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戀愛1年10個月,倪晶晶一共到過許子峰家三次。


    第一次,剛確定戀愛關係初,有個周六的早晨,倪晶晶想他,於是買了早點,坐了兩站路的公交車,到許子峰家小區外邊,給了他一個驚喜。


    第二次,戀愛11個月的時候,許子峰媽媽借了個她生日的由頭,讓倪晶晶到家裏來吃飯。其目的就是想瞧瞧倪晶晶,親口問一些關於她和她媽媽、哥哥的情況。同時,也算是給倪晶晶真實展示一下,她未來可能的居住條件。


    倪晶晶對許子峰家的第一印象是:局促。


    這種狹窄跟蔡鵬予住的40平還不一樣,同樣的麵積,多了兩個成年人的感覺,是轉不開身。一張飯桌旁坐定後,最好是不再動,否則但凡站起來要做點什麽,周圍一圈人,全得跟著挪。


    倪晶晶是外地農村女孩兒,雖然身份上看似配不起許子峰大城市的戶口,可棲身環境上,她確是從未待過這宛如鴿子籠的房子的。


    盡管那一次進這個家門,加上許子峰爸爸的香煙味,仿佛連氣都沒辦法喘,但因為愛,那頓飯,還是讓倪晶晶覺得,吃的很愉快。


    甚至許子峰送她回家的路上,倪晶晶還想出了很多,住小房子的好處,比如:打掃起來非常方便,之類的。


    然而時至今日,倪晶晶才知道,小房子最大的壞處,跟喘氣無關,跟說話有關——那是個避無可避的環境,再小心、聲兒再小,都會有可能暴露在,許子峰家人的耳朵根底下。


    所以倪晶晶一再確認,聽許子峰說他爸媽今天不在家,這才放心的,上了門——


    這是她,第三次來許子峰家。


    40平,其實如果隻有小夫妻兩或者一家三口居住,那是絕對足夠的。把牆刷成粉色或米色,換上更清新的窗簾,也許,還能很溫馨。


    但,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需要倪晶晶考慮了。這個家的冰涼,從物件到許子峰的態度,再到角桌上這杯,用一次性紙杯倒的茶。


    許子峰木著一張臉,坐在飯桌邊,遠遠地離著坐在電視機前雙人沙發上的倪晶晶。


    倪晶晶思來想去很久,覺得今天許子峰這麽冷待她,隻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駱菲依在他麵前告了自己的狀。那小蹄子鐵定是把旅行期間的事抖摟出來了,倪晶晶怎麽嚇唬她的,利用技術手段對付她的,種種。


    倪晶晶不怕對峙,所以她先發製人,問許子峰:“我有哪兒對不住你嗎?是去參加會議,沒跟你匯報?還是背著你,跟別的男人相好了?”


    許子峰低著的頭,終於抬了起來,他直直望著倪晶晶,道:“你現在說話,怎麽變得這麽難聽?”


    倪晶晶眼都不眨一下地回:“沒你的臉難。”


    許子峰果斷被這句話噎了一下,他說:“你做了什麽,你自己心知肚明!”


    “什麽?”


    “你還要裝嗎?你敢說你沒黑我手機?大數據個人畫像嘛,我都知道了!晶晶,我真沒想到你會這樣對我!你要這麽不信任我,當初幹嘛還要跟我複合?!”


    “我哪樣對你了?所以你是生氣,我處心積慮地討好你?還是恨我,費盡心機地想把你留在我身邊?我千方百計,你說我為什麽?還不是因為——我愛你嗎?!”


    “嗡……”最後一句過高的音調,引來聲音自平行牆壁的垂直彈回。於是這共振,惹得耳膜發響,太陽穴的神經牽扯地跳。


    桌上飯碗茶杯也跟著微微發顫,然,許子峰卻隻是,冷冷一笑,“愛?”他麵上的表情淨是不可思議:“有這麽愛的嗎?晶晶,就算我們是情侶、男女朋友關係,相處的時候,也該講點分寸吧?你現在用我的大數據,給我畫像,你不要經過我同意的嗎?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比那些偷看自己男朋友手機的女人,更可惡?!”


    倪晶晶坐不住了,“噌”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她大聲道:“你跟我談分寸?你跟駱菲依有分寸嗎?你們當著我的麵兒打打鬧鬧的時候,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大手大腳的為她花錢買生日禮物的時候,你想過我為什麽不舍得嗎?你為了她,阻斷我跟妙妙之間來往的時候,你知道我的心情嗎?包括你告訴我,她是你的第一個女性朋友,那段好像沒有她就沒有我的話,你覺得我天然就應該接受這樣的排序嗎?


    你說我用你的大數據,給你畫像,我不否認,是,我做了。可那又怎樣?我損害到你的利益了嗎?我讓你吃虧上當了嗎?我用它來更了解你,調整我跟你的相處方式,我希望我們的關係能夠越來越好!這也有錯嗎?!


    放到今天來講,你手機裏的任何一個app,都有你的數據,你的購物網站比我更了解你的消費,你的手機銀行比我更曉得你的收入,你的瀏覽器比我更知道你的口味。而我,一個大活人,還比不上你手裏,這台機器嗎?!你在被瀏覽器精準推送的時候,在被購物網站強烈推薦的時候,你質問過它們有沒有給你畫像嗎?你怎麽不跟它們生氣呢?”


    許子峰閉了閉眼,跟著也站起:“倪晶晶,你別強詞奪理行不行?人不是機器,咱兩的關係也不是商家跟客戶!你不需要跟店家似的,想盡辦法的跟我推銷你的愛,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你也不用把自己委屈的像個app,你要了解我的消費、我的收入、我的口味,你可以直接問的,不用偷著摸著用什麽大數據,即便你不跟我手機裏的app似的,跟我簽隱私協議,我有幾斤幾兩,也會如實相告的!


    知道嗎?這一把,你耍的一點不浪漫,因為我沒感到你的愛,我隻是覺得,你把我當傻子,玩弄於股掌之中!


    咱兩就這樣吧,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有你的臆想,我有我的底線,反正,我也達不到你對男朋友的要求,那又何必繼續相互傷害呢?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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