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梨並不避諱和別人提起衛子遊,她腦海內的記憶翻湧,定格在初遇的時候:“我和他的事情或許沒有你想得那麽複雜。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次偶遇,涉世未深的小妖,遇到了正在懲惡揚善的俊逸仙師。小妖怪一見傾心,與仙師日久生情。”


    婉梨清楚的知道那時她剛能化形,她對外麵的世界很向往。彼時,她早已通過鬼君認識了殷九,殷九每次來探望她,都會說一些外麵的趣事。


    這無疑在某種程度上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所以她很想親眼去看看,外麵是不是那麽多姿多彩。


    她偷偷租了一輛馬車,聽人說秦淮河一帶最為熱鬧,她就直接奔著秦淮那一帶而去。隻是當時正值雨季,因為下雨,耽誤了不少時間才到。


    秦淮河真的是一條很美麗的河。


    兩岸的街道是她前所未見的繁華,婉梨通過馬車的窗子往外探著頭看著,竟是不知道先從哪裏開始遊玩,外麵過於精彩,她連糕點都顧不上吃了。


    馬車停了,卻不是因為她的吩咐。


    前麵出了一些亂子。


    惹出這場動亂的卻不是人類。


    婉梨站在馬車上遠眺,就看到不遠處躲在牆根樹蔭下的無妖們正打成一團,黑漆漆的小東西你蹦到我身上,我丟你一顆石頭,然而人眼看不到。


    人們眼中的不是小小的無妖,而是一團黑漆漆的濃霧,無妖們撕打的聲音在他們耳中就宛如野獸的咆哮,別說是動物,就連人都敢靠近。


    被堵在這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婉梨抱著糕點往嘴裏放了一塊,聽著越來越離譜的各方猜測,她有些佩服人類的想象力了。小無妖多可愛呀。


    婉梨覺得自己的見識還是太少了。


    再這麽堵著也不是個辦法。婉梨跳下馬車,準備去和無妖們聊一聊,打架總是不好的,同類相殘更是不對,何況還影響別人了呢。


    無妖們還在一邊打一邊氣勢洶洶的爭執。


    “那個可愛的姑娘是我先看上的!”


    “她先給的我花!”


    “你胡說,那一定是她給錯妖了!”


    “我長得這麽英俊,她怎麽會認錯!”


    婉梨站在人群邊上看著他們,想勸架,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撫他們。無妖們在她看來隻有大小的區別,她實在看不出來誰是誰。況且,她又看不透這些無妖的修為,萬一他們修為比她高呢?


    那可是會被抓去當壓寨夫人的。


    殷九告訴過她,男妖最喜歡她這種柔弱的樹精了。


    婉梨十分糾結的吃著糕點,她可不想和一隻無妖成親呀。糾結無果,她便又吃了一塊糕點。


    婉梨吃個糕點的功夫,無妖們已經從爭吵升級到了互罵,打架也開始用嘴咬彼此。


    黑霧陡然向四周擴散,幾乎要淹沒所有人。


    人們四散而去,受驚的馬匹脫離了主人的掌控開始橫衝直撞,人們的驚叫聲和攤位被掀倒的怒罵聲混雜在一起,婉梨被擠到一旁,她蹙眉看著眼前的混亂,抬手凝出一道妖力要分開打架的無妖。


    可是有人比她的速度還要快。


    帶著寒光的長劍自天而降,穿過那團黑霧,斜插在了地板的縫隙裏,劍氣所及之處,黑霧退散,若非長劍依舊在地上震顫,似乎黑霧從未存在。


    婉梨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動,釋放出去的妖力沒有主人的控製就幻化成了原本的梨花,朵朵飄蕩,又被風吹向遠方,在長劍周圍慢悠悠地降落。


    婉梨不由得眨了眨眼。


    有人從酒館的二樓一躍而下,修長的手指握住劍柄,他目光落在劍身的花瓣上,臉上就帶了一絲的詫異。青衣在風中浮動,他負劍看向婉梨。


    街道上不止婉梨這一個小妖怪,可他就是認準了婉梨。一個身著碧色煙羅裙,抱著一包糕點,嘴角沾著一點糕點碎屑,呆呆的卻很美麗的少女。


    一人一妖,隔著不足五米的距離相望。


    怎麽辦?他認出她是妖怪來了吧。


    婉梨手心裏都是汗,腦海裏思緒混亂極了,她一個沒注意,原本戴在發間的一朵梨花就被風吹走了,她回頭看去,卻露出了紅透了的耳朵。


    怎麽會有這麽英俊又帥氣的人。


    婉梨調整好心態想和他搭話的時候,那人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婉梨心中有幾分失落。


    此時,有回過神來的人恍然大悟:“我說怎麽覺得那把劍眼熟,那不是渡生劍嘛!”


