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殺!”


    炮火聲連綿不絕,喊殺聲響徹天地,鮮血染紅了長江水。


    “王爺,偽朝水師太過強大,我軍……”


    不等水師統領把話說完,傅皓軒就揮手打斷道。


    “本王,已經看到了。


    水師剛剛組建不足一年,我們的船遠比官軍小,打不贏敵人的江南水師正常。


    先和敵人耗著,等到天黑之後,再尋找機會撤回來。”


    安慶近在咫尺,突然殺出一支水師壞事,傅皓軒憋了一肚子的火。


    不過能夠從草根逆襲到現在的位置上,他早就學會了處變不驚。


    官軍水師的存在,增加了攻克安慶的難度,卻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長江流域中遊地段,在白蓮聖國的手中,想要渡江有的是機會。


    隻不過官軍水師的存在,沒法四麵圍困安慶,增加了攻城難度。


    “王爺,偽朝把南直隸、浙江兩省的精銳,全部集中到了安慶。


    如果按照原計劃強攻安慶,怕是難以湊效。


    此刻偽朝江南空虛,正是我們大展拳腳的時候。


    不如一麵圍攻安慶,一麵分兵南下殺入寧國府,威逼應天府。


    作為兩京之一,大虞官員絕對承擔不起南京丟失的責任。


    搞不好為了保住南京,他們直接把安慶拱手相讓。


    即便是敵人不肯放棄安慶,也會從其他州府抽調軍隊保衛南京。


    聖國現在兵多將廣,正是四麵出擊擴張地盤的好時機。


    江南土地肥沃,隨便占據一個州府,都能有大收獲。


    ……”


    胡宇哲上前提議道。


    大虞對待叛徒,從來都不手軟。


    既然投奔了白蓮聖國,他就必須為白蓮聖國考慮。


    作為前任九江知府,他對江南地區的同僚,實在是太過了解。


    在這些人眼中,江山社稷遠不如自己的官帽子重要。


    哪怕是敵人殺到家門口,該內鬥的,還是要內鬥。


    顧全大局的想法確實存在,但著實不多。


    既然這些人可以為了利益,放棄九江府;同樣也可以因為利益,放棄安慶城。


    “胡大人言之有理,若是能夠南下南京,你當居首功。


    不過奪取江南,光軍事手段不夠,還需要政治手段。


    現在本王任命你為江南總督,負責招降江南地區的士紳讀書人,幫助聖國安撫民心!”


    傅皓軒笑嗬嗬的說道。


    經過一係列的戰鬥,他已經意識到大虞朝依舊強大,單純軍事鬥爭很難奪取天下。


    士紳集團,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


    因為利益分配的緣故,士紳內部的鬥爭,同樣非常激烈。


    他們需要錢糧,直接打擊占據大量社會財富的世家大族即可。


    那些破落戶寒門,本身就多少家底,榨不出什麽油水,根本沒必要斬盡殺絕。


    治理天下需要讀書人,曆朝曆代從未有例外。


    白蓮聖國想要奪取天下,就必須拉攏大虞官員,從內部瓦解敵人的統治。


    既然招降了胡宇哲,就要發揮榜樣的力量。


    事實上,前麵抓到廣東巡撫的時候,他就想豎立一個降官的榜樣。


    可惜那貨太蠢,投降聖國之後,擺不清自己的位置。


    盡管平時在盡力隱藏,但骨子裏對白蓮教的鄙視,還是經常流露出來。


    一個搞不清楚自己定位的人,是不值得扶持的。


    後麵陸陸續續又招降了一些文官,但品級普遍不高,在士紳圈子裏的影響力非常有限。


    相比之下,胡宇哲就要靠譜的多。


    雖然提出的建議,不是什麽神機妙策,最少具備一定的可行性。


    站在傅皓軒的立場,建議好壞不重要,關鍵是願意支持白蓮聖國,或者說願意為他賣命。


    至於官爵的問題,那就純粹一張大餅。


    偌大的江南,白蓮聖國占據的地盤,還不足三分之一。


    江南總督想要實授,等奪取天下之後吧!


    給出這麽高的位置,除了千金買骨外,也是為了增加可信度。


    士紳不待見白蓮聖國,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想要收攏人心,就必須表現出足夠的誠意。


    一名知府出麵招人,同一名總督出麵招人,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


    正午時分,城門口的守軍,正無精打采的躺在坐在地上休息。


    “這鬼日子,一天都見不到幾個人,入城稅怎麽收啊!”


