們兩個都不會?”


    一句話問住了喬夕瓊。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隻好尷尬地笑。


    “阿潘。”江臨風一邊研究課程表一邊說,“不要鬧了。”


    潘若黎故意地撇撇嘴,“我哪敢鬧啊?看看您老人家,忙著工作還能分出心思來維護喬喬!”


    喬夕瓊更顯尷尬,不知道該怎樣回應他。情急之下,端起桌上的苦咖啡一飲而盡,伸手叫侍者,“麻煩你,再幫我來一杯。”


    眼睛的餘光瞟到了她喝咖啡的方式,江臨風忍不住開口:“哪能這樣喝咖啡?一杯接一杯,晚上還要不要睡?”


    這氣氛啊,是越來越曖昧。


    喬夕瓊杵在中間,不能反駁,也不能解釋,心裏恨不得他們兩個趕緊離開。她活了這麽久,第一次有想殺人的衝動,衝殺掉這尷尬曖昧不清不楚的糾纏氣氛。


    許久,研究完課程表的江臨風終於開口,打破他們之間越積越濃的混亂氣氛,“這是你的課程表嗎?”


    喬夕瓊看一眼江臨風,意外發現他的臉上有著一種並非刻意的認真與嚴肅。她再看一眼潘若黎,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她的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不知道是不是該正麵回應他。


    “說話呀。”江臨風催促,“是不是你的?”


    身邊再無可以依靠的人,她隻好硬著頭皮答道:“是。”


    “這課程表是你自己定的,還是宋哥安排的?”一聽是她的課程表,不知為何,心裏竟然湧起一絲擔心,口氣自然加重了一些。


    她聽出了他口氣的改變,“宋哥安排的,我同意的。”


    “這麽密集的課程,怎麽可能承受?”或許,還有那麽一點點不舍。


    潘若黎也出言附和:“對啊,喬喬,我剛才看到都嚇了一跳。”


    喬夕瓊毫不遲疑地回答:“沒問題,我可以承受。”


    江臨風心中著急,平日的冷靜與鎮定全然不見,“你是個人,不是機器。”


    喬夕瓊看出了他的焦急,莫名地感到些許溫暖。她發現了,硬生生推走它們,說:“公司要準備下一張專輯,我需要多參加些課程訓練自己。”


    江臨風把課程表扔到一邊,說:“如果你表達不出來,你的歌聲永遠不會有感情,永遠不會有靈魂。即使修習再多的訓練課程,學到的也隻是技巧而已。”


    這個問題再一次被提出。高中時候是自己的老師,然後是潘若黎,後來是江臨風。表達自我,表達自己的感情。


    喬夕瓊突然覺得有些沮喪,“我——”


    一聲帶著驚喜的歡呼聲從喬夕瓊的背後傳來,“喬老師!”


    喬夕瓊一轉身,看清立在身後的楊光,眼睛一亮,聲音也歡快了很多,“嗨,楊光!”


    這帶有愉悅意味的聲音刺激了江臨風。他注意到,剛剛尚一臉沮喪的喬夕瓊一見到身後的小男生,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心裏有幾個小酸泡悄悄上冒,怎麽壓都壓不住。


    喬夕瓊仿佛忘了他們兩個一般,一徑招呼橫空出世的小男生,“來,楊光,坐。”


    楊光搖搖頭,“喬老師,不可以的。我在這裏做兼職的,不可以和客人一起喝咖啡。你走了,我們都很想念你。”


    喬夕瓊笑了,拍拍楊光的頭,“嗯,老師也很想念你們。”


    “喬老師,”楊光害羞地摸摸自己的頭,不好意思地說:“喬老師,你變漂亮了。”


    喬夕瓊摸摸自己的臉,笑得很開,“是嗎?”


    “嗯。”楊光大力點頭,生怕她不相信似的,“全班同學都說你漂亮了,越來越像明星。你的專輯我們都有買哦。我們那天還一起商量,想要找你幫我們在專輯上簽名。”


    “你們作業本上我的簽名還少嗎?”喬夕瓊笑出了聲。


    楊光也笑了起來。


    江臨風看著麵前這一幕,整顆心加速跳動起來。記憶之中的歡聲笑語,記憶之中的喬夕瓊,奇跡般地一一閃現。


    他記起,那天晚上,他與孔老師和校長告別後匆匆趕到錄音室,他不小心跌倒床上,站立不穩的喬夕瓊跌倒在自己的身上。她的頭貼在他的胸口,她的眼睛與他的眼睛在一個狹小的空間相遇,四目閃閃發亮。


