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恍恍惚惚地過了三天,小礫子終於期待起來。


    今天就要逛廟會啦。


    以往在西鎮也沒逛過廟會。


    隻有京城這麽繁華的地方,才有這些慶典。


    小礫子特意起早,候在豫園。


    柔喜看到他,心下了然,有點歉疚道:“廟會一般申時才會開始,我忘記告訴你了。”


    小礫子歡喜道:“柔喜姐姐,你給我講講什麽是廟會吧。”


    柔喜見他這樣,開始回想,她也沒逛過,都是聽人說的。


    “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柔喜八字概括。


    小礫子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世家公子小姐,都喜歡逛廟會,因為這裏聚集了平日裏京城難得一見的異域商人,他們幽默風趣,表演討喜。總之你去到肯定會喜歡的。”柔喜一邊走一邊說。


    “柔喜姐姐也沒去過嗎?”小礫子好奇地問。


    “以往殿下並不愛逛這種熱鬧的慶典,除了明日慶典有放假,其他時候都沒有。”


    “柔喜姐姐,你可有想過出府?”


    “小時候想過,現在不想了。殿下對我們下人關愛,有何難處府裏人都會幫襯,小時候貪玩,便想著出府去集市,現在每天隻想著伺候殿下,為殿下分憂。”柔喜笑笑道。


    小礫子卻聽出了另一種意思。他畢竟不屬於這裏,如果有一天他要離開,會不會舍不得。


    “殿下。”柔喜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齊子豫下朝便回豫園,正好看到二人候在門口。


    不等他示意,柔喜便柔聲道:“傳早膳。”


    齊子豫腳步不停,小礫子小尾巴似的跟了上去。


    “殿下,今晚……”不等他說完,齊子豫便答:“是。”


    小礫子更加歡喜,雖然多日未見殿下,但他一出現,便給小礫子了大大的驚喜。


    “用完早膳就出發吧。”齊子豫吩咐道。


    柔喜難掩欣喜地應下。


    用過早膳後,小礫子便催促著齊子豫出發。


    齊子豫睨了他一眼,優雅踱步而出。


    通靈寺地處京城東南,是京城第一大寺,幾百年間香火不斷,接待過的達官顯貴更是數以萬計。


    通靈寺現任住持,乃合一大師。合一大師平日除了參佛問道,最喜收藏名家大作,因而與京城文人騷客交好。


    京城自負清高的劉狀元,也要讓其情麵三分。


    此次廟會,更是集京城貴客之氣力舉辦,規模之大不輸國慶——明日慶典。


    “柔喜姐姐是說,大師不花一文錢便辦了這廟會?”小礫子疑惑。


    柔喜講得口幹舌燥,聽到小礫子得出的結論,便無語地望了他一眼。


    一旁的齊子豫聞言便望了過來,若有所思。


    京郊的官道上不止一輛馬車,看行進方向,皆是奔著通靈寺。


    後麵的馬車加急,與齊子豫的馬車並行。


    柔喜便掀開窗簾看了看,隨即扭頭道:“殿下,是郡主的馬車。”


    “停。”齊子豫不甚在意。


    小礫子卻急匆匆地衝下去。


    平寧郡主娉娉嫋嫋從馬車上下來,行禮道:“平寧見過三殿下。”


    小礫子與柔喜也屈膝行禮:“奴才(奴婢)見過郡主。”


    郡主眉眼含笑,徑直走向小礫子。


    小礫子心下一動,主動問道:“殿下,我可以與郡主同行嗎?”


    齊子豫詫異,抬眼看向平寧,心裏了然。


    “可。”


    平寧沒想到這事居然這麽順利,她在後麵看到三殿下的馬車,便猜想小礫子也在。去通靈寺還有個把時辰,找小礫子逗悶子定能消磨時間。


    也許還能接近殿下。


    想到他嘴角勾起,冷硬的下頷線柔軟下來,漆黑的眼珠裏盛滿笑意,平寧便覺得呼吸一滯,讓小礫子同行的想法就難以消去。


    侍女琳琅最了解她的心思,吩咐車夫趕上前麵的馬車。


    平寧看了她一眼,並未阻止。


    是以有了剛才這一出。


    小礫子得到同意便上了郡主的馬車,琳琅跟在他身後悄悄問道:“小礫子,殿下可是要去逛廟會?”


    小礫子嘻笑道:“正是琳琅姐姐所想。”


    平寧心一顫,心神都被前麵的馬車牽引。


    平寧想起初見三殿下的自己,正是在京郊的官道。


    那時她隨祖父騎馬射獵而歸,夕陽西下,一人立於崖邊,勁弓張滿,瞄準空中的老鷹。


    平寧被他全神貫注的神情吸引,竟駐足觀望。


    空中老鷹無所察,振翅間,一支利箭飛射而去。


    平寧暗自想,此箭怕是要偏了。


    果不然,利箭擦過老鷹的彎爪,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順勢落下。


    是隻幼兔。


    幼兔不會叫,隻驚恐地撲騰。


    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將其接住,攬入懷中,又安撫地摸了摸。


    幼兔掙紮了一會,驚恐不安的情緒被他一下又一下輕輕撫平。


    平寧以為他要將兔子當戰利品帶回,誰料他俯下身,將兔子放走。


    平寧這才看到他腰間的玉佩,那玉佩上刻著繁複奇特的紋路,這人竟是三殿下。


    身後侍衛察覺郡主落後,返回尋她,喚了幾聲,郡主才似回過神,驅馬跟上。


    少年郎容色已模糊,但那眼底的溫柔鐫刻在她心裏。


    若那雙眼睛裏有她,該有多好,她胸口沸騰,情意難平。


    “郡主?郡主?”小礫子覺得奇怪,郡主找他,卻一言不發。


    平寧將將回神,見小礫子擔憂地看著她。


    “無事。殿下近日在做些什麽?”她開口,一時的興奮激動使她聲音微啞。


    “小礫子不知,殿下近日繁忙,奴才也多日未得見。”


    平寧聞言未再開口,兀自回憶。


    那日回府後,她央求祖父上門求親。


    那時大殿下在朝中如日中天,三殿下無心與之爭。


    三殿下為幺,並無官場的爭鬥,也無皇室的操戈。


    北海王拗不過孫女,思索一番,也覺得三殿下可堪良婿。


    北海王的兒子兒媳早年間戰死沙場,隻剩平寧這一遺孤。平寧自幼便跟在北海王身邊,雖然文韜武略,北海王卻不希望她上戰場。


    若能尋得一佳婿,護她一世周全,北海王的心事才算了。


    因而當孫女求他許親時,他並未一口回絕,而是先調查對方的家世人品,思慮再三才回複。


    祖父允了,尋了京城喜婆上門說親,說了三日才回府複命,說三殿下有七字贈予郡主。


    “他朝自有芳菲開。”平寧喃喃,輕聲而出。


    車內另外二人似無所聞,一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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