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家洛開車回家的途中,還在想員工的管理問題,有那麽一瞬,停在一個紅燈前,忽然,就有一種無力感。他想起幾年前,有一次他媽媽跟朋友們出去玩,回來後大包小包買了好多不知名、藥房裏都看不到的保健品。媽媽很興奮的跟他和倪晶晶說:“那保健品研發基地好大,我們都去裏麵參觀了,全自動化的,可高級呢!”


    倪家洛當時就鬱悶了,說:“媽,好歹你做生意也這麽多年,怎麽這種套路你還看不明白嗎?公司是可以借殼上市的,所謂的研發基地也可以是掛靠別人的,帶你們參觀,破的就是你們‘眼見為實’的心理防線。


    他們的產品要是真有奇效,利潤真這樣可觀,不用他這樣,一批一批的去旅遊公司拉客戶,市場不需要多久,就可以把它炒熱。何以這麽多年過去了,研發基地建了那麽久了,這牌子到現在,還是聽都沒聽過呢?”


    一番話說得媽媽瞬間興致全無,拉了臉,媽媽回:“那照你這麽說,要是他們家的東西不好,那吃過的人,早都吵翻了,怎麽還會做到現在?”


    倪家洛道:“媽媽,他們要以這樣的方式繼續經營下去,就不會讓自己的產品,給人吃出毛病。但你要知道,但凡一家公司的產品,是真材實料,是花了大力氣去研發的,那他們,是不會放著可以上市的機會,而不去上市的。做公司的目的是什麽?不是為了慈善,是掙錢。他們……”


    “哎呀!”媽媽打斷,“我聽不懂你說啥!你二姨買了,你雪麗阿姨也買了,咱們一共去了6個人,那誰沒有買嘛?!這次旅行,是雪麗阿姨給我報的名,那她經常出去玩兒的人,還能分不出好歹呀?!你自己做公司,處處跟人講心眼兒,就把人都想的跟你一樣複雜。你就是商場上混多了。這些保健品,我自己吃!”


    倪家洛直接懵掉!那是他長大後,第一次深切體會,家有一個思維僵化的老人,是讓做孩子的有多無奈。但如果,把媽媽的話單獨拎出來,其實她說的,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隻是,她跟倪家洛聊的就不是一回事,倪家洛在跟她普及公司建設、產品運營,她在跟倪家洛談信任。


    總之,是因為信任身邊的人,所以完全信賴他們帶著接觸的一切事,跟著用想當然的認知模式,去直觀的做理解,於是便產生了,跟兒子雞同鴨講的現象。


    倪家洛當時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今天,當遇到了俞杏兒被社會工程之後,倪家洛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了。


    他踩下油門。這世界日新月異。博傻理論說,總有更傻的人,願意花更高的價格接盤。是啊,傻子層出不窮,花招千變萬化,時代每前進一步,騙術便化個妝,緊跟一步,繼續去博傻。可笑嗎?也許。但誰又敢保證,自己不是下一個,傻子?


    人的認識邊界,究竟要如何管理、突破呢?


    倪家洛把車停到花店前,今天,是他媽媽的生日。他買了一束康乃馨。


    無論如何,他要做主人。倪家洛這樣,對自己說……


    到家已經很晚了,倪晶晶兩小時前,就搭了安雅的車,回來了,跟媽媽一塊兒,做好了飯,等哥哥。聽到了倪家洛的開鎖聲,飛到門邊,樂得賊兮兮地問:“你猜,誰來了?”


    倪家洛笑,不說他也知道,他選的女人,不會錯的。


    走進去先跟媽媽說“生日快樂”,跟著抱住鬱琛,倪晶晶大叫:“哎呀,少兒不宜啦!少兒不宜啦!”


    被倪家洛白了一眼:“都剩女了,還少兒你個頭。”


    倪晶晶衝他吐舌頭:“倫家就是個26歲的寶寶,你能拿我怎麽樣?”


    她媽媽端了湯從廚房出來:“過了年就27了,還26歲的寶寶,也不嫌臊。你說說你,子峰挺好的孩子,怎麽說分手就分手了啊?”


    倪晶晶的心,猛然一沉,分手這些日子,她仍聽不得“許子峰”三個字。臉色不過微變,鬱琛便敏感地察覺,將話接過來,道:“妹妹這麽漂亮,不怕找不到的。”


    倪晶晶媽媽便笑:“那回頭,你給她介紹一個,你介紹,我放心。”


    頓了頓,又道:“好在家洛找了你了。我這雙兒女啊,各有各的不省心,家洛做老板,總是自以為是、自作聰明。晶晶被慣壞了,有時候說話做事沒大沒小、沒分寸。小鬱啊,以後,要勞煩你,在他們身邊多提點了。阿姨相信你。”


    說著拿起酒杯,一家子其樂融融。


    吃完飯,鬱琛去倪家洛的房間小坐。鬱琛道:“有句話,我沒跟你媽媽說。”


    倪家洛邊替她剝橙子,邊笑著問:“什麽呀?”


    “你媽媽叫我多提點你,我忘了跟她告狀,說你主意大,根本就不聽我的。”


    “嗬嗬嗬……喂,你可是個講道理的人,咱們就事論事好不好?我哪有不聽你的?”


    鬱琛放下茶杯,坐到倪家洛的電腦椅上,與他麵對麵:“好,那你說,你公司最近,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晶晶告訴你了吧?是,是有點麻煩,但我搞的定的,我要是連這點小問題都解決不了,還怎麽做你男人呢?是不是?”倪家洛說完,遞了片橙子去鬱琛嘴裏。


    鬱琛吃完,仍舊藏不住地道:“你知道我的,我是沒辦法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所以,不管你愛不愛聽,我還是要說。家洛,你想沒想過,你們這次遇到的麻煩,其核心問題,在哪裏?”


    倪家洛不吭聲,隻是低著頭地撕橙瓤上那一層,白色的橙絡。


    鬱琛見狀,接下去道:“創業公司最大的弊端,就是組織架構、人員問題。因為創業成本有限,大多數都會把資金花在重點部門,花大價錢聘請高層、技術骨幹等等。但這一次天罡的經曆,黑客攻擊的,恰恰就是這兩塊軟肋,說明……”


    “鬱琛。”倪家洛打斷,抿了抿唇,堆上笑,他抬起頭,溫柔道:“我們不要討論這個好嗎?我今天有些累,不太想聽。”


    “家洛,忠言逆耳。我不想你陷在自己的認知漏洞、性格缺陷裏!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呼……”倪家洛長長吐出一口氣,點了點頭,“好,那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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