    婉梨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過去。


    一個劍客正在人群裏麵一臉激動的說著什麽。


    人們對這位做了好事不求回報的少年也很感興趣,於是開口去向他詢問那位少年的事情。


    劍客似乎非常崇拜他,大聲和周圍人講述著那少年的種種事跡,有他自己的見聞,也有道聽途說。


    婉梨試圖在嘈雜的人聲中分辨他的聲音,可是到最後,她也不過隻聽懂了那少年的名字。


    “那少年可是飄渺劍宗的仙師衛子遊啊!”


    蘇清婉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婉梨在提及衛子遊的時候,語氣輕快了許多,她的心情也輕鬆了一些。隻是她目光落在婉梨道士雙腿上,又惆悵起來。


    婉梨也關注著蘇清婉的神情,見此,開口道:“我救他是自願的,丟了雙腿也不能怪他。想來九爺他們也跟你說過我的事,不過他們總是偏袒著我的,對他就有些嚴苛了。其實這件事是我主動的,他去哪兒,我就往哪裏跑。就像一條小尾巴。”


    “我記得有一次我慢了一步,他轉頭就被太子拉到花樓去了。花樓是什麽地方啊,裏麵漂亮的姑娘那麽多,我不喜歡他去那裏,找到了他,就跟他鬧了。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一點兒都沒給他麵子,還得罪了人,徒增了他的麻煩,他卻不嫌棄我。”


    形形色色的人混聚在花樓內,怒氣衝衝的闖進來的婉梨自然而然的吸引了眾人的視線。婉梨的容貌是得天獨厚的美麗,此刻生著氣,表情就更生動了一些,就算是浪跡花叢的老手,都驚豔了。


    房間內的太子端著茶杯,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發完脾氣的婉梨:“仙師,這位小姑娘是什麽人?”


    其餘人也不懷好意的猜測著。


    婉梨對惡意過於敏感,她當即躲在衛子遊身後,半晌,又不服氣的探出頭:“我是他的侍女呀!”


    誰都無法避免的擁有那麽一段可以稱之為黑曆史的過去,尤其是年少輕狂的時候。可是,有些人很幸運的,遇到了一個願意陪她一起犯傻的人。


    所以,這段記憶能在歲月的流逝中始終保持本色。


    婉梨說完就聽到了眾人的哄笑聲,她躲在衛子遊後麵拽著衛子遊的手,似乎這樣能讓她有些安全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那種話。


    衛子遊任她拽著他握劍的手。


    婉梨抓緊了就不鬆開,他是她愛慕的人呀。


    鬆手是傻瓜!


    衛子遊從始至終沒有想要為她解釋過什麽,他隻是默默的回握住婉梨的手,又不言不語的把她攬在懷裏,隨後他將桌上自己的包袱交給她。


    婉梨紅著眼眶傻傻的看著他。


    衛子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惜字如金的開口,言語裏都是對她的維護:“為我拿著。”


    婉梨瞬間就懂了衛子遊的用意,她樂顛顛的抱緊了小包袱,又看著衛子遊,這是她的英雄呀。


    多年之後,婉梨都沒有改變這個認知。


    衛子遊帶給她的痛苦並非是虛假的,但是至少在那個時候,衛子遊給她的溫暖和愛護是真的。


    她始終都記得衛子遊帶她離開花樓前,她偷偷聽到的太子與門客的對話,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誤會衛子遊了,她是壞了衛子遊和太子的正事吧。


    然而直到離了花樓老遠,她都想好了要怎麽和衛子遊道歉,衛子遊也沒有責問過什麽。反而是衛子遊觀察到了她的不自在,停下腳步,說道:“爭權奪利這等凡塵俗事,本就不是我想去插手的。”