    他的心怦怦直跳,怎麽也抑製不住。


    那是心動的感覺,是心為一個人加速跳動的感覺。


    這五年來,他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五年的時間,這麽久,久到他以為自己忘記了心動的感覺,久到他以為自己從未心動過。


    現在的喬夕瓊開心地與那個叫做楊光的男孩子交談。她的笑聲,她的笑容,一並回來。


    他想起盛開問他的問題,你想要放開她嗎,你想要與她做普通朋友嗎,你想要與她再續前情嗎?盛開問他想要哪一種,他也不斷問自己想要哪一種。


    現在,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


    他想要這個女子停留在他的生命中。喬夕瓊幫楊光簽完名,笑著催促楊光快去工作,以免被老板批評。她臉上帶著笑,轉頭回來再看對麵的兩人,卻大吃一驚。


    隻見江臨風的臉上帶著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大大笑容,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睛隻看她。而潘若黎呢,目瞪口呆,靈魂仿佛出竅一般。


    喬夕瓊心中納悶,這是怎麽回事啊。她不過是與以前教過的學生聊了兩句,短短時間兩個人竟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巧遇學生的驚喜令喬夕瓊忘記了之前困擾她的問題。現在,她正全力猜測兩人的異樣從何而來。


    莫不是自己冷落了兩位著名製作人?


    還是——


    她小聲喚著兩人:“江老師,潘老師,我們接著說剛才的問題吧。我要怎樣才能表達我自己?”


    江臨風沒有理會她的問題,伸出右手,覆在喬夕瓊放在桌上的手,問:“喬喬,你是不是恨過我?”


    這下,目瞪口呆的換喬夕瓊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她忘了收回自己的手,“你在說什麽?”


    江臨風拾起她的手,用力緊緊握住,“我是說自分手後的這五年間,你是否恨過我?”


    手上傳來的力道令喬夕瓊稍稍清醒了一些。她看了一眼潘若黎,想抽出自己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潘若黎仍舊保持呆愣狀態,“兩位盡情談,當我不存在。”


    “喬喬,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我呢?我們明明相識。”


    喬夕瓊繼續用力抽自己的手,“我——”


    “喬喬,我以為再次遇見你,我隻不過想說一句對不起。但說完了之後,才發現我想要得更多。我不能放任你再次走出我的生命,我想要抓住你。”江臨風看著喬夕瓊的眼睛,一個一個字地深情告白。神情認真,鄭重,沒有絲毫玩笑的成分。


    喬夕瓊在他的眼裏看到了閃爍的光芒,如星星一般,明亮,耀眼。至此明白,她的逃避不再有用。


    他在逼她麵對他。


    心念到此,就不想再掩飾,或者是躲避。五年前的傷痛與絕望如一枚釘在心口的大頭釘,如影隨形,隱隱作痛。


    終於,她用盡全身力氣抽出自己的手,堅定地說:“臨風,我們無法回頭。”


    江臨風微微而笑,一股自信的風采由內至外擴散開來,迷人且眩目,“喬喬,你弄錯了。我並不是想回頭,我們要繼續向前走。”


    “我們不是愛到無力而自然分手的情侶,我們是在外力的強迫下分手的。六年前,你讓我心動,你吸引我,但那隻是喜歡,不是愛。今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你對我的吸引力,我仍然喜歡你。我想我們繼續走下去,從心動出發,經曆喜歡,走到愛情那一步。”


    聽完他的話,喬夕瓊冷冷看著他,口氣充滿嘲諷,“然後愛到無力,然後分手?”


    “不是,然後我們走到另一個旅程。”


    喬夕瓊大力搖頭,“不,江臨風。我不想繼續走。”


    說罷,她提起包包,顧不上和潘若黎打招呼,顧不上拿自己的課程表,奔跑著離開咖啡廳。


    潘若黎推推江臨風,“追啊。都告白到這等程度了,再加一把勁。”


    江臨風並沒有起身去追,啜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望著外麵伸手攔車的喬夕瓊,說:“我要慢慢來,享受愛情來臨時刻的美好。我也要給她時間,讓她明白什麽是愛情,然後愛上我。”


    他用了這麽多年的時間才找到這世間唯一可讓他心動的人。六年前不知道珍惜,以為日後會有無數可令心鮮活的女子,經過六年的兜兜轉轉才發現,她是唯一一個吸引他的女子。


    這是一種確定,是一種指引行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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