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今後還有勞煩姑娘的地方,那麽這禮,姑娘不收便是不合適了。此次你我扯平,可若下次,便是我阮礪單方麵地請求姑娘了,所以,姑娘提前將禮收了罷,否則我少不得還要再跑一趟的。”


    阮礪的聲音,清亮而富有磁性,仿佛是典藏了數年的老酒一朝開封,不然怎麽會聽著聽著就讓人想要不自覺沉醉於其中呢?


    聽了他的話,青提下意識感覺哪裏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來,一副被他繞懵了的模樣。向來頭腦清醒的青提一時間也不由得混沌了,隻聽其吞吞吐吐道:“阮將軍說的在理,不過……”


    “已經確定了還有什麽可不過的,喏,給,”木梳又向著青提的方向遞出一些,就聽阮礪接著道,“你不是還要找你家娘娘,接了就趕緊過去罷,我待會也要回去了。”


    “哦……也是……那好吧。”


    青提雙手接過木梳。


    然後那阮礪果真也沒再多話,見其接了,便點了點頭,大步一跨不多時就走遠了。


    站在原地的青提不自覺撓了撓頭,回過神來趕緊把手放下了,暗惱怎的自己也被阮礪給同化了,左右瞧了瞧,發現沒人瞧見自己這一難得愚蠢的動作遂鬆了口氣,然後快步向著禦花園的方向走去。


    到時正見六位娘娘在向著自家娘娘行禮,心中默然點頭,然後在原地站了會兒,待娘娘們都落了座,青提才走過去,到自家娘娘的身後侍候著。


    “怎麽這麽久?”問話的是荔枝。


    “恩,路上有點事耽擱了。”青提答道。


    湊過來盯著阿靖半晌,杜羽綾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這小娃兒倒是白淨,仔細一瞧,發現簡直就是嬰孩版的皇上啊。”


    有了個開頭的,很快女人們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再者這麽個渾身肉嘟嘟的小娃兒出現在眼前,任誰都要新鮮一番,個別喜歡孩子的興許早就生出了想要抱在懷裏走一走的念頭了。


    “大皇子還小,哪裏會有皇上那般的器宇軒昂,”一提鍾離卿,錢澧便有了精神,打眼一看,然後繼續說道,“不過經秀妃姐姐這麽一說,這眼睛還真是有點相似呢。”


    柳雲瑛捂嘴一笑:“我瞧著啊,這小鼻梁也與皇上頗像呢,大皇子以後長得定不會差了。”


    “柳嬪妹妹此話可是不妥了,大皇子由皇上和娘娘結合所生,以後的模樣哪裏可能會差了?等大了些,不知道要受多少京中閨秀小姐的惦念呢。”


    隻見阮紅旖抬手點了點阿靖嫩嫩的掌心,唇邊露出一絲笑意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其話中所提到的娘娘沒具體言明到底是皇後娘娘還是仁妃娘娘……不管阮紅旖看似無意的言語是否過了一遍腦子,都逐字逐句地刻進了羅婧的腦子裏,


    想要伸出去抱抱阿靖的手登時便收了回來,攥在袖間捏緊了,視線不自覺投向裹著阿靖的繈褓上。


    金綢宛如她的心火。


    那明明……是自己辛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啊!怎麽能給別人做了嫁衣?不行……我要做點什麽,把孩子奪回來!


    人在憤怒的時候往往隻會把目光放在自己仇恨值最重的那一方,也就是現在的羅婧,不會去想其實自己是被說出‘無心之言’的阮紅旖給當了槍使。


    一時間周圍妃嬪嘰嘰喳喳的討論充斥了羅婧的耳朵。


    “娘娘皮膚這般好,想必大皇子以後說不得要受多少女人的嫉妒呢。”


    “有娘娘如此看顧著,大皇子很快就會長大了。”


    “能被娘娘麵麵俱到地照料,可真是大皇子的福氣呢,哎喲,若不是臣妾已經入了宮,臣妾也想再去投回胎好去爭一爭機會呢。”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但這話奉承話說得也太膈應人了,洛墨無言地抬頭看了錢澧一眼,不曉得其是不是吃錯了太醫院給拿的藥,然後便將懷中的阿靖托起來到了羅婧跟前,淺笑,問道:“仁妃妹妹可要抱抱?”


    羅婧那方正在籌謀著以後如何行事好讓皇上太後主動將大皇子交回自己的手裏,哪裏想到洛墨竟然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當即愣了神,少頃,驚愕道:“真的可以嗎?”


    那抹淺笑逐漸加深,末了還添上些微溫柔的意味,看得羅婧不由得呆呆地眨了眨眼,然後又呆呆地伸出手臂接過了柔軟的小娃兒。


    熟悉的奶香味入鼻。


    心底那些個怨懟與不忿登時淹沒於無形。


    殊不知,母性與氣性本就是能夠相互轉換的,起因於無法得到的孩子而終結於孩子重歸懷中,哪怕隻有短短的一段時間,那也足夠了。


    未曾來得及翻起波浪的海麵恢複平靜,是吹來風,是停止風,是看似柔弱無骨的玉手在悄無聲息地推動。


    瞧見羅婧那副模樣,以及飛速改變的眼神,洛墨心頭了然,然後便轉頭對接過小撥浪鼓逗弄著阿靖的阮紅旖道:“毓嬪妹妹前不久稱病在宮中靜養,不知現在可好些了?”


    由於阮紅袖定了罪、被罰入護國寺燒香一年,其父阮峰被鍾離卿以包庇和管教不嚴之由扣了足足五年的俸祿,阮紅旖看似沒受到波及,但心裏也明白自家一行人此次是犯了眾怒,聰穎如她哪裏肯替阮紅袖背鍋,當即跪到了太後的壽康宮說是代妹贖罪——不到幾個時辰人便暈了。


    真暈假暈無從斷定,總之,經她這麽一手,後宮眾人對她的不滿便少了許多,並帶上了無知者的同情。


    “勞皇後娘娘關心,紅旖的病已大好了。”


    “恩,大好了以後便常出來走動走動,莫要總悶在宮裏,省得把人給悶壞了。”


    此壞非彼壞,一個是字麵意思,而另一個嘛,就是心眼壞。


    洛墨毫不猶疑,阮紅旖能夠第一時間聽出自己話裏隱藏的意思,然後便見其略顯尷尬地一笑,手上撥浪鼓搖動的幅度也小了不少,言不由衷道:“皇後娘娘說得是,紅旖謹遵教誨。”


    洛墨扯了扯嘴角,見周圍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阿靖和仁妃身上,遂抬手輕敲了敲光滑的桌麵,然後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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