    婉梨不知道此時羞紅了臉的自己在衛子遊眼中是什麽模樣,可是她卻知道,她已經病入膏肓了。


    相思病。


    寸寸相思入骨。


    婉梨還記得當日衛子遊主動牽起她的手,沿著熙熙攘攘的街道漫步的情形,她第一次離著他那麽近,第一次不用再去追逐這個人的身影。


    於抽絲剝繭中才得以窺見的衛子遊的溫柔,此刻被她獨享。婉梨高興壞了,激動的一晚上沒睡。


    從回憶之中抽離,婉梨的手指撫上琴弦,她隨手撥了兩個樂符,不好意思的笑著:“不要嫌棄哦。”


    蘇清婉怎麽會嫌棄呢?這麽一份純粹的感情,是值得被所有人祝福和羨慕的。聽著曲中濃烈的愛意,她幽幽的歎了一聲:“其實你依舊愛著他。”


    婉梨的曲子沒有停下,她俏皮的朝著蘇清婉眨眨眼,說道:“不可以告訴殷九和鬼君呀,他們知道了,少不了為我費心。我能活多久都不一定呢。”


    太晚了,他們早插手了。


    蘇清婉隻得在內心苦笑,婉梨的演技太差,她都看得出的事情,那兩個人怎麽會看不出來。婉梨對她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高興的,悲傷的。蘇清婉耐心的聽著,有時也會回答一些婉梨的問題。


    婉梨是個女孩子,殷九和鬼君可是實打實的男子。落霞秋水又是懵懂情愛的小妖怪,因此婉梨平日裏也沒什麽可說知心話的傾訴對象。正和殷九談情說愛的蘇清婉來了,正好彌補了這一個空缺。


    蘇清婉離開後,馬不停蹄的去學堂請了假,不能再耽擱時間了,婉梨的求生欲已經動搖了。


    玉虛山離著九州皇城太過於遙遠,用普通的路子自然是趕不及的,殷九並非常人,自然不走平常路。他晃了晃窗邊的風鈴,不多時飛鳥少年就來了。


    飛鳥少年得知殷九的意思,立刻叫來了自己的朋友,一隻體型碩大的已經成精的三足金烏。


    蘇清婉在鳥背上,哪怕坐著都有些害怕。見此,殷九順理成章的摟著蘇清婉,生怕四周的冷風吹壞了蘇清婉,他寬大的袖袍始終沒落下過。


    蘇清婉心安下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殷九低頭看著蘇清婉嬌美的容顏,偷了個香。


    三足金烏隻覺得自己也是日了狗了。


    秀恩愛能不能換個地方?


    三足金烏加快了速度,準備快點把這對膩歪的情人扔下去。沒過多久,就進入了玉虛山脈的上空。然而仙山玉虛的威名不是白得的。


    護山天雷毫不留情的降落。


    三足金烏嗷嗷叫著起落躲閃:“九爺,您就不管管?”


    “飛你的,就算劈你身上,你又死不了。”殷九回答的十分的冷漠且無情,他看著被吵醒的蘇清婉,溫和的抵著她的頭,“不用怕,這點兒天雷還動不了我。要看看嗎?天雷降落的場麵還是壯觀的。”


    三足金烏委屈啊。


    沒想到你是個這樣見色忘義的老不死!


    蘇清婉從殷九懷裏探頭,眼看著前方天雷滾滾,她道:“三足金烏,小心前麵的雷呀。”


    三足金烏有幾分感動:“您放心,我不會受傷的。”


    “她是怕你傷了爺。”殷九揚聲。


    三足金烏內心受到成噸的打擊,帶著殷九直朝著雷雲而去,大有想和殷九這個老禍害同歸於盡的意思。殷九一個結界升起,他和蘇清婉都沒有事,反倒是三足金烏的羽毛上占滿了水珠子。


    “給老子飛穩了,信不信爺讓天雷燒焦你的毛!”殷九一手拍在三足金烏背上,仿佛在教訓寵物。


    “我這不是想給九爺您一個大展身手的機會嘛。”三足金烏很慫,非常慫,“九爺,刺激嗎?”


    殷九被這傻鳥逗笑了,他看著逆風而上的三足金烏,到沒真的發脾氣。如今能讓妖怪隨意飛翔的天地太少了,三足金烏再這麽說,本體還是鳥。


    而鳥類,天生對天空有一種征服欲。


    殷九摟著蘇清婉來到三足金烏頭頂,他俯瞰著腳下的山脈,雲層飄渺之間,一座巍峨的山峰漸漸顯露出來,他手臂用力:“筱筱,抱緊,要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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