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洪小秀還想說些什麽,王太白使勁地把他們拉回了醫院。他們還要等著醫生確定下對小童的治療方案呢。


    有關聯的人基本都在,院長親自過來通知他們說,“我們決定了,明天上午給病患趙小童動手術,采用金屬內置入頭皮再造左側頭蓋骨技術。這樣可保性命無憂,隻是……”他看了看大家,欲言欲止。


    “隻是什麽?”陳小秀有些緊張地問。


    “隻是病人以後,將會是植物人。對不起了,十分對不起”院長深表歉意地說。


    大家都默不作聲,良久王太白說道“那,那也隻能如此了。”幾個女人已哭出了聲。


    院長看著哭泣的家人,想了一下,鄭重地說:“大家也不要那麽悲觀失望,畢竟命保住了。而隻要活著,就有機會。世界上植物人複蘇的例子也不是沒有。所以,我想大家還是樂觀點為好!”


    是有複蘇的例子,可那比癌症病人被治好的幾率更小。這真地是安慰人的話了。


    第二天早上,陽光少有的明媚,照在人身上,感覺一切都很美好。


    九點鍾整時,護士來推小童,大家跟著來到了手術室門口。小童,要堅強,你會好起來的。大家明知道小童好起來的幾率微乎其微,但是仍然這樣祝福著。


    “喂,你們誰是陳小巧的家屬?”


    大家轉過身,兩名警察走了過來。大家心裏一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誰是家屬,過來簽個保單,把她領回去”警察如是說,大家心裏稍微一寬。也許是警察也知道陳小巧家中的現狀了,法津不外乎人情。


    陳小秀看看二哥,二哥沒敢托大,他也看著陳小秀,征求她的意見。陳小秀也明明事理的人,她伸出手讓二哥簽個字。趙小穀雖然去世了,但是趙小童可是趙家的人啊。


    警察催促了,二哥不再猶豫,拿起警察遞過來的筆,一筆一劃地寫上自己的名字。


    “從昨晚開始,她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換句話說就是瘋了”警察麵無表情地補充道。


    陳小巧瘋了,真的瘋了。苦難一直沒有壓服她,命運一直沒有讓她屈服,隻能通過毀滅來征服她。命運解脫了,上蒼也鬆了一口氣。瘋了,這個難纏的女人真的瘋了。


    麵對命運的欺淩,她曾那麽積極地抗爭。


    不識稼穡,她虛心地從頭學習,哪怕繁重的農活讓她整日篷頭逅麵。


    不識生活,她謙卑地去適應,哪怕世俗的社會磨掉她所有的棱角。


    麵對命運的壓迫,她也曾消極地反抗。


    為了丈夫,她不懼死亡,妄圖用一瓶農藥開啟她與趙小穀的愛情重逢之路。


    為了愛子,她舍棄一切,希冀用幾桶汽油換來與小童的在天擁抱。


    不管是積極,還是消極,她一直都在抗爭著,也許這抗爭不可取,也許這抗爭很可氣,也許這抗爭更可哀,但是在強大的命運麵前,她一直擁有著自己最後的反抗權。


    而今,這反抗消失了,對命運那僅有的一點把握也不存在了。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從今後,命運已對她視而不見。


    對這個結果,大家很悲痛也很無奈,他們把陳小巧送進了精神病院。


    王太白,這個也曾被命運無情嘲弄過的男人,此時除了心痛,更多的是哀歎。麵對苦難,似乎,他也漸漸地麻木。隻是偶爾他好像會不合時宜地想起村頭的一個標語:敢跟政府對著幹,當時就叫你好看。


    二哥他們仍在咒罵著命運的不公,但是也都知道,此刻救小童更為重要。小洪、小秀這兩個年輕人,對命運的殘酷還認識不足,他們哭得死去活來。


    趙小童的手術完成的很成功,雖然結果不太令人滿意。正如院長所說,他成了一個植物人,這輩子隻能躺在床上或坐在輪椅上。


    剛動完手術的那段時間,他進食隻能依靠鼻飼。經曆了近兩個月的休養和訓練後,在陪護人員的幫助下,他勉強可以自己進食。


    趙小童剛能進食的那會,所有人都產生了一個錯覺,認為上蒼對他還是偏愛的,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就可以恢複成一個正常人。


    院長聽了,隻能微笑地加以鼓勵。但是這笑的微小,又如撒旦的青睞,無情地將希望禁錮。


    王太白蔑視苦難,但是不拒絕希望。他像一個真正的丈夫,在精神病院護理起了陳小巧。


    而這,導致已成孤兒的他更是眾叛親離。堂兄對他搖搖頭,王太白,你真地沒救了。


    對近似路人的趙小童,王太白傾其所有的去挽救。對事實上毫無關係的陳小巧,王太白用全部真情去陪護。這在別人眼裏是偉大,但是在親友眼裏則是愚蠢。


    他們或許樸實,對別人有著付出,但是他們更現實,隻關愛王太白,這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的幸福。我們可以幫扶,但不能把自己葬送。可惜王太白,太讓他們失望了。


    這幾日,王太白病倒了。接二連三到來的不幸,對陳小巧全程的陪護,對小悅姐弟盡心的撫養,以及家族中人對他不解所造成的孤立,讓他心力交瘁,身心俱疲。


    女兒小悅很懂事,在王太白休息的這幾天,她忙前忙後,裏裏外外,把家照顧的井井有條。這讓王太白暗自慶幸不已,多虧當年收養了這個女兒。


    王太白感覺身體稍微複原後,就準備去病院照顧陳小巧。雖說院方也會照顧病人,但又怎及得上家人的一半呢?


    對,我就是她的家人,她的丈夫。我要與她不離不棄,生死與共。王太白這麽想著,不覺就有了些甜蜜。


    “快吃,快吃,不想吃就餓死你”剛到病房門口,王太白就聽到一個略顯稚嫩卻又冷漠無情地聲音在大聲訓斥。


    王太白忙推開房門,一下就讓他怒火填膺。陳小巧的四肢被分別捆綁在床的四角,一個小護工左手托一個碗,右手拿著把鐵勺使勁往她嘴裏猛塞。


    陳小巧的臉上和床上滿是飯粒,嘴角似乎還有些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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