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圍有點不對。


    飯桌上靜的隻有碗筷碰撞,咀嚼食物的聲音。就連粗枝大葉的郭奎也感受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死寂。


    一直持續到這頓煎熬的晚飯結束後,蘇母早就受不了了,要不是礙於人多,她早就想問了。


    “阿吟,你怎麽了?”


    她的情緒低落總是能讓周圍的氣壓也跟著降低。


    “是不是和薑家小子鬧矛盾了?”


    蘇母火眼金睛,一針見血的戳到了蘇青時的痛……


    “娘,薑寧他沒有成親。”


    “真的?!”蘇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不過,他已非童子之身。”


    眸光暗淡了幾分,有些無奈道:“你要是真喜歡,這家訓也不必太在意。”


    “娘很喜歡薑寧?”


    “那是當然!那孩子比你討喜多了。不僅長得俊俏,還比你會說話,會逗人開心,特別懂事……”蘇母劈裏啪啦說了一通,“……要是我的兒子就好嘍。”


    蘇青時放心的點了點頭:“娘,其實有件事……我說了您別生氣。”


    蘇母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什麽事?”


    “您會生氣,我不說了。”


    “娘不生氣。”蘇母和藹道,“是不是和薑家小子有關?”


    蘇青時點頭。


    “那娘肯定不會生氣呀!”


    “那我說了。”蘇青時吸了一口很深很深的氣,“我和薑寧睡過了。”


    “……”


    “…………”


    “……我打死你個不孝女!你爹以前怎麽教你的,你,你你,不知廉恥!好呀蘇青時,長大了,了不得!還敢躲!這頓戒尺,非叫你吃不可!”


    “娘,哎呦!我那是喝醉了,喝醉了……誒。”


    “你的酒量是我和你爹一起練出來的,你現在撒謊的技術越來越差了!”


    “娘……哎喲!”


    蘇家的戒尺帶刺,刺不尖銳,卻比一般的戒尺要疼上好幾倍。


    蘇母打累了,氣喘籲籲的坐下來,怒火未平地盯著蘇青時,終於將戒尺甩開。


    “說,薑寧沒成婚是不是因為你?”


    盡管她覺得自己的女兒不會是這種插足的第三者,保險起見還是問了一句。


    蘇青時咬牙回道:“不。是因為六十年前的不腐屍。”


    “不腐屍。”蘇母喃喃重複,忽然道,“那薑家小子的童子身是……”


    “正是。因此,女兒一定要與他成婚。”


    蘇母的臉色瞬間緩和了,愈發有些欣慰。她還以為女兒榆木腦袋死不開竅,原來早有門道。


    “那薑家小子呢?快叫他來!”


    “他……咳咳。娘,我們先不談這個,他現在可能……反正不急,娘,來日方長。”


    難得見蘇青時結結巴巴的說完一句話,蘇母將信將疑。


    與此同時,聞棲辭在蘇家的後院絆了一跤。


    背朝青天,五體投地。


    走在這麽平坦的路上,他怎麽會摔呢?還好四周無人,沒人看到他這麽狼狽了模樣。


    “你是誰,怎麽在這裏?”


    聞棲辭咬了舌頭,眼前出現一雙淡藍色的繡花鞋,不偏不倚停在他正前方。


    那人彎下腰看他,失身驚呼:“薑公子!你沒事吧?”連忙扶他起來。


    他認得這人是蘇青時的表姐謝鷺,並未接她之力,自行起來,拍盡衣上灰塵。


    謝鷺又問:“薑公子,你沒事吧?沒摔著那兒吧?”


    聞棲辭搖頭,不欲與她多說。


    蘇青時雖未曾與他說過謝鷺為人,他卻也敏感的察覺到此人心術不正,好慕虛榮。方才他雖走神,也不至於平地摔跤,何況他分明察覺到有什麽東西絆了自己,轉眼一看卻什麽也沒有。


    聞棲辭側身要走,謝鷺不動聲色攔了,幾次靈活轉身,截了去路。


    “謝姑娘。”聞棲辭立身看她。


    此時,謝鷺像是發現了驚天大事,叫嚷道:“薑公子,你流血了。”


    聞棲辭低頭看,左右手掌都蹭破了皮,左手觸破了舊傷,因此血流驚目。


    “快包紮一下吧。”謝鷺挽起隨身手絹,不由分說纏住了聞棲辭的傷口,見到左手掌中密密麻麻的舊傷痕,驚了一下,“薑公子經常受傷嗎?”


    聞棲辭謝了她的手絹,自按住傷口,不答她的話,謝禮走了。


    謝鷺一人淒淒站在原地,盯著他疾步離去的背影,暗暗發笑。


    他都好久沒有受傷了,更別提流血。


    等等,流血?


    聞棲辭盯著雙手,這點血腥應該造不成影響。畢竟,才這麽一點。


    何況,那群屍怪已經很久沒有現身過了,指不定,已經真的死了。


    不過此事非同小可,不得不防。他思慮了一陣,最終來到蘇青時房外。


    徘徊了一陣,正準備敲門。


    “找我?”


    聲音自後方響起。


    聞棲辭身體一頓,轉過了身。迎麵正是身著一襲藍田玉帶長曳裙的蘇青時,發髻輕簡大方,不施脂粉,俏麗渾然天成。


    他露出驚恐的表情。


    蘇青時隻瞧見他的手,“手怎麽了?”


    她眉頭緊蹙,揭了他手上絲巾,隨手扔在地上,見到新舊交加的泛紅傷口,眸底的陰霾更深了。


    “怎麽回事?”


    “不慎摔了一跤。”


    “在何處摔的?”


    “你家後花園的路上。”


    “平地摔跤?”


    聞棲辭不便說出自己的猜測,隻能轉移話題,“我來不是為這事兒,我擔心那群屍怪還會循著我的血而來。”


    蘇青時思酌少頃,問:“見到謝鷺了?”


    “嗯。”他又道,“以防萬一,我決定去尋一避世之處,以免屍怪傷人。”


    “我知道了。”蘇青時臉色暗沉,帶他進門,取出了藥瓶。


    聞棲辭隱隱察覺他與蘇青時討論的不是同一個話題,“你知道什麽了?”


    蘇青時一邊上藥,不時看他一眼,“今日你無故摔跤,必然是謝鷺所為,你不要與她糾纏,一切交給我。”


    聞棲辭聽得雲裏霧裏。


    “怎麽不問我她為何如此。”蘇青時似有所悟,“看來你知道她對你別有用心。”


    聞棲辭倒翻白眼,不想爭辯,“方才我和你說的那事,你聽進去沒有?”


    “那個不妨。”蘇青時道,“還摔著哪裏了?”


    聞棲辭跳起來,“人命關天,你竟說不妨?蘇丞相,你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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