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田搖搖頭,理了理思緒,繼續道,“說不上抱歉,因為我當時確實一天沒有吃東西了,當你遞給我食物的時候,我也忍不住接了過來。然後你和我說了很多,你給了我那張賀卡。然後你解釋給我聽,你說,老虎也會有細嗅薔薇的時候,忙碌而遠大的雄心也會被溫柔和美麗而折服。隻要我們的內心始終充滿著美好,微笑中帶有陽光,對不順利的事情視若平常,把心放開,自然會有徐徐清風吹過心田。所以我當時想了很多,我想侯嫣婷縱使有再多的錯誤,可是她是我結婚多年的妻子,這麽多年來她照顧家庭養育孩子,我們之間也算是相敬如賓,如果我能放下這些不好的事情,或許就會有一個更好的人生吧。所以我很感謝你,謝謝你當時對我的鼓勵,所以我回來了,決定放下過去的一切好好地和她過日子。那張賀卡,也因此被我保存了下來。”


    林初靜默然。沒有想到,她當時隨手寫的一張賀卡,竟然給了齊田這樣的鼓勵,也正是因為這份鼓勵,齊田把賀卡留了下來,最後居然還被侯嫣婷發現,然後說他們兩個有不正當關係??林初靜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冤枉了!


    蔣若珩和蔣明光更是目瞪口呆,這件事真的是有預謀的發生,卻又巧合地朝著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注定了他們幾個人兜兜轉轉,終將要來一場了結。


    “平靜的日子過了大半年,”講到這裏,齊田自己也有些無奈,“她竟然發現了這個賀卡。因為我放在我爸媽的一些舊物中,所以她堅持認為那是我很重要的東西,加上對你的偏見,所以就以為我出軌了,對象還是你。這對她是一種打擊。因為在她的世界裏,她就是認為你插足了她兩次的感情。我和她解釋了很多,可她再也不相信我了……因為多年前我就帶侯嫣婷去看過心理醫生,我知道她的心理狀況不太好,這件事對她來說一定是萬分重大的打擊,她一直不肯去看醫生,我也不敢勸,谘詢了心理醫生後,我隻能自己預防她做一些過激的行為。去年10月校慶,她知道你們重逢了,她看到你們一起說話聊天了她覺得你搶走了我又和蔣若珩在一起了,她就更加沉默了,我知道這不是她放棄了,而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所以我一直關注著她,我知道她一定會報複的。後來臨近過年的時候,我發現她頻頻聯絡一些人,還有國外的電話和email,我愈發擔心她做什麽事情出來,所以我想著這事要找你讓你預防一下。因此我去了y城,誰知道你又把我當成了跟蹤狂,把我弄到派出所去了……”


    “額……”林初靜有些尷尬,這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說來說去,隻能怪齊田長得……有些猥瑣……“我真不是故意的……”


    齊田當然不介意這些細節。


    蔣若珩恍然大悟,“那時候,侯嫣婷應該是聯絡的賀淩。”


    林初靜也想起來了,“她其實在校慶就已經開始計劃了,她應該是發郵件給賀淩,拍的照片是我和蔣若珩校慶的時候坐在一起的照片。”


    事情講到這裏,很多之前他們不明白的事情,陸陸續續都算是有了個交待。除了齊田之外,幾個人回顧往事,都有些心驚。侯嫣婷對現在的網絡暴力事件,看來是計劃已久了,或許,這就是齊田說的所謂的報複吧,可是一個人,能計劃到這種地步,說實話,林初靜的世界裏,侯嫣婷算是獨一無二獨領風騷。她以為的那些巧合,其實都是必然的關係造成的偶然的後果,最終釀成這樣大的一個事件。


    書房裏很是安靜。幾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最終蔣明光道,“齊田,我和你之間,就到此為止了。”


    齊田猛地抬眼望過去,顫聲叫了一聲“叔叔!”


