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鋤頭棍棒,村民們溫順的跟在後麵,也不敢言語。


    聞棲辭無奈,也無法脫身,隻得跟著下山,到千裏通的住所。


    千裏通立刻跑進房中取出告示,得意的展開,“你們看,落款的這是官印!這上麵畫的便是央蘭祭師!”


    聞棲辭看了一眼,別說,還真挺像他。隻是有些稚嫩,仿佛是很早以前便已畫好的。否則不見真人作畫,怎麽可能這麽像。


    “拜見祭師大人!”


    所有人虔誠的跪了下去。


    “……起來吧。”


    村民低著頭,不敢直視他,卻又悄咪咪的打量著他。


    “傳言祭師大人的血能救人於水火,想不到還能驅退怪物,此言果然不虛……”


    “聞大人,您到我們這偏遠之地來,簡直就是我們的福星救星啊!”


    一雙雙近似饑渴的貪婪的目光顯露出來。


    “千裏通,朝廷也不知道祭師大人如今在哪吧?”有人問道。


    千裏通答:“自然不知。所以我們送回祭師大人,一定能得到豐厚的回報!”


    “回報?錢財哪有命重要!”有人喝道,“反正沒人知道祭師大人在哪,那怪物不知何時又會進村吃人,我們何不見他拿下,護家人周全!”


    “這……”


    “他是祭師大人啊。”


    不得不說,那人一番言語打動了眾人。準確的說,是光明正大說出來心中所想,把其餘人埋藏在心裏陰暗角落的不詭引了出來。


    聞棲辭後退幾步,不敢相信剛剛還虔誠拜在他腳下的信徒,轉眼就能露出這副嘴臉。


    “祭師大人,得罪了!”


    “抓住他!”


    “別讓他跑了!”


    ……


    一切,仿佛又回到山坡之上,他與這群村民初見的情景。


    我錯了,我犯了和爺爺一樣的錯。


    ……


    饑渴的村民壓住他的手腕,井然有序的排著隊,領取聖液瓊漿,鮮血流逝的感覺讓聞棲辭有點飄,好像要上天了。


    嗬嗬……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說話的正是千裏通,“再放下去他快撐不住了,你們各家回去備好滋生補血的藥品,輪班送過來!”


    也是,他們怎麽舍得讓他死。


    空落落的房裏,枕著輕柔的被絮,每日享受著村民好吃好喝的伺候。


    嗬……聞氏血脈走到哪裏都能受到這種待遇呀。


    一開始,大家都是為了避難,避屍怪,漸漸的,家裏有人生大病,生命垂危也來放血。


    “這才是造福百姓,比什麽祈福求天來的實在多了。”


    “就是,整那些虛的有啥用,早知道祭師的血這麽好使,還用求天?”


    兩個放血的漢子糙聲交談,有說有笑的。連最初的一絲愧疚都消退得一幹二淨。仿佛放著聞棲辭的血,解救自己是理所當然的事。


    床上的男人無力的承受著皮膚再一次被割開,鮮血一寸寸流逝的感覺。


    虛弱,疼,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


    一開始,他還拚命掙紮,結果便是被敲暈,再放血。一開始,他們還會有所顧慮,漸漸的,簡直像在自家門前的井邊取水般,習以為常。


    咯吱……


    木門又開了。


    聞棲辭絕望的閉上眼。他幾乎沒有一天是安穩的,左臂已經沒有一處可以下刀,密密麻麻布滿了深深淺淺的傷痕,來人撩開了他右手的衣袖。


    “皚皚,來,過來。”是個老嫗的聲音。


    老嫗遞給孫女一把利刃,“碗接好,劃他一刀。”


    不足十歲的女孩不解的看著她。


    “皚皚,阿婆老了,你我二人相依為命,萬一那日我要死了,你就跑來這兒取點血,回來救阿婆。聽見沒?”


    皚皚看了看聞棲辭慘白的側臉,不敢下手,“阿婆,他會痛啊。”


    “傻瓜,痛一痛又不會死。難道你要看著阿婆死?”


    “阿婆,我不敢……”


    聞棲辭掀起眼皮,映入眼簾的是個頭發花白的婦人和一個圓臉大眼的女孩。


    小女孩被他盯著,怯怯的退到老嫗身後,“阿婆……我們為什麽要傷害他?”


    “皚皚,他是央蘭祭師,是來守護我們的,我們不是傷害他,是在成就他!”


    村裏人都是這麽說的,大多數人被這番言辭洗腦,什麽愧疚不忍,什麽同情憐憫通通不見,他們堅信,這是在成就央蘭祭師!


    聞棲辭積了些力,坐起來,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丫頭原本還挺怕他,這會兒卻鬼使神差的靠了過去。


    “刀給我。”


    小女孩遞給他。


    “你要做什麽?”老嫗反應迅速,抱起小女孩跳到他無法到達的地方。


    “嗬……幫你們成就我啊。”他輕輕一劃,割破右手手指。


    棄了匕首,滴血的手指垂在床邊,老嫗見狀,連忙拿碗去接。


    皚皚看了看碗,又看了看聞棲辭。


    “哥哥,你痛不痛?”


    聞棲辭斜睨著她:“你割自己一刀試試。”話罷,冷嗤一聲閉上了眼,不願看這世間罪惡的嘴臉。


    少頃。


    “啊!”那孩子果真撿起地上的匕首,割了自己一刀!


    “好痛啊!”她淚眼婆娑,挽著阿婆。


    “傻瓜!”老嫗氣到,“叫你割你還真割,過來,阿婆給你止血!”


    丫頭嘟著嘴瞥了眼聞棲辭,似乎在不滿的抱怨。


    聞棲辭麵無表情,深深歎了口氣。


    爹,這就是你拚死守護的央蘭……哈哈哈哈……和喪盡天良的灃守帝有何兩樣!


    兒子聽你的話,走你的路,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你寧可被天下人負,也不肯負天下人,灃守帝和央蘭無關,難道這群人也和央蘭無關嗎?


    那你守護的央蘭究竟是什麽?一個隻有虛名的空殼?


    他沒有便宜別人,傷害他的也不是別人,正是央蘭的百姓!


    哈!哈哈哈…爹……我好痛。


    …


    那叫皚皚的小孩成了常客,兼帶每日給他送飯送菜。


    聞棲辭能下床自由行走了。不過僅限於鎖鏈的長度之內。


    不時的,村裏有幾個奉父母之命來取血的姑娘,都是二八年華,風華正茂。


    她們有時卻不取血,隻是坐著和聞棲辭聊聊天,說說話。


    她們從來沒有離開過家鄉看外麵的世界,對聞棲辭口中的昌都城充滿了向往。


    她們會細心的替他包紮傷口,然後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風華正茂,無拘無束,多好。


    可是聞棲辭不會忘記,他們的親人是多麽自私自利,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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