    一名兵油子開口抱怨道。


    原本以為守城門是一份肥差,他花大價錢賄賂上官,才被調了過來。


    可惜大戰過後的衡陽,經濟遭到了嚴重破壞。


    不能說商旅絕跡,但敢出來走商的,確實沒幾個。


    即便真的遇上了,他們也沒膽子去敲詐。


    外麵世道這麽亂,還能夠暢通無阻行商的,背後靠山多半是白蓮聖國的高層。


    “劉老歪,你老小子,少在這裏嘰嘰歪歪。


    不想幹的話,哪裏來的回哪裏去。


    這守城的差事,人家求都求不來,你這憨貨還嫌棄上了。


    前線確實能夠升官發財,可那也要拿命去拚。


    就你這瘦弱的身子骨兒,真要是被調到了前線,估摸著活不過三天。


    我們現在收益少,那是受戰爭的影響,等到天下太平了,這就是一等一的肥差!”


    王班頭沒好氣的訓斥道。


    不同於有野心的年輕人,快五十歲的人了,他就想平平安安的渡過後半生。


    真要是想往上爬,作為衡陽白蓮教的老人,想撈個官當不難。


    “王頭,您老的境界我們比不了。


    聽說孟大人前些日子,準備調您去下麵擔任縣令,都被您給拒絕了。


    換成我們,早就下去享福了!”


    劉老歪當即賣好道。


    “享福個屁!


    真以為縣令老爺,就那麽好當。


    光一個征稅任務,都能讓人頭皮發麻。


    現在可不同於以往,哪個村沒幾個好兒郎,在聖國軍隊中效力。


    我聖國最重軍功,沒準人家哪天運氣來了立下大功,一下子就翻了身。


    若是為了征稅逼迫太狠,同人家結下了死仇,豈不是禍事!”


    王班頭沒好氣的訓斥道。


    對底層民眾來說,亂世既是災難,同樣也是機遇。


    運氣來了,那是真的能夠翻身。


    自知能力有限,沒有能力往上爬。


    謹守本分,也是一種智慧。


    “有商隊過來!”


    聽到這個消息,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軍士們,一下子站立起來把目光投向了遠方。


    不容易啊!


    再沒有肥羊上門,他們這些守城官兵,就隻能吃糠咽菜了。


    白蓮聖國士卒的待遇,比大虞朝要好的多,但那僅限於前線的戰兵。


    他們這些留守的老弱,隻能說餓不死。


    想要過上好日子,還是需要發揮主觀能動性。


    “王班頭,今天又是你在值守。”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王班頭的好心情沒了一半。


    果然,敢在這種時節走商的,都是聖國中的自己人。


    入城稅可以收,但竹杠是沒法敲了。


    “原來是羅執事,您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啊!”


    心裏雖然不爽,麵上卻是笑容不斷。


    “執事”不是官職,卻代表著白蓮教內部的身份。


    在白蓮聖國這種政教合一的國度,這種教內的身份,同樣很好用。


    “哈哈……”


    “都是聖皇賞飯吃,我也就一跑腿的。


    今天還有事,羅某就先失陪了。


    這些錢,留給弟兄們喝茶。


    回頭等忙完了,專門設宴請老兄敘舊!”


    說話間,羅姓男子直接遞過去一串銅錢。


    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份量,王班頭當即對下屬訓斥道。


    “你們一個個愣著幹嘛,還不趕緊讓開道路!”


    目送隊伍離開後,一眾軍士迅速圍了上來。


    看清手中的銅錢之後,一個個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受戰爭影響,城中的物價飛漲。


    人家沒有說謊,那一串銅錢,真是請他們喝茶的,並且隻能喝最便宜的碎末。


    “班頭,這也太少了吧!


    如此不懂規矩,怎麽也要攔下隊伍查一查,讓他們長長記性。”


    聽到下屬抱怨,王班頭直接翻了翻白眼。


    “你們這些家夥,滿腦子都是錢,真是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


    剛才車隊經過之後齒輪那麽淺,就算不是空車,也沒裝多少貨物。


    你就是查出花來,又有什麽用。


    除了會得罪人之外,對我們有什麽好處?


