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這個念頭並不是突然竄出來的。


    聚國宴到了最後一晚,油竹國的舞姬將晚宴推向沸點。


    月光渺渺,當歌醉酒,月下美人身姿婀娜,曼妙舞姿柔媚綻放,忽聲一起,香魂淡去。


    絕美的舞蹈勾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除了……


    寬數眼不敢離聞棲辭手中的酒觴一刻,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主子把自己灌醉,隻是醉就算了,更怕自己沒守住今晚又給了有心人空子,怕主子的一世清白毀在自己的大意裏。


    好在聞棲辭很有分寸的把握了酒量。


    “聞大人,這群舞姬不錯吧?”隔壁,袁怒破天荒的問他。


    惟恐有詐,聞棲辭謹慎地回道:“嗯。”


    “就‘嗯’?沒別的評價了?”


    聞棲辭無言:“為什麽要聽本師評價,你自己不會琢磨?”


    袁怒嗬嗬一笑:“我們不一樣,就想聽聽你的。”


    聞棲辭揚起假笑:“太醫院在那邊,腦袋上的病去找楊老太醫,藥到病除!”


    說起楊太醫,寬數忽然想起還沒告訴聞棲辭,下意識便道:“主子,楊老太醫告老還鄉了。”


    “啊?”


    楊卻珍是給他配藥的老太醫,如今已有七十歲高齡,告老還鄉是遲早的事。隻是他作為楊太醫的主要診治對象,竟然都不知道他離開的消息。


    “什麽時候的事?”


    寬數眉峰一動,一下子想起這件事和那件事的諸多牽扯,頓時啞了。


    袁怒蠢蠢欲動,尤其是看著聞棲辭仍被蒙在鼓裏的傻樣,真想不安好心地告訴他真相。但,一時爽快後的結果是未知的,且未知偏向於不太好的一邊,他最好別去淌這趟渾水。


    “說話呀,怎麽了你們?是不是背著本師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兩人心照不宣地咽了口唾沫。


    “那就賜給聞大人吧。”


    灃守帝的聲音總是響起得附和時宜,但當事人並沒聽到。


    “主子,皇上叫你。”


    寬數狗腿子似的笑了笑,聞棲辭越想越不對勁,“別想轉移話題!”


    “真的!皇上要把油竹國獻上的舞姬賜給你。”


    正巧,灃守帝問了句:“聞大人在何處?”


    “好好想想怎麽解釋,本師一會兒再審你。”警告了寬數,聞棲辭慢悠悠的站起來,“皇上,臣在這。”


    灃守帝抬了抬頭,才看到角落裏的聞棲辭,道:“油竹國這幾位絕色佳人也善丹青墨畫,朕賜給你,如何?”


    “多謝皇上!”


    他答的毫不遲疑,坦坦蕩蕩,惹來晚宴上一片和諧的笑聲。


    灃守帝也笑了:“聞大人把朕賜給你的美人當菩薩一樣給供起來,朕就當你是瞧不起她們的姿色,這次可別冷落了這幾位絕色佳人。”


    ……啥?


    “及冠之日將近,聞大人要注意時日。”


    ……


    “聞大人,可以坐下了。”袁怒試探地問了句。


    夜色闌珊,燈火彷徨,沒人看清聞棲辭的臉色,隻在夜色中看見一個挺拔的身影站立良久。


    眾人舉杯相碰,興致盎然,觥籌交錯,說著很多稀奇古怪的趣事,笑聲連綿起伏。


    寬數暗道不妙,祈禱聞棲辭最好喝醉了,腦子別太清醒。


    半晌後,涼涼的聲線從夜空中響起:“皇上怎麽知道本師沒有碰他禦賜的侍寢丫鬟?”


    寬數咽了口唾沫。


    聞棲辭慢慢地抬起頭,眼神和夜露一樣冷的瘮人,“所以,這就是證明本師清白的原因?”


    一看他情緒如此平靜,袁怒心頭頓時咯噔一下。


    “你還不準備說嗎?”


    寬數的頭埋得看不見臉皮,聲音放的更低,“主子,您和阿娜耶公主的事……隻有這樣才能撇清關係。大家都是迫不得已,其實也隻是抱著僥幸試一試,沒想到……”


    沒想到您還真是外表放浪,內在純潔……


    “大家??”他抓住了恐怖的字眼。


    寬數頭皮發緊,“這件事屬下也是聽從命令,具體的您問袁大人,他清楚!”


    “聽從命令。”聞棲辭笑著點點頭,隻是他的笑容冷的簡直要人命,“果然還是幫別人養的狗呢。”


    實在看不下去寬數好好一大男人一副要哭的表情,袁怒被動的張了張口,“棲辭,你先冷靜點,還在宴會上呢。”


    聞棲辭向前走了一步,驚得袁怒連忙退半步。


    “我冷靜?你去試試被人扒光了還要摸來摸去驗身的滋味,你要我冷靜?!”


    袁怒弱氣道:“我不用試,我壓根兒就不是……誒,你冷靜點!你那時候不都暈死了嗎,能有什麽感覺嘛。”


    當真是,針不紮在自己身上,怎麽會知道痛。


    難怪他會有那種難以啟齒的怪異感,難怪他始終覺得心裏頭纏繞著無法形容的不舒服,難怪所有人看見他都一副……好好笑的表情。


    等等,所有人……豈不是,天下皆知了??


    他忽然有種被扒光了遊街示眾的滋味。


    在大央朝乃至七國四邦之中,將及弱冠的男子幾乎沒有仍是童子之身的情況。皇親貴族中更是如此,多是十四五歲便破了身。越早破身的男子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成就感,有這種感覺的人多了,便覺得‘守身如玉’的男子都是孬種,是被人看不起的。


    像聞棲辭這樣的‘大齡童男’,在大央朝中絕對算是一個罕跡。


    這種陋俗的觀念不知是自何時從何處傳承下來的,在天下人心裏已經根深蒂固,即便有人不願承認它、反對它,仍會迫不得已為此俯身。


    這便是第二件驚天動地的事情——將及弱冠的央蘭祭師,竟是童子身。


    這件事昭告天下,足以證明他與溫宿公主間的清白。


    一個童子之身,一個身懷有孕,兩件事巧合在一起,明顯是有人設計了這場謀劃,溫宿想借此與央蘭聯姻。


    聞棲辭眯了眯眼,“是誰給本師驗的身?”


    “楊…楊卻珍楊老太醫。”


    哦。所以他告老還鄉了?聞棲辭嗤笑一聲,恍悟自己好像是在一個巨大圈套裏。


    “是誰的主意?”


    “蘇丞相。”這次,寬數答的爽快。


    爽快的原因自然是因為知道聞棲辭不可能去找蘇青時的麻煩,可他猜到了開頭,沒猜到結尾。


    果然還是沒有逃過青麵閻王的報複。


    聞棲辭冷颼颼的目光在蘇青時身上停了一會兒,最終落在她腰間那顆微微發亮的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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