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惱羞成怒,可以麵紅耳赤,也可以罵罵咧咧。”張嶽又向著另一邊記者說:“但是當自己提著刀槍直指他人,又與野蠻時期的野獸有怎樣的區別?”


    “那如果說是一個很可惡的人呢?整個社會都容不下的呢?”


    “如果這樣一個都被社會唾棄的人,混的比你還好,你是不是該找一找你自己的問題呢?”


    張嶽這一回複直接讓記者啞口無言。


    “沒有什麽所謂真正可恨的人,倘若真是全社會都覺得這個人有問題,那這個社會早就會把他淘汰了,根本用不著你們動手。”張嶽補充道:“所謂行俠仗義,都是為自己發昏的頭腦找借口。”


    張嶽指了指這些記者,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可是,這種事沒有發生在你身上,你這不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嗎?”一個好事的小記者從人群中喊出自己的意見。


    “這我得繼續問問咱們葉隊的意見。”張嶽又一次“聽取”葉楠林的意見。


    “哦哦好,真好!”張嶽點點頭,“隊長的思想就是比咱們一般人強。”


    “葉隊長說,我們要了解一個問題。”張嶽語重心長地說:“一個人真的是可恨到極點,於是你殺了他,那麽這個先例自然會為第二個人作鋪墊。”


    張嶽試圖用手勢,繪聲繪色地表示,“假如說第一個人,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於是有人逞強為民除害,所有人都拍手稱快。”


    張嶽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個人,為了私心殺了人,除此之外沒有人受到傷害,此時又有人站出來為民除害,或許還會有人拍手稱快。”


    “可是當第三個人,他因為罵了另一個人,結果被‘正義人士’給封了口,這時又有多少人拍手稱快呢?”


    張嶽問完,那些記者又開始你看我我看你。


    “其實這個思想很簡單。”張嶽解釋道:“每個人心中所認定的‘可恨’的程度並不相同,可能一個人很可惡,但是對另外一個人來說,他並不可惡。如果把犯罪的成本一點一點地向下降,那麽越來越多的人會因為,‘他踩到我的腳了,所以該死’而殺人。”


    “是啊......”有一個記者好像意識到了問題所在,“說起來是有這麽個道理。”


    “我偶爾也會發火,動怒,想揍人。那天我們樓底下賣紅薯的大爺說我變醜了,你說我還能給他來一刀嗎?”張嶽話鋒一轉,說:“不能啊是不是,捅了他,那不就證明我真的變醜了嗎?”


    眾人笑了起來。


    趁著氣氛正熱,張嶽繼續說:“可能這社會上真有一個敗類,誰都恨,而且沒人扳得動。結果你出麵,殺了他。人家網友們誇你誇了兩個小時,結果你吃了十幾年牢飯,人家在屏幕麵前樂嗬地吃泡麵。”


    又一陣笑聲。


    “所以我們並不是說,不設身處地地為你著想,而是並不值得。”張嶽說:“你如果下半輩子都不打算要了,你盡管去做,沒人攔你,到時候我給你發個熱心市民獎章,這有用嗎?”


    記者們似乎喜歡上了這個大叔的“演講”,邊笑邊認真聽著。


    “二十年後你出獄了,或者說連出獄那天都沒有,你再後悔有用嗎?”張嶽說。


    “可是你們警方抓錯了好人,這一點怎麽說?”一名記者問道。


    “這個問題真的是......一針見血。”張嶽拍了拍手,“這個問題我不用問隊長了,我自己自作主張回答一下。”


    張嶽眼睛下沉,想了想便又正視那群記者們。


    “如果我們不失誤,怎麽能讓你們有話題說,讓你們混口飯吃呢?”張嶽一本正經地說。


    麵前記者們又笑了。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張嶽兩隻手像樂隊指揮一樣向下揮。


    “警方,我們刑警隊的每一個人員,都在為抓捕犯人而努力。”張嶽抬頭挺胸,他為他曾經的職業而自豪,“可能當初會因為科技限製,或者說那些認證是作假的,這都會影響辦案的走向。”


    “但是社會是往前走的,你們知道步步為營,設法去營造社會輿論,那我們也會越來越謹慎,去做到最好。”張嶽陳懇地說:“可能我們做的確實不到位,我們也會努力去改變,去鞭策自己。到最後這個國家的犯罪率會越來越低,抓捕的成功率也會越來越高,這是不可否認的。”


    記者們聽到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現在我們敢拿這些案件來說話,並且抓到了真正的嫌疑人,說明我們已經做好了接受批評的準備,未來我們也會用行動告訴大家,我們會做得更好。”


    夏澤軒站在門裏,使勁地鼓掌。也是這麽一鼓掌,帶著那些門口的記者們也收起話筒鼓起掌來。


    何涼將輕啟的門關上,他聽完張嶽的話後,心裏也有些許觸動。


    “麻煩把話筒再遞給我,我還沒說完呢。”張嶽帶著笑臉說。


    那戴眼鏡的記者把話筒遞上去,張嶽說:“如果你們沒有其他的問題再問,這個事情就不要讓它再惡化下去,這畢竟對整個社會都是有負麵影響的。”


    那些記者們似乎還想繼續問下去,他們想要從張嶽的口中聽到更多的信息來。


    “我們隊長還要整理案件,案件的具體情況,下次召開新聞發布會的時候,葉隊長會和你們詳說的!”張嶽鞠了一躬,葉楠林也跟著欠著身子。


    待記者們滿足地離開後,張嶽被一群警官圍在一起。


    “嶽哥,你可太有範兒了。”康歌第一個拍馬屁道。


    “是啊,你看那群小記者們,被咱嶽哥一說,嚇得話筒都拿不穩了。”白雲河說。


    “可是這些記者竟然認不出咱刑警隊的老隊長,這還真是新奇啊。”許穀音好奇道。


    張嶽的做法令葉楠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做法讓葉楠林很好地下了台,而且功勞全放在葉楠林身上。


    “謝了。”葉楠林難為情地擠出兩個字。


    “謝什麽謝!”張嶽好爽地說:“這方麵你應付不來,別的方麵你可比我強多了。”


    “不過老隊長的話還真是讓人感受頗深啊。”夏澤軒吹捧道。


    “夏澤軒!”張嶽指了指夏澤軒,“你這小子,這段時間不好好工作,就知道瞎折騰。”


    “我哪有瞎折騰。”夏澤軒委屈地看著張嶽,“我這不是抓到犯人了嘛。”


    “對了,何涼呢?”


    “這個......”夏澤軒尷尬地說:“可能要跟你好好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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