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裏的東西很熟悉,正是一年多前,林初靜在蔣若珩抽屜裏翻出來的鐵盒子。裏麵放著的東西不算很清晰,但是依稀可見,除了當年的一些舊東西之外,還有新的。隨著蔣老校長的手劃過去,林初靜甚至看到了前幾周上課時她隨手在他筆記本上畫的簡筆畫,還有之前她發表在雜誌上的幾篇文章,都被他細心地粘貼在硬紙板上,裝在密封袋裏。


    林初靜劃過一張又一張的照片,仿佛看到了這幾個月以來她和蔣若珩經曆過的過往。原來不知不覺,他已經慢慢滲入自己的生活,可是她還覺得很正常。


    “你大概不知道,若珩是一個很執著的人,他決定的事情,就非要去做,我們從來改變不了他。”蔣老校長歎了歎氣,想起他那不爭氣的兒子,簡直是讓他操碎了心,這麽幾年折騰下來,他也不想再管了,可是孫子是無辜的,他已經沒有幸福的家庭了,可是他希望他的孫子能夠像正常人那樣生活,希望他的孫子能夠比別人更加優秀。“我並不是對你有意見,隻是我覺得你們現在不是時候。如果今天你們出來工作了,哪怕隻是過了高三,我也不會阻攔著你們,若珩他……”


    “嘭!”辦公室大門被撞開,蔣若珩氣喘籲籲撐著門,站在門口驚慌地看著林初靜,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緊張地喘著粗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林初靜。


    林初靜回望著他,怔怔地沒有開口。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麽,她在想,蔣若珩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她仿佛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總是顧忌著侯嫣婷的想法,能避則避。可是,今天蔣老校長站在這裏,他推開門的瞬間,林初靜仿佛覺得自己過了幾個世紀,回憶著這段時日以來的種種,她想說她不喜歡他,可是她說不出口;說她喜歡他,那侯嫣婷呢?還有麵對高考,他們麵臨的競爭以及父母家人的殷殷期待呢?


    一時之間,辦公室裏很安靜。


    蔣老校長握住手機,有點心虛。他是搜了蔣若珩的房間搜出來的東西,用孫子的話來說就是侵犯隱私權。想著便偷偷地把手機藏在身後。


    事實上,蔣若珩並沒有心思看他爺爺做了什麽,他隻是看著林初靜,生怕她說出什麽讓他錐心刺骨的話來。他也不敢開口,這樣的平靜,他還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就這樣定定地看著她,仿佛一錯眼,她就會再次冷若冰霜,拒他於千裏之外。


    蔣若珩心想,她一定很生氣吧。


    他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他剛才聽說校長請了她過去辦公室,還以為她做了什麽,趕緊跟過來,打算萬一情況不好,他就給她解圍。少不得靠著老爺子的麵子,校長還是不會為難他的。


    結果走到半路,就接到大堂姐的電話,說爺爺昨天接到電話,應該是有人和他告狀說他在學校早戀,氣的他連夜找熊校長,一早起來還跑過去他們家翻箱倒櫃,叫他留意爺爺的行蹤。


    敏銳的他立刻就拔腿飛奔過來,結果,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蔣若珩想,她一定很生氣吧。想想他一開始,就搞砸了她和侯嫣婷的友情,現在原本想先陪伴在她身邊慢慢接近她,結果又被校長約過來這裏談話。他幾乎不敢去想,他覺得他所作的一切又重新回到原點了。


    蔣若珩和林初靜安靜對望,誰也不開口。其實一個害怕一開口就是他不想聽的答案,一個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些事情,兩人就這麽安靜地望著對方,竟讓蔣老爺子生出生離死別情深似海的感覺來。


    終究還是蔣若珩忍不住,他忐忑不安,喃喃地叫著她的名字,“初靜……”


    林初靜回神,複雜的眼神看著他,又看看蔣老校長,搖搖頭,“你們先聊吧。”說完便走到蔣若珩旁邊,她抬頭看向他。男生很高大,低頭俯視著她,眼裏全是她的倒影,初靜心想,這樣的他,到底是為什麽呢?


    蔣若珩在她即將踏出門的一瞬間,伸手拉住她,往懷裏一扯,緊緊地抱著她,“初靜,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和你好好地說好不好?”


