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新年伊始,施家。


    施氏夫婦和李煥在客廳坐著聊天,因著思城人有除夕守夜的習俗,但三人除卻李煥加起來有一百歲了,所以他們是能撐到幾點就是幾點。


    老太太熬不得夜,十點不到就已回房歇下了;施哲然看了三分之二的聯歡晚會,後來的時間裏一直待在書房。


    李括是在跨年鍾聲敲響後回房間的,他雖借口他困了,但他根本睡不著。


    零點剛過,璀璨煙花在夜空中奔騰齊放。


    他拉開素色窗簾,站在窗邊,看著由伊江江邊升騰而起的煙花。


    那朵朵絢麗多姿,頃刻間映入了他的眼簾。


    “不是困了?怎麽還不休息?”


    門邊,是從書房過來,一手拿著兩本書,一手正輕輕地合上房門的施哲然。


    那邊,李括站立不動,未曾答話。


    施哲然倒也沒介意,隻是邁開長腿,先將兩本書放到了書桌上,隨後才向李括走近,“睡不著?”


    許是他動作太輕,以致於李括毫無察覺;又許是李括想事情想得太投入了,也沒注意到身後有動靜。


    總歸此時此刻,他清冽的聲音卻真真是嚇了李括一跳。


    李括全身一激靈,忍不住抬手虛扶著窗沿,緩過神兒,他轉過身,撞鬼了一樣的表情望著施哲然。


    “小表叔,你嚇死我了!”


    他騰出另一隻手來捂著心口,“你聽聽,我現在的心跳,咚咚咚的。”


    鑒於李括這樣一個隨時隨地都能自行入戲表演起來的人,施哲然對他的‘台詞’是不予置評的。


    他的目光在李括一張…嗯,看起來果真是有些蒼白的臉上遊離片刻,移開目光時,他贈了李括一句至理諺語。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李括被噎得沒話說了,但他確實是多多少少有被他小表叔給嚇到,可他小表叔不撫慰撫慰下他就算了,竟還說他是活該……


    不得不承認,他生氣了。


    於是就有了接下來他一言不發的轉回身,繼續自顧自的賞煙花,完全把某人當成了透明人的這一幕。


    施哲然盯著他的背影,神色靜若,平淡得像是湖裏的水,清澈見底,無波無瀾。


    他當然知道李括這孩子是在跟他鬧脾氣,可要他哄人,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不過說起哄人,好像是既可以口頭上哄,也可以物質上哄吧。


    這麽想著,他眯眼一笑,折身回了書桌前,拉開了抽屜,雖有細微聲響,確是被屋外未曾間斷的禮花聲完完全全的掩蓋住了。


    如此,李括其實並不知道他小表叔拉開抽屜拿東西了,他隻隱約感覺到身後的人先是離他遠了些,沒一會兒又離他近了些。


    這一次可比之前近多了,因為他小表叔已然走到了他身旁,緊隨而至的是一個黑色的盒子。


    “新年禮物。”四個字,一貫的簡潔明了。


    李括明顯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施哲然也不催,緘默的等著,等待的過程中,他將目光落在了自己手裏的盒子上。


    實際上,他是打算用它來換李括昨天晚上給他的那支鋼筆的,哦不,現在應該說前天晚上了,畢竟他跟李括這孩子說了,他會重新買一支更好的給他。


    他這個做長輩的,自然是不會食言也不能食言,他得給晚輩做好榜樣。


    然現下他拿出這東西來告訴李括說是新年禮物,無非是因著他剛剛嚇著這孩子了,希望通過這個‘禮物’讓人開心一下,而關於換鋼筆一事,他下次再尋一支好的就是。


    總之,禮物是幌子,他這般借著幌子哄大表侄開心也屬難得了。


    至於那些肉麻的話,他是說不出來的,到底幼稚不說,還實在是有損他沉穩內斂的形象。


    半晌,李括終於接過了盒子,“小表叔,這是什麽啊?”


    施哲然沒搭理他,可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說:東西都給你了,你自己不會打開看嗎?


    李括撇了撇嘴,心下確是明朗得很,話說他其實都沒想到他小表叔會給他新年禮物的呢!


