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過,她或許有一日會知道此事,可那一日,不是現在,該是她對他更死心塌地的時候。否則,就會像現在一樣,與他反目。


    “阿拂,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如何得知又重要麽?殿下既然對阿拂恨之入骨,又何苦假惺惺的要與阿拂成親?權力當真就這麽重要?即便是自己不愛的女子,都能在一起?”這話問的不僅僅是眼下的宮靖白,還是她對前世他的發問。


    她記得二人的初見,記得他帶她遊船作詩,與他一起既自由又暢快,那時的她,覺得那就該是一輩子了。


    為了成就他,他想要的,她就為他得到,就算他讓自己入宮,做自己最討厭的替身,她也沒有絲毫猶豫,因為他開口了,因為他需要。


    沉溺在美夢中的人,自始至終隻有她一人。


    秦幼薇可憐,可憐到她看她就像看曾經的自己。


    他鬆開了她,“阿拂,你知道我去通州回來,看得最通透的是什麽?是人心,人心總有欲求作怪,太子好女色,晉陽王好權勢,就連你,心中也有所求,是我,還是國公府?”沒等她回答,繼續道,“我自幼隨淑妃被貶通州,通州荒涼幹旱,早些年,險些就死在通州。我回來,不過是為了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殿下說的,就是梁國?”


    他的笑聲,在夜裏顯得尤為低沉:“我不僅要做這梁國的皇帝,我還要做這天下的皇帝。”


    是麽?他的欲求之中,獨有他自己,行在這漫漫人生的長道上。


    “阿拂,你願同我攜手坐看這天下麽?”


    她拂開他的手,“殿下,這是最後一次,下次就莫要做這種唐突的事。”


    “!”他抓住她,“你當真要讓你我之前都當做沒發生?”


    “難道...殿下要我連被你算計,被迫離京五年的事情,都忘了,站在殿下身邊嗎?拂以自知身份,也望殿下自重。”


    就在她要離去時,他還抓住了她的手。“阿拂。”


    “殿下既已成親,還望好好對待七皇妃。”手輕輕一扯,就從他手中掙開來。


    隨著門被打開,月光照射進來,打在他的側顏上,不知他的麵下,是悲愴還是惋惜。


    這時候,用五年前的事情來斷了他們二人的路,宮靖白心中,不知是不是會有點愧疚?


    隻是這麽想著,又覺得可笑,那個眼中隻有自己的人,怎麽會知道愧疚呢?


    你既要成王,我就要斷你成王的路。


    躺回床上時,帶回些許寒氣,衡月醒來,“之以。”


    “睡吧,還早。”


    他抓住她的手,看她慢慢躺下,才閉上眼。


    她身上...有一股並不屬於她的香氣。


    兩人早早醒來,用過齋食,就去上香。


    原以為他們來得已經夠早,卻見寺裏頭滿滿都是人,天還沒亮就上山的山腳下的人,也有夜半還在山道上,寺門一開,就進來的人。


    “怎麽會有這麽多人?”她驚訝道。


    那為他們送飯的小和尚便道,“再兩日就要除夕夜,這幾日人人都想來搶個頭香,保平安。”


    二人在人群中,見到了幾個眼熟的麵孔。太師夫人帶著宋笙過來,不知與她說著什麽,推著她進了姻緣殿。


    原來是求姻緣。


    “世子,世子妃安好。”出乎意料跟他們打招呼的人,是沈清齋。


    雲衡月自是知道此人的來曆,於是點頭,“沈都尉。”


    原本已經是正三品將軍了,生生又退成了都尉,著實是可惜。不過...這麽直直盯著自家夫人,他是想做什麽?他不露聲色的擋在她麵前,阻斷了他的視線。


    “都尉安好。”她還了禮,於情於理,沈將軍與父親都是好交情,即便被貶,清齋也是她的世兄。


    她自成婚後,除了發髻,換了婦人的模樣,打扮依舊如少女一般,更是如一株盛開的青蓮,越發玉立動人。


    他隻覺心中的苦澀,幾乎要溢出。


    從裏頭出來圍著麵紗的女子,走向沈清齋,“表哥。”見拂以,愣了,在那毀了她的壽宴上,她看到過他們,宮靖白本想與她成親,最後卻娶了傅家的庶女,真是荒謬至極。


    秦幼薇開始確實討厭她,恨的不得了,特別是得知她要與宮靖白成親的時候。


    可她嫁給了雲衡月,現在想她,隻想讓她想嘲笑她。


    “見過世子、世子妃。”


    如今她側妃位被廢,已是嫁人之身,要喚她小姐又不合適,她隻頷首,“夫人。”


    “可別叫我夫人了,喚我幼薇便是,如今已是被廢妃,若不是表哥相救,我也失了性命。”


    既是如此,她便道,“鈴沫在夕貴妃那裏,也無需擔心她不好。”


    她有聽表哥說起此事,欠身,“多謝世子妃,還請世子妃幫我謝謝夕貴妃,鈴沫麻煩她了。”太子妃那德行,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一不在宮中,她自然不可能對鈴沫好,反而隻會變本加厲的虐她。若不是她不能將她帶出宮,她就將她帶在自己身邊,比什麽都穩妥。


    這秦幼薇,還真是一副被磨了棱角的模樣,想當初,拂以到將軍府時,她那脾氣,又差又衝的,總在懷疑有人要害她。


    寺院的鍾聲敲響,她裝作沒看到沈清齋的眼神,告別二人,與衡月先去上香。


    “表哥還是早些忘了她好。”對宮靖白成親的事,她冷靜了到現在,還未能完全平靜,被沈清齋強拉出來,上香散心。


    雖是蒙了麵紗,誰也不認識她,可是心裏總會覺得有人在背後嘲笑她。


    沈清齋是為她好,自己卻阻止不了,那混亂的內心。一支已經幹枯的花,已經分不清是什麽花了,他卻不肯丟了它。“聽說世子倒是寵著她,事事由她做主,不嫁給七皇子,反倒是她命好。”嫁給宮靖白大概就不是這麽個結果了,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會被他毫不留情的舍棄。


    他一直沒有回答,終於道,“走吧,去上香。”


    雲衡月一向不信神佛,奈何他身邊的人,都信。


    見她這般虔誠的跪在佛前,雙手合十,低下頭。參拜過後,見他不拜,便道:“世子,不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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