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見我們抱在一起,也從另一麵抱著我哭“姐、姐。”弟弟和三哥兩個大男人早摟在了一起。


    二嫂三嫂站在邊上一直抽泣,此時再也忍不住了,她們大嚎一聲,也走過來和媽媽抱在一起。五個女人一個小孩,緊緊抱成一團,哭聲那麽淒慘。


    隔壁病房的病人聽見了,都伸著頭來看,幾個女病人聽了會,也大概明白了些事,她們走進來安慰我們,安慰著,安慰著,她們也和我們哭成一片。


    我們哭啊哭,哭得那麽淒切,哭得那麽徹底,哭出了這些年我所走過的風風雨雨,哭出了這些年我所受的明的暗的委屈;也哭出了妯娌之間的感情,哭出了兄弟叔侄的親情,更哭一根筋吊死的趙小穀。


    好久,好久,病房裏安靜了,盡管悲哀仍是濃重的如同冷雨將來。媽媽妹妹坐在床沿,小童早在二哥的懷裏熟睡。


    我長籲一口氣,能看到滿屋的怨氣隨著氣流在波動。


    我不能再哭了,現在遠不到痛哭的時候,我現在該做的事是要為趙小穀討個公道。


    我看著二哥,緩緩的卻異常堅定地對他說“二哥,我們還得去南京,不能讓趙小穀一個人在那,更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我們現在就走,馬上就走。”說著我就要掀開被子下床。


    二哥沒有答我的話,二嫂和三嫂卻按住了我的手。


    那位公務人員的話讓我昏了過去,也讓二哥昏了過去,他額頭上那個青紫大包就是院中石磨的傑作。


    那位公務人員看了看我們,躊躇了一會接著說:“這裏有個單子,你們誰簽個字。簽了的話,政府會補償你們四千元錢安葬費,這也是我們考慮不周才出的事,政府有一定的責任。”


    二嫂和三嫂已嚇傻了,三哥一個人照顧我和二哥,正手忙腳亂。他瞅了一眼那張單子,抬起頭“不管什麽單了,我們現在都不能簽,我們要,我們要驗屍。”三哥其實也慌了,他不知道具體要幹什麽,好不容易想起“驗屍”的程序。


    這時幾名公安幹警也走了進來,他們原本在外麵等候公務人員,聽見院子裏有異響,就走了進來。進來後,他們就站在那名公務人員身後,一臉嚴肅的表情。


    公務人員接著說“你們可以不簽,可以驗屍,但是我要提醒你們,如果驗屍後的結果和我們先前的結論一樣的話,那幾千元安葬費就沒有了。”


    三哥聽了有些猶豫,三嫂一番慌亂後反而有了主見,她大聲說道“沒了,就沒了,別說給我們錢,就算我們出錢,我們也要知道趙小穀到底是怎麽死的。”


    四千元錢,普通人家幾年也不一定攢得下來,但我對三嫂很是感激。人都沒了,還要錢有什麽用?


    三哥比較笨拙,連掐帶弄了半天,我和二哥還沒有醒轉過來。三哥就招呼二嫂和三嫂,要把我們送往醫院。


    那位公務人員卻擋在門口,幾個公安也一直站在他的身後,他又開始規勸:“我勸你們還是簽了吧,省城那麽遠,你們去一趟不容易啊。再說,趙小穀不是還有個孩子嗎?死人是死了,但我們還要考慮活人啊。”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二嫂就做為在場最年長的家族成員簽了字。二嫂想公務人員說的話也不是全錯,要先想著活人,先把我們送到醫院再說。


    簽好了字,那名公務人員看了看,就打開隨身帶著的包,拿出了四千元錢。


    二嫂看看三哥,又看看三嫂,沒有伸手去接,這感情早就是準備好了的啊。


    那人看了他們三人一眼,給他們鞠了一躬,就將錢丟在石磨上,走了。


    二嫂見他們都走了,長歎一口氣,就彎腰撿起了錢,遞給三嫂,讓她裝好。二嫂說醫院可是花錢的地方。


    三嫂不知說什麽,忙收好錢後,一起把我和二哥送進了醫院。


    二哥身強體壯,隻是一時急火攻心而已,他被醫生紮了一針就醒了。我卻又是輸液,又是叫喚,一直沒有反應。


    過了中午,二哥、三哥先回家照應侄子侄女,再處理些事。三嫂、二嫂留在醫院照顧我。


    媽媽得知我住院後,把小超市一關,第一時間就了過來。就這樣,她們三人在醫院守了我一夜。


    二哥回到家收拾了些莊稼,把餓了兩頓的豬喂好,又拜托鄰居他不在家時,幫忙照看下,就心急火煩地給孩子做飯。


    米剛下鍋還是清水一片時,二哥聽到門外有汽車的響聲。那汽車就停在了院門口,二哥剛想出去看看時,又一位公務人員進來了。


    那位公務人員說著一口普通話,確定二哥的身份後,衝門口喊了一聲。又一位公務人員走了進來,那位公務人員年紀稍大,懷裏抱著一個黑黑的盒子。


    趙小穀已被燒成了灰。


    二哥抽噎著說完後,我反而異常鎮定。對趙小穀來說,這也許才是真正的解脫。


    結婚這麽久,我還沒有學會一樣拿手好菜,能讓他邊喝邊唱:有家的感覺真好。更沒有在農家把式上駕輕就熟,春種秋收農忙季節讓他如虎添翼。


    最最不幸的是,做為一個女人,我還沒能保住名節,或者在失貞後能夠懸梁自盡亦或觸牆而死。而做為我的丈夫,趙小穀也因此嚐盡了冷眼,受盡了嘲諷。


    我想象得出,多少個深夜,當他夢中驚醒挺身而坐時,看著睡在身邊,經了另外三個男人手的老婆,他的眼中飽含有多少悲傷,多少怨恨,心中更是無法勝數的酸楚。


    農村人自有其愚昧落後,也有其顧家忠誠。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不僅是對女人從一而終、終死不渝的要求,也是對男人保護女人,終身不棄,照顧其一生一世的束縛。


    權利習慣了,就成了義務;義務長久了,就變成了權利。


    因此,不管是恨我的,還是愛我的趙小穀,他都有一顆平常男人的心,他希望我在終生相伴時,也能給他一份普通家庭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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