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若珩是在時隔9年的校慶上再次看到林初靜的。


    還是在以前的那間教室,還是那樣子的場景,一如12年前,蔣若珩初次見到她的樣子。


    她就坐在她曾經的座位上,細長的手臂支撐著下巴,臉微微側向窗外,仿佛在欣賞什麽美景。及肩的短發柔順地披在耳後,露出他多少次午夜夢回憶起的側臉,幾絲調皮的頭發在臉頰微微晃動,讓她有了一絲靈動。


    蔣若珩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她是他可遇不可求的夢。


    他不知道他為什麽可以對她執著那麽久。


    12年的光陰,可以改變很多。但是,卻沒有改變他的心。他貪婪地看著她,甚至連呼吸都放輕幾分,很怕她就像以前的很多次夢裏,稍微動一動,她就消失不見。


    時間如白駒過隙,想想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她了。因為曾經的錯過,就讓他再也沒有了機會,這十幾年來,他後悔了無數次。


    他為什麽會那麽傻呢?


    “若珩!”安靜的走廊裏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驚醒了蔣若珩,也驚醒了神遊天外的林初靜。


    她回頭,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的蔣若珩。她有一瞬間的呆愣。


    林初靜也已經很久沒有了蔣若珩的消息。


    最近的一次消息,應該也有4、5年了。大學畢業後,她離開那個有他的地方,去了隔壁的城市,開始全新的生活。


    林初靜知道他喜歡她。


    在懵懂無知的青春裏,她和他,還有周邊很多的人都發生過一些故事,或許這是每一個人都會經曆的青春吧。她曾經很生氣,他利用了自己的閨蜜,但是等到讀了大學,她又慢慢的看開了。誰還沒有年少輕狂過。等到經曆了工作,生存等等一係列的事情之後,林初靜就更加沒有什麽看不開的了,比起生存,那些曾經的旖旎,都不過是浮雲而已,人的一生很長,也很渺小,她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著去完成。


    曾經她憤怒過,後來強迫自己慢慢遺忘,再後來她突然明白了,什麽感情,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於是她選擇了淡漠。


    最後一次見到蔣若珩的時候是大學畢業之後的高中同學聚會。她還記得那天他喝了很多酒,然後還是當著很多同學的麵再一次和她表白了。她很錯愕。大家都知道他們的事情,氣氛一瞬間很尷尬。他說了很多,酒後吐真言,再一次挖出了曾經的傷疤。侯嫣婷就站在他的背後,她的對麵。她無言以對。於是她逃走了。去了那個他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時間一過,就是5年。


    走廊裏來的是蔣若珩的好兄弟,如今學校的團委副書記,李觀淩。他當然知道這兩人的事情。當他看到這兩人在默默對視的時候,就覺得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一瞬間,三個人立在門口,氣氛有點尷尬。


    林初靜心底歎了口氣,“好久不見。”


    蔣若珩覺得自己要瘋。


    李觀淩也覺得自己要瘋。


    “初靜”,李觀淩尷尬地笑著,心裏哀嚎,怎麽覺得蔣若珩今晚要揍他一頓的感覺。


    林初靜笑了,是對見到老同學那種懷念美好的笑容。


    “觀淩……老師。”叫了名字,還故意加上老師,一如當年的活潑。


    李觀淩瞬間找回高中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林初靜了。自從5年前的那場聚會,蔣若珩不顧一切地當著侯嫣婷的麵表白之後,李觀淩也很久不敢聯絡她了。高中時代的林初靜,就是那種最討人喜歡的乖乖女,她恰到好處的靈動,帶著16歲少女的文藝,還有默然的溫暖和良善。她長得並不很漂亮,但就是很舒服。她不像其他基層來的女孩子那樣怯懦,也不像城裏的女孩子那樣張揚。她沒有什麽特別的,不管是成績、長相、性格都是中規中矩,唯有像他這樣關注了她很久的人,才會慢慢地發現她內心的溫暖和柔軟。當然,他是看蔣若珩像中邪了一樣才會關注她。這一關注,就是12年。


    蔣若珩是他的好兄弟,他當然知道他有多愛她。真的不是年少輕狂,就是當初那教室裏的溫暖一笑,讓蔣若珩惦記了12年。這些年來,大家都相安無事,蔣若珩也好好地工作、戀愛。不過,至今單身。高中畢業之後的4年,都是李觀淩負責聯絡她的,受蔣若珩的脅迫。


    李觀淩一瞬間的怔忡,讓林初靜有點不知所措。


    隨後,又隻好轉向蔣若珩,“若珩,好久不見了。”