    蔣明光搖搖頭,“你已經長大了。當年……是我太自私了,如果不是我攜恩圖報,或許今天的你會家庭幸福夫妻恩愛。所以,我不需要你再為我做什麽,你該為自己活著。”


    “不!”齊田的眼光像是要濕潤了,“您就是我的父母,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我和侯嫣婷結婚多年,並沒有過得不好。我們有三個乖巧的孩子,我不介意是否親生,因為感情不會因為血緣而親近也不會因此而疏遠,一如您對我多年,我都懂得。”他感激蔣明光給他的一切,包括侯嫣婷,即使她有不好的地方,但他相信,她一定也愛過這個家庭這個孩子,現在她隻是生病了,心裏生病了。以後她好了,就好了。


    蔣明光安慰他,“齊田,我知道你為我做的一切。可是你有家有室,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在等你回家。你說其實你覺得她也有值得你愛的地方,那你就拿一個正常的丈夫的態度對她。我們之間的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你要為你的家庭負責。你已經不是當年一無所有的你了,孩子和妻子都是你的責任。”


    林初靜忽然瞬間明白了蔣明光的意思。齊田說的對,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他為了蔣若珩的高考花了七十萬擺平侯家,又為了不讓蔣若珩背上不好的名聲,花了將近400萬擺平貪婪的侯家父母。如今他和齊田斷絕關係,無非就是看透了將來蔣若珩和齊田必然對立的場麵,蔣若珩是他親兒子,他必定會站在他的身邊,而齊田就會夾在他視若父親的恩人和結婚多年已有感情的妻子之間,左右為難。


    林初靜喃喃地重複著,“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齊田和蔣若珩也明白了蔣明光的意思,一時之間,兩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蔣若珩看著他的父親,這是父母離婚以來,他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父親對他的良苦用心。他恍惚地回想著那些模糊的過去,卻再也找不回當年的一家三口了。他這麽多年來,一直怨怪自己的父母為什麽和別人這麽不同,甚至他的母親離婚後就能立刻改嫁絕不回頭,這麽多年來,他的媽媽沒有回來看過他一眼,沒有給他打過一次電話。嚴格來說,是他的父親拉扯了他長大。然後,為他考慮良多,安排他的事業、生活。今天,他的爸爸在他和齊田之間,依然是無條件的選擇站在自己的身邊。他忽然就失去了剛剛坐下來的時候,麵對齊田的那種不悅。他是無可替代的。這一刻的蔣若珩,對父親這個詞,第一次有了感動。


    林初靜一方麵為蔣若珩和蔣明光的父子之情而感動,另一方麵卻又對齊田充滿了同情。上天要對一個人不公平的時候,真的可以很殘忍。他16歲失去父親,貧困潦倒輟學來到g市為母親治病,若不是遇到蔣明光,他不會再有重回學校的機會。可是命運並沒有心疼他,他21歲的時候,母親又去世了。至此父母雙亡,隻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好容易在蔣明光這裏安頓下來,卻又為了報恩,接受了當時沒有感情的侯嫣婷,和她結了婚。婚後竟然發現養了六年多的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然後自己的妻子還要和恩人的兒子過不去,他的恩人現在告訴他要和他斷絕關係……想想都覺得齊田真不容易。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林初靜總覺得齊田的故事像是在哪裏聽過,萬分熟悉。隻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


    或許是因為蔣明光和齊田說了那些話,齊田連飯都沒有吃,就離開了臨湖苑。蔣若珩和蔣明光在書房裏麵麵相對,林初靜也尷尬,索性就說出去買點東西,但蔣若珩卻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獨自出門,林初靜深深地認為他想多了,光天化日之下,哪裏來的那麽多危險?雖然內心並不讚同,但最終她隻好乖乖地和蔣若珩父子倆大眼瞪小眼。


    李雨薇打電話過來,蔣若珩看父親渴求的眼神,便開了免提,她告訴蔣若珩,針對昨晚她發的幾個林初靜的那幾個視頻,侯嫣婷也做了回應,不過反向並不很大,讓大家不用擔心,隨後又問和齊田的談話是否有什麽進展。


