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妖一起尋著雲薇的花香找了過去。


    雲薇確實拿著刀。


    不過她是在切菜。


    霽月轉動著他的腦子,終於找到了雲薇手底下菜的名字,這東西他家菜園子裏也有,綠油油的好像叫小油菜。


    顧憐小聲在門邊嘀嘀咕咕:“我喜歡吃魚。”


    哪有貓喜歡吃綠葉子的?


    霽月道:“少年郎,這就是你蹬鼻子上臉了。”


    他和雲薇相處時間也不算短,雲薇親自下廚的次數屈指可數,不是逢年過節討個彩頭,雲薇根本就不踏足廚房。


    這樣子的雲薇,竟然破天荒的為一隻小奶貓洗手作羹湯,僅僅是因為這隻小奶貓說了句不喜歡吃外麵的飯菜。


    雲薇把刀往案板上一剁。


    顧憐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貓頭,還好還好,頭還在。


    雲薇走到門邊,語氣仍冷冰冰的:“讓開。”


    顧憐立馬閃出了一條路來。


    雲薇去了一趟自家花園的湖邊,撈了一條肥美的草魚,回頭就進了廚房將魚開膛破肚收拾幹淨,用調味料醃製。


    動作不怎麽熟練,甚至有些生疏。


    不過顧憐可以看出來,雲薇之前應該是學過的。


    至少,練過。


    可是霽月明明說過,雲薇的父親和母親都很疼愛她。


    除了一個異母姐姐一直不待見雲薇。


    雲薇為什麽要學做飯呢?


    想不明白啊……


    霽月看著這一幕一臉懵逼:“少年郎,你是如何做到不被小薇兒一刀砍了,還讓她能夠依著你的口味下廚的?”


    是他錯過了什麽重要橋段了嗎?


    這個看起來一派賢妻良母樣的半妖,是他認識的那個雲薇?


    霽月完全沒辦法接受。


    他甚至有一瞬想去查探雲薇是不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附體了。誰料剛有這個念頭,雲薇就一個眼刀子殺了過來。


    這熟悉的眼刀子,是他家小薇兒沒錯了。


    震驚到最後,霽月感歎:“少年郎,你牛掰大發了。”


    顧憐茫然的低頭。


    怎麽就牛掰了?他做什麽了啊?


    霽月神在在的笑著:“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啊!”


    紅燒草魚入鍋的時間裏,雲薇順帶又拌了個涼菜。


    她本身對於口腹之欲的要求不高,甚至對一切葷腥不太感興趣,但是如果可以做的好吃,她也會盡力去做。


    剩下的時間,雲薇無事可做,就搬了個凳子,坐在門邊看著外麵,時不時關注一下紅燒草魚的火候。


    按常理,此時她應該在臥房翻閱典籍,繼續研究月下美人的陣圖,而不是出現在廚房給一隻感性的小奶貓做飯。


    為什麽家中會出現這種現狀呢?


    雲薇沉臉反思著。


    似乎都是她自己作來的。


    顧憐不知什麽時候跑到樹上,一條腿支撐著樹幹,一條腿懸在半空中蕩來蕩去。雲薇對此表示理解,貓嘛,正常。


    顧憐在這樣安靜地環境有了些睡意,他打了個盹,臉朝地落在下麵的草地上,連帶著落地時的一聲呼疼之聲一起。


    雲薇看著茫茫然環顧四周的顧憐,嘴角往上揚了揚。


    她是不會去接住顧憐的。


    不往顧憐身上壓一塊石頭,都是她良心發現。


    紅燒草魚的香味從廚房溢出來,轉頭進了顧憐的鼻子裏。


    顧憐動了動鼻尖,十分想要衝進廚房。


    然後他就看到了托腮坐在廚房門口臻首淺笑的雲薇。


    顧憐私以為雲薇有了那麽一些煙火氣。


    仙女下凡來,一笑勝星華。


    顧憐腦海中冷不丁冒出了先生所言的一句詩。


    用在此時的雲薇身上,最合適不過了。


    那麽,這位天界仙女為何下凡,又因何而笑呢?


