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奇怪,碗到了屍體嘴邊,那屍體竟然張開嘴,汩汩地喝了起來。這一下,王宇的汗毛集體站立,直直地想拔地而起。


    吹牛這事一般人幹不來,因為它需要有資本。王宇敢吹噓能給屍體喂水,本身也是具有一定膽識的。


    他心道,莫不是碰到了傳說中的炸屍?


    他心下雖然慌張,但手上依然有條不紊地。他一邊喂水,一邊告誡自己,以後可不能亂吹牛了,誰知道吹出個什麽好來?把兄說得對,槍打出頭鳥啊。


    那屍體不但汩汩地喝著水,一旦王宇喂得慢了,還咂著嘴,表示等不及了。


    王宇就像一個被打了滿身槍眼的水囊,汗嘩嘩地往外流,很快就濕透了衣襟。


    終於把水喂完了,王宇擦了一把額頭,對屍體恭敬無比地說:“叨擾老兄了,請您不要介意。”


    說完這句話,王宇費了好半天勁才站了起來。他轉身蹣跚著沒走兩步,那屍體突然從卷席裏爬了出來,在身後大叫一聲“我還喝飽呢?”


    可憐的王宇就算渾身是膽,也禁不住這絕無僅有的恐嚇。他哼也沒哼,就倒在地上了西天。


    遠處看熱鬧的人,見屍體居然從蘆葦席子裏鑽了出來,一個個嚇得四散而逃。


    那個屍體就是鄭朝宗假裝的。他提前來到墳墓地,把死人搬出席子藏好,自己把臉上抹得黑七麻烏,再鑽了進去。


    鄭朝宗本意隻是想嚇唬一下把弟,讓他以後安定心思,多幹多勞,不要整天吊兒朗當,一副敗家子的樣子。


    誰知道,“人嚇人,嚇死人”,王宇竟然被他活活嚇死了。


    王宇老婆自是傷心無比,但想到這全是丈夫自作自受,把兄不過是想治治丈夫的懶散毛病,也是出於好意。另外她想以後孤兒寡母還得靠鄭朝宗扶持,因此心裏也不是太責怪鄭朝宗。


    而鄭朝宗一方麵愧疚不安,對王宇遺孀百般照顧,將王喜當兒子一樣來養,另一方麵雖然工作能力強,為人又本分實誠,卻因為這件事,後來一直當不上支書。


    王喜年紀漸漸大了,也知道了父親的死因。雖說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的說法,可他長年累月地吃住在鄭朝宗家裏,和半個兒子也差不多,就恩怨難分,時常苦悶了。


    馬仕正感慨著,王喜猛吃了幾口菜,意識到狼吞虎咽的樣子太過於粗俗無禮,就恭維起了馬仕:“馬大爺,還是您厲害啊,天天好酒好菜地吃不完。”


    這一句話就相當於對聚寶盆發出了逐客令。


    正在桌上的馬占,拿著幹涸的酒壺上倒下翻,卻再也倒不出酒。他怒從心頭起,跳起來一巴掌掄了過去。


    從那後,王喜看見馬仕家的人就要繞著道走了。


    而今,他見本來與他成群結黨的趙本,都規矩地去學習賺錢,他知道他也不能再這麽渾渾噩噩下去了,就硬著頭皮前來央求李開文。


    李開文領著王喜去舅舅家。


    幾個月不見,舅舅家熱火朝天。馬仕鳥槍換炮,整大發了。


    一推開大門,家院裏趙本和後村的一個青年,一人抓著鋼絲鋸的一頭,正在磨盤上粗割著隻笆鬥大的水晶。好家夥,這可值不少錢。


    他們鋸得賣力,你拉我推,進退相當有據。趙本幹得久些,是大工。他一手牽引著推拉,一手拿隻水瓢,時不時地往切口處澆水降溫。


    大門左首,由東到西是三間草房,已被馬仕收拾打掃幹淨,做為他的工作坊。


    李開文在前,王喜在後,拐進草房中。


    第一二間草房被完全打通,連在了一起。雖是白日,屋內仍開著燈。


    幾個青頭稚嫩的學徒工,像在學校裏那樣,分兩列三排,有序坐好。不同的是,每人麵前擺的不僅僅就一張光禿桌子,在桌子上還有類似於大號縫紉機式的工具。


    李開文沒見過這東西,不禁多看了兩眼,這才發覺最前麵的桌子上,掛著塊狗啃式的硬紙板,上麵歪扭的“細割機”字樣,顯然就是表弟馬占的傑作。


    學徒工們操作著後來者居上的細割機,吱吱的切割聲伴隨著朦朧的水霧不絕於耳。


    細割機的切割鋼片像一麵銅鑼,套在連動軸上,隨著發動機的嗡嗡聲響,在悄然地飛轉。


    李開文抬起頭,三弟開富也全神貫注地端坐其中。他雙手緊捧著隻拳頭大小的水晶,緩慢平穩地往鋼片上慢慢推動。


    一待水晶靠上鋼片,本來蜂鳥般快速無聲的鋼片,吱叉地發出了金屬的喜悅。


    開富任飛速地鋼片切割一會,就將水晶慢慢後拉直至脫離鋼片。他再騰出一隻手從操作台上的淺盤中掏拎些濕漉漉的細沙,灑滴在水晶切口處,然後雙手再度捧握好水晶,看準原切口,對準鋼片再次慢慢上抵。


    切割片高速旋轉,高溫頻生,卻能保持著充分的濕潤。李開文往上看去,切割機的頂上懸掛著隻鐵桶,裏麵吊著支由村藥房找來的輸液管。均勻的細水,就由輸液管,不緊不慢地灑滴在鋼片上。


    李開文知道,解放了思想的舅舅,推陳出新了。


    第一道工序是粗割,第二道工序複雜了一些,包含細割、粗磨。


    第二道工序,原本全由一個人,操作“水凳”完成。馬仕添置了幾台細割機,將細割部分獨立操作,就更加專業化、係統化,效率提高地不是一點半點。


    李開文一細想就明白了其中訣竅,不由得欽佩起來。他讚歎了一聲,就帶著王喜走進第三間房。


    這間房比前兩間明顯安靜許多,光線也亮了好些。


    馬仕一個人背對著他們坐在水凳前,他的手托著隻鏡片抵在沙砣上,腳踩著凳下的連杆木板,有節奏地一上一下,正打磨地聚精會神。嗡嗡聲中,連山羊胡子都不曾抖動。


    他身旁的矮幾上,攤放著十幾隻初成規模的水晶眼鏡片。


    那隻水凳,是馬家祖傳之物,年代愈久,體格愈堅,黑漆發亮地也和馬仕一樣,煥發了青春的朝氣。


    李開文不知道舅舅把它藏在哪了,竟然能安穩躲過破四舊。李開文早知道水凳保存完好,但真正地親眼再見時,還是抵製不住心裏泛湧而上的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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