    都給老子記住了。


    往後遇上教中兄弟的車隊,都把眼睛擦亮點兒。


    人家大賺的時候,我們可以跟在後麵喝湯。


    人家白忙活的時候,意思一下就得了,別給老子捅婁子!”


    ……


    一行人順利混入城中,進入早已經準備好的小院,見後麵無人跟蹤,周百戶這才鬆了一口氣。


    “多謝羅兄相助,周某謝過了!”


    “周兄客氣了,大家都是為了生意。”


    說話間,羅執事還特意提高了聲音。


    身處敵後,不警惕不行。


    “那就仰仗羅兄了!


    今晚我擺好酒席,到時候羅兄務必賞光!”


    周百戶順勢接話道。


    兩人都是錦衣衛出身,自有一套交流手段。


    看似是進行敘舊,實際上卻在約定行動時間。


    酒席隻不過是一種掩護,為的就是避免泄密。


    雖然羅執事可以信任,不等於他麾下的小弟,也忠於朝廷。


    為了減少麻煩,等到行動的時候,臨時通知也不遲。


    到時候甭管有什麽想法,都隻能跟著上。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隻剩下夕陽最後的餘暉。


    一支隊伍突然出現在遠方,距離衡陽越來越近。


    “有軍隊路過,上麵沒有通知啊!”


    暗自嘀咕了一句之後,看著不斷靠近的隊伍,經驗豐富的王班頭,立即意識到不對勁。


    “快關閉城門!”


    就在此時,後方突然燃起了衝天火光。


    “走水了!”


    原本安靜的衡陽城,一下子變得喧囂起來。


    從南城到北城,從東城到西城,到處都能看到衝天的火光。


    稍微有點兒腦子的都知道,這是有人故意縱火,意圖在城中製造混亂。


    不過知道沒用,混亂還是發生了。


    借助混亂掩護,陸續混入城中的士卒,直奔城門而來。


    剛剛關上城門的守軍士卒,還沒有來得及鬆口氣,就遭到了突然襲擊。


    “居然是你……為什麽?”


    看清了來人,王班頭難以置信的問道。


    可惜回答他的不是答案,而是一支弩箭。


    見班頭死了,原本還奮力抵抗的叛軍士卒,一下子四散而逃。


    白蓮聖國的幾鬥米,還不值得他們賣命。


    ……


    府衙中。


    “官軍打過來啦,這不可能!”


    孟澤洋語氣堅定的說道。


    他寧願相信是白蓮教內訌,也不願意相信是官軍殺了回來。


    據他所知,距離衡陽最近的一支官軍,此刻正忙著圍攻永州府。


    白蓮聖國在永州部署了十幾萬大軍,官軍不過數萬人,根本沒有餘力分兵。


    “老爺,官軍真的殺進城了。


    現在城中亂成一片,趁著他們還沒打過來,我們趕緊跑吧!”


    管家急忙勸說道。


    被官軍追著跑,又不是第一次了。


    在一年前,他們為了躲避官軍追捕,還混入了山寨中保命。


    隻不過當時的孟澤洋,就一白蓮教頭目。


    本身就是混江湖的,除了少許的家財,以及一幫信徒外,其他啥也沒有。


    現在不一樣了。


    做了白蓮聖國的官,他從光腳的變成了穿鞋的。


    一旦搞丟了衡陽,他這個衡陽知府,也就當到了頭。


    到時候不光朝廷不會放過他,白蓮聖國也不會饒了他。


    “不行!”


    “現在不能放棄衡陽!”


    “作為衡陽知府,本官要和城池共存亡。


    傳令下去,讓守軍趕緊集結,務必要把偽朝大軍趕出去!”


    孟澤洋語氣堅定的說道。


    隻有得到過,才知道失去的痛苦。


    知府的位置,實在是太過舒服,這是他前半生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現在要他回到過去,繼續過那朝不保夕的生活,不如一刀殺了他痛快。


    “老爺,再不走就晚了!”


    打鬥聲越來越近,管家再次催促道。


    不過此刻陷入魔怔的孟澤洋,根本聽不清勸告。


    “敢言逃跑者,殺!”


    殺氣騰騰的語氣,讓原本想要帶著孟澤洋跑路的士兵,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轉瞬的功夫後,一隊官軍出現在了府衙門口,屠戮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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