    蔣若珩心裏一酸。她也知道好久不見了。就因為侯嫣婷,她也狠得下心來,這麽多年來斷絕一切聯絡,要不是恰逢學校70年校慶,他和李觀淩說動當年的班主任,向他們發出一個都不能少的話,他相信他絕對有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蔣若珩愛了她很多年。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會一直記得她當年對他的好。這麽多年來,他做一個父母眼中的好孩子,好好地工作生活,但就是沒有辦法忘記她。他其實很後悔當時為了接近她而傷害了她的好朋友,但是那時候的他就是那麽的年少輕狂,為了她真的是想盡一切辦法。不,哪怕是時光荏苒,這麽些年,他也在想盡辦法,求得她的原諒,希望她可以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可是5年前的那一次表白,又把她推走了。不論如何,她都不肯再理他。他知道她所以的聯絡方式,但就是不敢打給她。生怕她又跑了。


    蔣若珩怔怔地看著她,埋在心裏多年的感情仿佛就要噴薄而出。


    李觀淩見好友呆愣的樣子,也是忍不住歎了口氣。不明白為什麽有些人就是這麽倔強。


    林初靜看著他,仿佛也過了很久很久,一時間百感交集,最終還是覺得很多事提了不如不提。可是他炙熱的眼神一動不動,林初靜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時間會改變很多,時間也讓她從一個懵懂少女成長為了成熟的獨立女性。她早已不對多年前的事情耿耿於懷,甚至這些年自己在y城單打獨鬥的時候,還會懷念起他。有一個默默地愛著你,是一件難以言說的幸福的事情。曾經她真的很困擾他給侯嫣婷帶來的傷害,後來又因為他遭受校長的談話,再多的旖旎情懷也被打擊的七零八落。原本以為過了那段時間就好了,可是沒有想到,大學畢業後的那一次聚餐,又再一次將她陷入到了他們兩個之間,這讓林初靜很難受。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忽略蔣若珩對侯嫣婷帶來的傷害,再一次在大家的安靜中落荒而逃。而後,她拒絕了他的所有消息,安靜地過了這4年多的時間。而她的心態,早就已經平和。但如今,當她看到蔣若珩的時候,忽然之間發現了,他其實還沒有放下。


    李觀淩覺得,這麽多年,他們其實欠彼此一個袒露心扉的機會。於是他轉身走了。


    林初靜很平靜。


    “若珩,你最近過的好嗎?”其實是最客套的對白。


    蔣若珩回神,想了想,還是咽下了對她的思念,“我……挺好的。”


    氣氛有點尷尬地沉默,林初靜想了想,還是決定告別。其實她慢慢地長大之後,內心對蔣若珩有一點點心疼,她曾經很不喜歡被動地卷入他和候嫣婷的愛恨情仇,也因為他導致自己和侯嫣婷友情破裂,更生氣他對侯嫣婷沒有一絲愧疚,也因此和他斷絕了5年的關係,她想,這對於一個在整個青春都喜歡著她的人來說未免過於殘忍,可是不這樣做,她永遠也無法逃離當初他們那一團糟的關係。也許,她就是個膽小的人。


    “你過的好就好了。”林初靜喃喃地道。樓外廣播響起,慶典似乎要開始了,林初靜忽而一笑,內心是對蔣若珩的釋然、感激、內疚,以及放下。


    “慶典要開始了,若珩,謝謝你!”林初靜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蔣若珩,“再見!”


    蔣若珩有點心神恍惚。


    “初靜!”他拉住她,“我跟你一起去!”忽然想起來,林初靜最忌諱的就是在同學麵前和他有所牽扯。又小心翼翼的問,“要不,等下慶典結束咱們去吃飯?”


    林初靜沉默了一下,她在猶豫。


    “我們和李觀淩一起去,就是很久沒見了,我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不是我們單獨的2個人,就……就當做是和老同學一起,好不好?”


    林初靜想起班主任的話,“愛一個人不容易,會為了她做很多傻事,於他而言,都隻是愛你而已,他已經後悔了9年,初靜,你給他一個做朋友的機會吧。”


    “好。”林初靜心軟了。也許,也不僅僅是心軟吧。


    蔣若珩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手機給我。”林初靜帶著微微的笑意,就這樣放下,做普通的老同學吧。


    蔣若珩傻傻地掏出手機,他以為會再被拒絕的。這些年,他已經被拒絕到麻木了。


    林初靜纖細的手指在手機上翻飛如舞,不一會兒就在他的手機上存好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如果走散了,你就打電話給我。”


    “不會走散的。”蔣若珩心想,隻要你不走,就不會散的。


    林初靜覺得他有點傻,“哦,那我把手機號碼刪掉?”


    蔣若珩立刻把手機放回口袋。“不行!”


    林初靜笑了,轉身離去。蔣若珩仿佛還在夢境中,這是9年多來,林初靜第一次沒有對他冷臉。其實他的手機裏早就存了她的電話,隻是從來不敢打出去。也曾默默地加了她的微信,隻是她不知道。其實蔣若珩對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除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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