    這往年也不是沒有,但往年多是微信或qq紅包,且數字頗為吉利,不是666,999之類的,就是他的生日。


    說起來他小表叔在這方麵也是很接地氣。


    當然,另一方麵來說,他也清楚他小表叔這是在某種意義上追求高效率。


    因為對他小表叔而言,買禮物送人的話,對方也不一定喜歡,又或者對方在他買之前還喜歡,之後就不喜歡了也是有可能。


    故此,倒還不如直接紅包,有了錢,自己想買什麽買什麽,買禮物的人不用為買什麽禮物發愁,收禮物的人也不會因為禮物不合心意而明裏,或是暗裏的不開心。


    說了這麽多,其實他就是想說他還蠻高興的,畢竟極少送他實物禮物的人這次卻是送了,不禁惹得他對盒子裏的東西越發的好奇了起來。


    伴隨著輕輕的一聲響,盒子打開了,隨之而來的是李括難掩欣喜的聲音,“哇塞!是hero輝煌100!”


    施哲然淺淺的應了一聲,看著麵色很是激動不耐的李括,不免有些不理解明明他們家人都是一個賽一個的從容淡定,怎麽到了李括這孩子這裏就這麽的不一樣了呢?


    興奮勁過去了,李括終是伸手取出了躺在黑色絨布上的鋼筆。


    “小表叔,你什麽時候買的這筆啊?別不是很早就買的吧?”說著說著他慢慢地垂下了頭,“一想到小表叔很早就開始給我準備禮物了,我就覺得很是受寵若驚啊!”


    施哲然:“……”他現在收回禮物改發紅包還來得及嗎?


    “借花獻佛而已,知道你會喜歡,但沒想到你會這麽激動。”


    “借花獻佛?”李括猛的抬頭,表情僵了,盡管他還是很喜歡hero輝煌100,但他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


    李括變起臉來賊快賊快的,施哲然也不計較,“嗯,這筆是省級書法比賽的獎品,一個星期前剛到。”這話道明了鋼筆來曆,算是解釋。


    “書法比賽?小表叔什麽時候參加了書法比賽啊?怎麽我一點都不知道呢?”


    李括儼然已經忘記了借鋼筆這朵花獻他這個佛的事情,他現在的關注點已然變成了書法比賽。


    “我參加書法比賽需要通知你?”


    李括迎上了他小表叔藏鋒不漏的深沉目光,直覺他小表叔的黑眸觸目生寒。


    對視不過兩秒,他便慫了,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您高興就好。”


    心知他小表叔不會真將他怎麽樣,於是他頓了頓,故意娘裏娘氣的問:“不知昨兒那支鋼筆您用的可還順手?”


    施哲然怎可能不知他這麽問的用意何在,不過是很淡定的回應他也糾正他,“不是昨兒,是前兒了,另,我大表侄送的筆用得自是順手。”


    李括端不住了,早已在笑場邊沿瘋狂試探的他終究還是笑出聲來了,“小表叔,我們還是好好說話吧,受不了了我。”


    施哲然波瀾不興的看著李括,唇角卻是不著痕跡的揚了揚,“這就受不了了,不是你先開始的嗎?嗯?”


    拖長的尾音令李括汗毛都豎起來了,“我錯了我錯了,小表~叔~”


    尾音有些顫,一方麵是笑的,一方麵是嚇的。


    他小表叔可真是害人不淺呐!


    不僅男色誤人,氣勢更是壓人。


    “把東西收起來,去洗漱,準備休息。”話落,施哲然抬腳朝門口方向走去。


    “小表叔!”李括驀地揚聲喊住他。


    施哲然駐足回頭,眉眼不驚,問:“嗯?”


    李括早已沒了剛剛叫他時那股天不怕地不怕,隻要喊住他就對了的氣勢,聲音低低的:“我睡不著,額,就是還不想睡怎麽辦?”


    “你什麽時候睡得著?”似是覺得這麽問略有不妥,施哲然斂眸,複而問:“你打算什麽時候睡?”


    李括搖頭,一臉茫然,但看上去確實很有精神,想來是真的睡不著。


    這一點,施哲然還是很相信他的。


    “那你想怎麽辦?”


    “我想出去走走。”


    聞言,施哲然濃密的眉毛微蹙,隨即確是慢慢的舒展開了,“我陪你。”


    短短三個字,李括真真是驚訝得一批,“啊?”


    “啊什麽?你覺得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出去,客廳裏的那幾位會答應?”


    “我就在樓下走走…啊。”聲音越到後麵越模糊了。


    施哲然信他才怪,瞥他眼,“那也不行。”


    李括沉默了,好吧,他光想著客廳裏有三位長輩了,但眼前的這位,對他來說又何嚐不是長輩呢?更何況還是個腹黑霸道的長輩!