    蔣若珩沒有把故事告訴李雨薇,隻說可以確定孩子不是他的,由他父親做的親自鑒定報告等會會發到她的手機上。但同樣沮喪的是,這份報告如同侯嫣婷那份一樣,有存在爭議的地方。侯嫣婷一樣可以質疑樣本的有效性。


    但這在李雨薇看來並不是什麽大事,“首先,你可以很確定孩子絕對不是你的,這對我後麵的措辭很重要。其次,報告拋出去,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就由網友們去看吧,我攪渾水就可以了。這件事開弓就沒有回頭箭,我不趁著熱度把林小姐形象扭轉過來對不起你發給我的獎金。”


    蔣若珩:“……”


    林初靜覺得齊向南很可憐。他已經成了被母親利用的棋子。“雨薇姐,我的意思是,不要再把孩子牽扯進來了。”


    這正是蔣明光想說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的話。齊向南不管是誰的孩子,但是因為齊田的關係,他私底下也很是關注他,也正是因為見到齊田的幾個孩子都那麽活潑可愛,他更是盼著蔣若珩早些結婚生子,一腔愛孫熱情賦予齊家的三個孩子身上,但因為侯嫣婷的關係,他最多隻能看看照片或遠遠地看著他們而已。可是於蔣若珩和林初靜而言太不公平。


    眾人沉默。但都明白林初靜的意思。蔣若珩勸她,“其實沒有人會知道他是誰,這對於事情的發展是有好處的,我們也不會暴露他的姓名和照片。”


    林初靜很堅定的搖搖頭,“若珩,你忘記了你自己嗎?我不想別人再重複一次你的經曆。就算全世界沒有人知道他是齊向南,但是他自己知道。”


    蔣若珩微微愣住。他掛了電話,隨即輕輕應了聲好。


    他自己都快忘記了以前的那些傷痛。或許是刻意的,或許是因為更加美好的生活促使自己漸漸忘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沒有什麽事情比被父母利用更來得疼痛;他曾經刻骨銘心的對父母的憤怒,原來她也一直銘記在心。蔣若珩就漸漸蕩開一個微笑,看向她的眼裏都是些無法化開的濃厚。


    蔣明光欣慰於林初靜的善良,他想兒子的等待也算是值得的。


    蔣若珩道,“那我們再想想其他的辦法。隻能慢慢來。”


    林初靜搖搖頭,她見過他的痛苦,所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大不了,就像我那天說的,這裏不能生活就去別的地方生活唄。”


    蔣明光笑,“那倒不必,這件事最關鍵的是拿到原始視頻,最好是有第三方拍攝的完整經過。”


    蔣若珩道,“最容易拿到視頻的那個人剛才被你趕走了,你還和他斷絕了關係。”如果侯嫣婷自己的丈夫站出來說視頻是偽造的,那效果簡直不要太好。


    蔣明光卻覺得人不該挾恩圖報。“以後再無瓜葛了。他也不容易。”


    “你就是偏心。我這個親生的還比不上你外頭養著的。”蔣若珩口不擇言,父子倆總有各種理由要頂嘴吵架,就好像是多年的習慣一樣。


    蔣明光其實剛才說的高尚,和齊田斷絕關係,以後省的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其實於他而言不也是一樣?他何嚐不是夾雜在齊田和蔣若珩之間左右為難?在蔣若珩叛逆的那幾年,卻是齊田失去父母,全身心依賴他的時候,他是真的當幹兒子在養,在栽培,這會兒正因為齊田和蔣若珩兩個人難受,又被蔣若珩這麽一說,一時間思緒紛亂,個中滋味難以言說,想說什麽,最後隻能罵了一句,“你這個逆子!”


    林初靜失笑,“蔣若珩你是在吃醋嗎?”


    蔣若珩和蔣明光都愣了一下。吃醋嗎?


    嗯,蔣明光恍然大悟,偷偷笑了。蔣若珩恨恨地走出房間,“我去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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