    林初靜一驚,心跳地飛快,她一動不動地僵住,蔣若珩把頭靠在她的耳邊,哀求的話語,灼熱的呼吸,頓時讓她失去了自主思考能力。她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軟弱,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好。”


    蔣老爺子瞪著眼睛看著他的孫子就這麽視若無睹地抱著小姑娘,這,這這就是她說的沒有感情?這是忽悠他老頭子呢?


    林初靜好一會兒才掙紮著從他懷裏出來,飛快地離開。


    學校已經上課,這是班主任鍾老師的課,她有點慌亂,不想這個時候回去,就走到操場邊上發了會兒呆,腦子裏什麽事情也沒有想清楚,淨想著剛才蔣若珩說讓她好好聽他說話那件事。林初靜想,他會和她說什麽呢?如果他再一次把之前高一說的那些話再說一次,她應該如何回答?


    她想了半天,終究沒有答案。


    等一節課結束,她剛經過辦公室,班主任就把她叫了進去,果然問起校長為什麽事情找她。


    林初靜這才反應過來這件事的後遺症。


    她剛才在操場上想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竟然還有空想怎麽回答蔣若珩,她難道不是應該想想如何向班主任交代嗎?高三早戀,這頂帽子算是扣到她的頭上了,關鍵是她和蔣若珩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她一直覺得兩人就是普通的同學關係。如果班主任知道了,肯定會和爸媽說,如果這個緋聞的對象是賀淩,父母還是會很淡定,但要是其他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會麵臨著什麽。


    這個時候心裏又想,這個蔣若珩,怎麽就這麽能折騰呢!好好的東西,隨身帶著不好嗎?竟然要放在家裏,被家長找出來也不足為奇了。


    哎,林初靜歎了口氣,不知道怎麽回答鍾老師才好。進辦公室前想了1分鍾,她就把事情都告訴了鍾老師。鍾老師驚訝地睜大雙眼,其實她內心也在想,這蔣若珩怎麽這麽能折騰呢!


    林初靜低著頭站在辦公桌前,鍾老師想了想,不敢過度刺激她,就淡淡地說了句,“那你先回去好好想想要怎麽處理吧,你們都讀高三了,我不希望這些事情影響你們。”


    林初靜再次申明,“老師,我們隻是普通同學,真的!”


    其實她自己也有點心虛,垂頭喪氣地出了辦公室的門。一出來就看到侯嫣婷和其他人笑著從辦公室門口經過。林初靜這會兒看到侯嫣婷,莫名地有點心虛。大概是感受到了林初靜的情緒,侯嫣婷瞥了她一眼,又若無其事的走了。


    回到教室,就連她旁邊的和她比較熟悉的同學都紛紛問她怎麽了。


    此時的林初靜真的很想暴揍一頓蔣若珩爺孫兩人,太過分了!做什麽都要這麽高調,又成了八卦中心體,也不知是不是她特別地多新聞,她感覺走在路上都有人偷偷地看著她。


    當天,蔣若珩請了一天假。


    林初靜有點心神不寧地時不時看著門口,盼望著他趕緊回來。畢竟現在兩人麵對的是老師和家長雙重壓迫,作為乖乖女的林初靜,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不乖的一件事了。


    第二天剛好是周末,蔣若珩連上午的課都沒有來,林初靜終於忍不住,發了個信息給他,“你怎麽請假了?事情處理好了嗎?”


    信息如沉大海,並沒有蔣若珩的消息。


    林初靜心裏的感覺越來越不好,如果蔣老校長說的是事實,蔣若珩不會置她的信息不顧的。


    想到這裏,林初靜回憶了一下,的確,從她認識蔣若珩以來,似乎沒有打電話發信息找不到他人的時候,林初靜有點心酸,原來有人對自己一直這麽好過,但是她好像從來沒有注意到他,不,應該說是故意避開他……


    林初靜等了許久,等到周日晚上上完晚自習,才接到他的電話。他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初靜,對不起,我這幾天在家裏,不方便用手機。”蔣若珩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嗓音,從電話那端傳過來,盡管聲音很小聲,林初靜還是擔心父母知道,悄悄調小了音量,鑽進被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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