    “不是要出去走走?還愣著幹什麽?”


    李括聽到這兩句話先是愣了好幾秒,不過很快他收起了心中亂七八糟的思緒,下意識的朝聲源方向望去。


    然而他望見的卻隻是他小表叔的半個背影,而且沒多會兒竟是連半個背影都沒有了,他小表叔這是已經走出了房間?


    還有,他小表叔背對著他都能知道他在出神?


    他眸子睜大,滿臉的不可思議。


    挫敗的,服氣的,多種情緒夾雜著的深吸了口氣,他終於闊步離開了房間。


    剛出了房間,他隨意打量了一下自己,方才猛然發現他穿的太少了,單單一件衛衣出去逛悠他不得冷死?


    拍了拍腦門,他原路返回,拿了件厚厚的棉服穿上,順便也拿上了他小表叔的羽絨。


    客廳那邊,李括抱著兩件冬裝外套姍姍來遲,不曾想施哲然已經和幾位長輩說好了,施父見他來,把不久前剛跟施哲然囑咐完的又跟他說了一遍,多是些要注意安全的話。


    不過因著有施哲然陪同,施父對李括說的比對施哲然說的少了不少,總歸他相信他兒子會照顧好甥外孫的。


    一係列安全問題交代完了,施母看了眼總算停止了說話的丈夫,而後看著兒子,“你爸今天倒是格外上心了。”


    “你這話說的,我什麽時候不上心了?”施父不明白他哪裏不對了。


    施母笑了笑,“誰說你不上心了,我的意思是孩子們現在要出去,你卻一直跟他們做思想工作,那他們還要不要出去?”


    妻子的話施父懂了,他自認今天確實是嘮叨了些,但多說些也是沒錯。


    “我也是擔心他們的安全。”


    這話不假,今天除夕夜,街上的店都關門了,空無一人,兩個孩子出去他難免不放心。


    “好了,然然不是說了隻在近處走走嗎?”施母寬慰丈夫,話說她丈夫今天是怎麽了,比她還不放心兩個孩子。


    比起施氏夫婦,李煥基本上沒說什麽話,實在心知兒子現今還並不怎麽喜歡與他交流,兩人多是一問一答,或是一問一沉默。


    他知道,他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


    施父並不覺得近處就很安全萬事大吉了,“近處也……”


    李括覺得要再待下去,他和他小表叔怕是真的出不去了,出聲打斷了施父的話,“舅爺爺,我和小表叔會注意安全的。”


    說完,他望向施哲然,“小表叔,我拿了你的外套,我們走吧。”


    施哲然走向他,眸光裏透著一抹無跡可尋的深意,片刻消失於無形。


    他從來都知道,李括這孩子是極為懂事的,這不,從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上就能看出來。


    “嗯,走吧。”他接過外套,同時對幾位長輩道了別。


    除夕夜的街道是一年四季中最為寂靜的,就連沒有情感的路燈看上去都是那麽的蕭條。


    施哲然叔侄倆是沿著人行道走的,即使路上無車,但是為了防止意外走人行道最為妥當。


    兩人靜靜的走了有小段距離,李括突然停了下來側身對著施哲然問:“小表叔,你餓不餓啊?”


    施哲然頓住步伐,側眸凝視了他好幾秒,薄唇微抿,“你餓?”


    這孩子難道年夜飯沒吃飽?不該啊,年夜飯暈菜居多,他吃得不是很盡興嗎?


    李括嘻嘻笑,“也不是餓了,就是覺得大晚上的宵個夜也不錯。”


    盡管李括此刻逆著光的,盡管他在笑,但施哲然依舊能憑著直覺感受到他眼底的黯淡。


    黯淡,黯淡……這孩子果真還是不開心嗎?


    李括這孩子啊,還真是和他表哥李煥差不離。


    心下歎氣,施哲然未曾想他竟然漸漸醞釀出一絲‘不懷好意’來。


    “是不是想吃燒烤了?過兩天可以去看看,今天就算了,就算人家就住在那裏,但人家也要過年。”


    就算有厚厚的棉服穿著,可李括愣是感覺自己的後背一陣發涼,而且還是涼嗖嗖的,冷汗津津。


    他猛的回頭,“小表叔,你……?!”


    施哲然笑,麵容在路燈下更加的清逸俊雅了,深邃的眼眸裏閃爍著蠱惑人的魔力,“我怎麽?我可什麽都沒說,倒是你有點反常啊。”


    李括:“……”中招了中招了,他絕對是中招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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