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此番真氣倒了,大夫診斷後,是氣急攻心,一段時日內,都不可再動氣。所以老太太專心的養著身子,無論是她還是阿荼,都得了一陣清靜日子。


    眼看拂以在安濟堂也待了幾個月,徐世秋漸漸習慣了這個小姑娘的存在。聽她問一些醫術上的問題,看她記著各種藥材時,認真的模樣。安濟堂裏有除了拂以,有三個跑堂。大夫除了徐世秋,他的父親偶爾也會過來,相較之下,來得更勤快的,便是徐老了。


    徐老喜歡開玩笑,他的玩笑總是半真半假,動不動就把拂以和徐世秋排在一起。勤快好學的姑娘,總是較討喜的。


    原本楚棠是安濟堂裏的跑堂兼賬房先生。看拂以對藥材記得快,偶爾沒有病人的時候,還教她打打算盤。他說,他本來也隻是一個跑堂。之前的賬房先生跑了,徐老便教了他幾日打算盤,後來...賬房先生的重任就被排到了他的頭上。


    不過看徐老的態度,怕是想讓她當孫媳婦了。他覺得自己也可以找個人來接自己賬房先生的班了。


    對於新鮮的事物,拂以都持好學的態度。打著算盤的時候,嗯,很有手感。


    渾然不知在他們心中對她定位的轉變。


    拂以年紀小,醫館裏的人,都會讓這她。平日裏看她文文靜靜,又甚是乖巧,所以大家平時沒事也會逗著她玩。開著各種玩笑,她都能一笑應對回來,隻是對家中的事,總是閉口不談。久而久之,大家都會以為,她果真是家境貧寒。也就都避開了這個問題。


    今日徐老見她坐在那打著算盤,便道:“拂丫頭,你家中是打算尋個什麽模樣的女婿呀?”


    其他人各忙著自己的事,卻都默默的都豎起了耳朵仔細聽。


    “嗯?”她頭也沒抬,懶懶應道,“我還小,爹娘都不擔心這種事呢。”


    “誒,這不是快到過年了麽?過完年可又長了一歲,離及笄,可又近了一步。”


    “我爹娘嘛...覺得對我好就行了。”


    喲,這要求真不過分。徐老奸笑著看向自家孫兒。後者接收到他的目光,剛喝的那口水差點噴出來。一下就給嗆到了,“咳咳咳......”


    其他人私下切切私語著。


    “因為我娘說我的條件太苛刻了。怕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種人。”


    “哦?說來聽聽。”


    “我要找的是蓋世英雄,八抬大轎,繞著京城六圈,來求親。成親之後,以我為主,凡事都得聽我的,不準納妾,不準逛窯子。生了孩子他得親自帶孩子。”


    此語一出,其他人都懵了,似乎完全沒想到這丫頭會提出這麽高的要求。


    徐老深思了一會兒,“丫頭,你娘說的對。”


    “是吧,所以我覺得日後大概也成不了親了。”啊,算錯了。又重新撥了一次算盤。


    “你覺不覺得懸壺濟世,妙手回春,比蓋世英雄來得厲害?”


    她微微頓了一下,點了點頭。“待我日後成了女神醫,誰還能說女子不如男呢?”


    “......”這個點好像有點不對啊。


    偷偷瞅一眼徐世秋的表情。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終於算完了,見徐老正打量著她,“怎麽?”


    “你這丫頭這麽小,倒是很有思想。”


    “那是,成親是我的終身大事呀。日後的事當然要自己選擇。”她說得理所當然。很大一部分,是被家中寵出來。她無懼於世事,甚至很自主。


    這麽有思想的丫頭,他突然有些擔心,倘若自家孫子真的跟她在一起的話,真的鎮得住她麽?


    拂以重活一次,現在的宮靖白還什麽都沒能做。倘若能放下對他的恨意,除了保護國公府,她還有很多事沒做過,很多事想去嚐試。雖然現在...還做不到。


    近來,她相當認同一句話: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她把賬本交給楚棠,“楚先生,你看看。”


    “算完了,這麽快?”果然是年輕人啊,學起東西可是相當快的。


    經過這次的交談,幾個人都覺得,徐老要將她變成孫媳婦這件事,怕是要黃。別看小丫頭片子這麽小,性子可倔著。除非徐大夫真對她有意,能用心打動她吧。


    三天後的下午,拂以再一次見到忠伯。抓的藥方子與之前完全不同。她愣了一下,抓藥的同時,默念了幾遍,背下了藥方。“亦妹妹可還好?”


    “小主子近來好多了。”忠伯應道,“偶爾也有些閑情,寫些詩文。”


    “是麽?什麽時候也讓我看看。雖說...我對詩文是一竅不通。”她不好意思道。


    “老奴會轉述給小主子的。”


    “嗯。”


    待忠伯離去後,她寫下了藥單子,認真看了一遍。這是滋補身子的藥方啊。


    此前見他,便是極其虛弱。藥補的話,長年累月下來,即使不能完全滋補回來,但多少也會讓他身體好些。不至於讓那些小病小痛,總是纏著他。


    她又看了一遍藥方,體虛、氣陰兩虛。不僅是藥補,膳食上也得下功夫啊,忠伯應該知道吧。


    即便覺得他知道,心中卻還會隱隱擔憂。


    等下一回,忠伯來時,她提醒了這件事。忠伯似乎吃驚了一下,隨即道:“姑娘醫術學得甚好。光看方子,都猜出來了。”


    自她此前說自己隱瞞了身份後,忠伯便喚她:姑娘。


    她不好意思道,“現在還隻是些皮毛。”但她對自己猜中還是很有自信的,應該八九不離十。


    “年關在即,姑娘可有休息?”


    “嗯,有。”之前問的時候,徐世秋是說,待開始準備年事的時候,就可以開始休息了。


    醫館開到過年前兩天,之後閉館。若是有病患,便是到徐府尋他們。


    “如此甚好,年前,小主子希望能見見姑娘。”


    她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自然是可以的。”她也很想見他,隻是怕打擾了他。


    “上回說過小主子近來寫了些詩文,老奴此番帶了過來,姑娘可要看看?”


    百日莊夜中,向往少年遊。寒雪初望時,莫待空等閑。


    最後落筆——亦之。


    隻是他的一首隨筆詩。那強勁有力的字,卻像是打開了她記憶的關卡。


    亦之...亦之...上一世,她看過他的文章,他的文章多數都是些隨筆詩文。相較他的文章,她更喜歡他的字,像是一棵棵勁竹,在風中有傲而不屈的骨幹。她還曾臨摹過他的字,卻始終寫不出那種感覺。


    他是...亦之?原來那位大書法家...竟是位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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