    顧憐忽然很想去了解她。


    不是從霽月的口中,而是用他自己的眼睛,用他的雙手揭開月色籠罩在雲薇身上的那一層神奇美麗的薄紗。


    顧憐被雲薇投喂了一頓飽飯,乖巧地回房去休息了。


    雲薇沒有睡意,但是耐不住霽月在耳邊嘮叨,便也熄了燈躺在床上,隔壁房間內突然傳來少年郎的低聲哼唱,那是雲薇不曾聽到過的太過久遠的曲調,但意外的不讓人厭煩。


    雲薇聽了一會兒,竟然有了睡意。


    好像是催眠曲一般。


    勞累了一天的疲倦感此時一起湧上,雲薇在顧憐的哼唱中沉沉的入睡,在她睡著後,顧憐的歌聲也停止了。


    新的一天到來。


    樂齋內的殷九難得起了個早,不願吵醒安睡中的蘇清婉,殷九放輕動作,洗漱更衣,祭出他的黑玉骨扇,敲著手心下了樓。天際,象征著今日的晨曦還沒有完全覆蓋夜色。


    阿陰阿陽癱著小肚子在荷葉上睡覺,庭院內的熒火漂浮在荷池上方,有些頑皮的在阿陰阿陽臉上一下一下輕碰著。


    殷九無事可做,站在院子中,等待著新一輪的紅日。


    是以蘇清婉醒來後沒有見到殷九。


    蘇清婉心中覺得奇怪,便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站在走廊上往下張望,然後就看到了負手站在院中的自家愛人。


    殷九不知道在想什麽事情,似乎沉浸在回憶中,很出神。


    晨曦灑落在他身上,這一幕是那麽靜謐美好。


    蘇清婉舍不得出聲破壞。


    這對戀人,一個站在二樓走廊上低頭,一個立於庭院中仰眸,共同沐浴著晨曦。


    殷九陷入回憶中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麽能讓他立刻抽神。


    蘇清婉不言不語不動,就這麽安靜地注視著他。


    九州皇城夏日的天氣很是炎熱。


    殷九穿了一件繡著銀絲暗紋的素白色的廣袖輕薄長衫,一頭如瀑黑發被白玉冠束在腦後,手裏的黑玉骨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如此,仿佛淡化了他身上的威壓,令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溫柔了不少。真應了那句,陌上公子人如玉。


    每天都會覺得自家愛人比前一天更好看了。


    殷九將黑玉骨扇往天空一拋,一道流光閃過,殷九手中就出現了一隻黑色的長笛,他將長笛放在嘴邊吹奏了起來。


    很柔和的曲調。


    熒火漸漸聚攏到了殷九的身邊,隨著樂聲輕輕搖搖晃晃,將殷九團團圍住,像是眾星拱月般,又有著朝聖的意味。


    殷九修長的手指在長笛上起起落落,黑白色彩的交織奪人眼目,可比起殷九本人而言,這些似乎又算不得什麽。


    精怪們被殷九的樂聲吸引,紛紛從荷池,從花叢,從葉間探出頭來,閉著眼睛傾聽這位大妖指尖流淌出的樂曲。


    殷九忽然睜開眼睛,曲調也陡然一變。


    小橋流水轉為波瀾壯闊,這源自至高無上的強者胸襟。


    不會再有第二個能夠如此切合這首曲子的存在。


    天邊紅豔的朝陽已經破雲而出。


    殷九的曲子卻像是沒有盡頭一般持續響起。


    蘇清婉完全忘了時間,一心沉醉其中。


    到底沉醉的是曲子,還是人,恐怕隻有她自己清楚了。


    季景雲走到蘇清婉身旁,看著下方的殷九,感歎道:“九爺這樣子,也不知欺騙了多少九重天上的仙女啊……”


    這位爺可不是什麽溫柔和善的翩翩君子。


    性子簡直惡劣到靈魂裏麵去了。


    蘇清婉側頭看了季景雲一眼,點點頭,對此深以為然。


    不過,不管有多少仙女曾經為了殷九動心,殷九如今都是她的夫君。在她被殷九打上烙印的那一刻,殷九這位藍顏禍水也已經與她不可分離。他是她的。殷九是蘇清婉的。


    下方,殷九的曲子也接近尾聲。


    殷九抬頭就見蘇清婉正站在二樓看著他。


    如果旁邊沒有一個季景雲,那這將是幅很完美的畫麵。


    季景雲很有自知之明的滾回了自己的房間。


    蘇清婉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洗漱更衣,她旋即轉身回了房間,她身後,殷九也含笑緩緩地踱步走了進去。


    “你剛吹的曲子,叫什麽?”


    蘇清婉拿著桃木梳梳著發絲,透過鏡子看著身後的殷九。


    “沒什麽名,是我即興吹的。”殷九轉著黑玉骨扇,他斜倚在桌邊,解釋道,“突然想到了一位故友,又恰好應了景。”


    蘇清婉順口問了一句:“是哪位故友?”


