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九樓。


    “殿下,確信國公會來?”


    三皇子輕挪白子,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為何不來?本殿邀他共進午膳,有何不妥?”


    “屬下怕太子那方,得知此事,會拿此事大做文章。給殿下和國公扣上結黨營私的帽子。”


    他輕笑一聲,“想來也還未蠢鈍至此,山莊一事未了,太子怕也不會這般有閑情。他也不確定...國公是不是會站在本殿這邊。若還沒站定,就被他饒舌給逼到本殿這邊,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近衛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


    “何況......”他落下一粒黑子,將幾顆白子都吃下,“太子近來得一美人,極其寵愛,怕也生不出閑情來作妖。”


    窗外突然有了動靜,馬車駛到九樓門口時,車夫勒馬。他支著下巴,眯眼道:“來了。”


    隻是從馬車上,跳下一個穿著鬥篷的人,看不到臉。不像是國公的樣子。


    不出一刻鍾,外頭的侍衛領了人進來。他才看清了她的身材,矮矮的,小小的。她摘下帽子,露出精致的五官和淺淺的笑容,欠了欠身,“拂以見過三殿下。”


    他自然清楚,國公府極其寵愛的小女兒。隻是...怎麽會是她來?“溫小姐請起。前幾日今九樓新進了一批冬茶,正好讓溫小姐嚐嚐。”


    “多謝三殿下。”她脫下鬥篷,掛在一旁,大大落落的在他對麵坐下。


    他眉頭輕挑,沒想到這麽一個小丫頭,倒是半點不拘謹。


    “殿下送帖來時,家父正好不在,帖子便是被我收了。昨日家父出去辦事,至今未歸,拂以怕殿下久候,便代父赴約,殿下不會責怪拂以吧?”


    “自然不會。還要多謝溫小姐的體貼。”


    拂以笑道,“那就好,正好拂以也想試試這今九樓的新菜。這次來,倒是能蹭上一頓了。”


    “如此便是,承威,還不去點菜?”


    他的近衛立即應下,退了出去。


    不時,先上了冬茶。三皇子便讓他現在外頭候著。


    她輕啜一口,茶香濃烈,滋味醇厚。不禁歎道:“果真是好茶。”


    “今九樓在這京城,也有幾十年了。用的,都是一等一的好茶。”他細嗅茶香,“這世上,能與之匹敵的,怕是少之又少。”


    “如此卻是,三殿下果如傳言中溫文風雅。我倒是對茶對不得這麽講究,隻是好喝便是。”


    “溫小姐倒是隨性之人。”他笑道。


    不時,一道道菜上來了。菜香和外形上,怕是唯有禦膳房能與之匹敵。這今九樓,也不知是誰家的產業,竟能屹立如此之久。身後的主子,怕也是對吃極其講究,否則,怎麽開得了這般講究的酒樓?


    兩人九道菜,眼睛都沒眨一下。對她的不請自來也是不失禮節。當真是謙謙公子如玉。


    動筷前,她微笑道:“三殿下,山莊的事已經查出來了吧?”


    他眉頭輕動了一下,不語,聽她繼續道:“殿下不如隨我做筆交易?”


    ......


    待拂以離開酒樓時,君蘭已經在馬車裏等著她了,“小姐。”


    樓上的人,看向那離去的身影,嬌小的身子,被鬥篷遮得嚴嚴實實。


    “國公府的人,果真沒有一個簡單的。”他低笑道,“有趣。”


    承威還未能理解他的意思,隻是許久未曾見到三殿下笑得這般開心。


    馬車上,君蘭還好奇的問她,“小姐,為何要自己赴約?”


    “既然是我想的,自然該探探他的口風。”她脫了鬥篷,頭發有些亂。


    “老爺那若是問起,該怎麽辦?”


    “爹爹不會知道此事的。”她眯眼笑道。“君蘭,與其想這些,不如想想,新年會要做什麽。”


    新年的時候,府裏頭總會辦個新年會,調動一下眾人的積極性。稍稍做些遊戲比試。贏的人,自然會多獎勵銀子。君蘭去年就與第一失之交臂了,此前,在拂以麵前誇下海口,今年一定拿個第一。拂以還說,她要能拿第一,她再給她加銀子。然而煮熟的鴨子就這麽飛了。拂以還不時拿這件事來取笑她。


    “小姐!!!”她微惱,拂以笑著搖頭。


    馬車突然間停下,若不是扶住了車窗,兩人都得摔。


    “怎麽回事?”君蘭撩開車簾,詢問車夫。


    車夫立即道:“撞到對麵的馬車了。”


    對麵?拂以坐在車裏,稍微打量了一下對麵的馬車和人。打扮看起來也不是普通的人家,馬車更是修得相當精巧,像是某家的富家小姐。


    這路這般寬,若不是他們的馬車橫著擋了道,也不至於撞上了。原本賠個不是也就算了。可對方似乎沒打算輕易放過她們。


    一個富家小姐從馬車裏出來,嚷嚷著,“這麽寬的路,連路都不會走?還撞壞了我們的馬車!!!”


    “姐姐,想來對方也不是故意的,馬車壞了,回去再修便是。”


    這個聲音,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傅辭緋!!!另外一人的話...應該就是還未出閣的丞相家的二小姐傅蘭玉。


    “這位小姐的話,倒是有些問題。路這麽寬,你們的馬車卻橫在路上,擋了道。還要將過錯,都歸咎於我們?”她輕笑一聲,“過錯的判定,竟是要先發製人這個理?”


    “你說什麽?”傅蘭玉性子也是較急的,在相府,也沒什麽人敢對她這樣,於是她一下就炸了,“明明就是你們不長眼,關我們什麽事?”


    “說這話之前,不先看看,自家的馬車,是什麽模樣的麽?”


    周圍已經聚了好些人,就看著那麽兩輛馬車停在路中間,擋了大家的道了。隻是看兩家似乎都不是善茬,所以沒人敢說。幹脆就聚起來,看會兒戲。


    “我們的馬車自然是你們這種窮酸模樣,比不得的。”傅蘭玉一吵起架來,就一頭不服輸。平日裏,看她這般去欺負別人,傅辭緋還無所謂,但如今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吵架,可是丟他們相府的臉啊。


    “二姐!”


    傅蘭玉根本不理會她,衝著拂以喊道,“你敢下來跟我說麽?躲在車裏頭算什麽本事?”


    原本她隻是激她一激,沒想到,拂以真的下來了。看起來打扮相當窮酸,隻是出門也就帶了那麽一個丫頭,估計也不過是什麽小家世吧。


    怪不得傅蘭玉認不得她,就是傅辭緋也沒認出來。沈將軍回來宮宴那日,拂以擦了妝,又細細打扮過了。今日出來,還帶著鬥篷,自然穿得樸素些,又沒上妝,和那日比起來,簡直是兩個人。


    拂以下了車,便看清楚了這局勢,眼珠一轉,笑道:“現在,就算不論誰對誰錯,也不該在這擋了大家的道。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此事便過去了,如何?”


    過去了?哪有這麽容易。傅蘭玉肚子裏那口氣還沒出,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她,“想過去?先在這跪下,磕三個響頭,這件事,便讓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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