    “鎮守過金陵的青龍。”殷九見蘇清婉依舊不解,他想了一會兒,放下扇子,又補充道,“青龍是霧珩和囚牛的父親。”


    蘇清婉立刻就明白了。


    殷九從鏡子旁的銀匣子中挑了一盒口脂,他挑起蘇清婉下顎,細致的塗在蘇清婉唇上,說道:“霧珩的性子像他。”


    蘇清婉問:“那囚牛呢?”


    殷九放下口脂,斟酌了一下用詞:“囚牛……比較獨樹一幟。”


    蘇清婉低頭輕笑。


    殷九看著兀自挑選著發簪的小妻子,鏡中倒映著她的姣好的容貌,眉目間的清冷被昨夜濃烈的閨情衝淡,他突然伸手從背後環住了蘇清婉,雙手分別扣住了蘇清婉手。


    風霓裳路過窗戶邊的時候,瞥見了擁吻在一起的兩人。


    風霓裳:“……”


    為什麽我每次都要看到這種會長針眼的場景?


    風霓裳俏臉一僵,殷九這老不死,大早上就這麽欲求不滿。


    想到她和葉梧現在的狀況,風霓裳更是心肝肺都疼。


    她絕不承認自己是在嫉妒殷九。


    同時被嫉妒圍繞著的,就是南城的霽月。


    憑什麽啊。


    憑什麽小薇兒這麽縱容顧憐呢?


    時間倒退到半個時辰前。


    顧憐推開雲薇的房門,成功的讓雲薇出來做早飯。


    霽月表示他從來沒吃過雲薇做的早飯。上次他鬥膽提出這個要求,軟磨硬泡黏著雲薇,隻得到雲薇的一根鎖妖繩。


    然而無論霽月再怎麽糾結,雲薇還是縱容顧憐。


    也許是內疚心作祟?


    顧憐也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然後得出了這個答案。


    “今天不要來打擾我。”雲薇對著吃早飯的兩妖說道,“隻要天沒有塌,地沒有陷,不管什麽事,你們倆都不要進入我的房間。”


    吃人嘴短的顧憐點點頭:“我會看好霽月的。”


    雲薇不置可否,自己回房關門。


    她的研究情況並不樂觀。


    百裏夜留下來的防禦陣圖與月下美人是完全割裂的。


    論及繁雜程度,絲毫不遜色於月下美人本身。


    甚至於在能力上,防禦陣圖足以限製月下美人的威力。


    最關鍵的是,雲薇不曾在任何先人的古籍中看到過相關的陣圖,也不曾聽人提及過有關的話題。簡直是毫無頭緒。


    兩個同樣精妙絕倫地陣圖被重疊在一起,竟然還能各自發揮作用,並且不受對方影響,甚至於承載它們的,隻是一張薄如蟬翼的紙,哪怕附加了百裏夜的力量上去,也夠令人費解。


    她都不清楚其中陣法的玄機,更何談複原防禦陣圖?


    雲薇明白這件事隻憑她自己是不行的。


    她需要其他陣師的幫助,哪怕是隻提供一些必要的線索。


    然而如今陣師這一脈,真正有所造詣的,鳳毛麟角。


    陣師這一條路太難走了,有太多人和妖中途放棄,轉為他路。


    而隨著那些赫赫有名的陣師們相繼隕落,新一代的陣師們學藝無門,隻能憑借自己摸索,如此下來,願意投身此道的,更是沒有幾個。哪怕當初布下妖路之時,匯集了不少陣師,但是妖路鋪就完畢,陣師們也都四散了,她又要去哪裏尋找呢?


    她的人脈……


    雲薇揉了揉眉心,她哪裏來的人脈?


    她會入陣師這一脈,完全是因為她的娘親樂於此道。


    打小耳濡目染,雲薇也踏上了這一條路。


    記憶裏,那個美麗的女人總是拿著一些刻滿了陣紋的精巧小玩意兒哄著她,那些陣紋構成的陣圖很玄妙,可並沒有什麽威力,非常適合逗小孩子玩耍。是那個女人特意做出來給她的。


    可對於一個人類而言,想要在陣師一脈闖出名堂,並不容易。


    雲薇的娘親就是一個例子。


    勞神傷身,慧極必傷,紅顏薄命。


    雲薇始終都記得,那個女人臨走前,對她說得一番話。


    “沒必要一定要闖出什麽名聲,聲名顯赫固然很好,可紅花總是要綠葉來襯的。須知高處不勝寒,山腳下的景致未必不佳。”


    紅花綠葉,高處山腳,確實各有所長。


    雲薇也承認這一點,但是她僅僅是承認而已。


    能當紅花,為何要成為綠葉?


    能攀頂峰,為何要駐足山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一個大妖夫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霏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霏晗並收藏我的一個大妖夫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