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辰逸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從第一次奔著蔡鵬予的大名,跑到天罡去麵試露底,到被破格錄取後,聽聞此事惹得蔡鵬予和安雅大爭,到第一天上班,莫名其妙被一群人跟,安雅積憤,明說要用數據記錄他,言下之意即有證有據讓他滾。王辰逸感覺,自己的弱雞,在安雅眼裏,已經從能力、表現,上升到了他整個人的方方麵麵!


    當他單膝下跪,正準備幫被他撞了滿懷、狠狠踩了一腳的客人擦鞋,安雅將他從地上拉起時的眼神,寫滿恨鐵不成鋼的盛氣淩人。


    她說:“王辰逸!誰準許你來兼職的?!鵬予給你的編程書,你都看了嗎?都學會了嗎?你一個男孩子眼光能不能放遠點?不知道時間比金錢寶貴啊?給我滾回家學習去!”


    說完狂對王辰逸使眼色,王辰逸也是一愣,跟著“哦”了一聲,要溜。被那位女客人喊住:“等會!”


    用犀利的目光,在王辰逸和安雅臉上來回轉,跟著輕輕一笑,對安雅道:“幫你的小白臉開脫啊?別以為我瞧不出來你兩怎麽回事!有本事你別讓他出來上班呀,你包他……”


    “啪!”


    被安雅一個大耳瓜子直接扇過去!


    女客人登時爆炸,氣得上前揪住安雅的頭發,兩個女人原地撕打起來,嚇得周遭的客人們,圍成一個圈,卻都沒辦法過去勸架——實在是太狠了,四手四腳齊頭並用!


    幸好保安及時趕到,四個壯漢,拉開兩個女人,安雅頭發淩亂、臉被抓破,對方鞋被蹬掉、小腿肚被踢出烏青。一幹人等全被帶進經理室,酒吧經理看兩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女人,為了一個小鮮肉打成這幅模樣,也是笑得極曖昧。


    本以為會問出什麽豔史,結果一對質才發現,原來是純粹的挑釁。王辰逸今天幫他朋友來頂班的,臨時工而已,根本不是想象中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之間的故事。


    於是調解了一番後,各自放回。酒吧經理對王辰逸道:“你也結賬回去吧,下次你朋友再有事,讓他直接請假就好,不要再擅自找人頂班了。”


    王辰逸訕訕地“哦”了一聲,瞥了安雅一眼,隻覺此刻安雅肯定,輕視他到骨子裏。


    尊嚴啊!王辰逸搞不懂,為什麽每一次他的低頭、折腰,都會被這個女人看見?上天到底要跟他玩什麽啊?!非要被這個女人以為,他無能的不像男人嗎?!


    完蛋了!


    王辰逸想起有回在安雅桌上看到的,自己的評分表,一行一列,白紙黑字,分明地記下他種種“惡行”。什麽亂用餐巾紙、不扔外賣盒、老是上廁所……


    接地氣到不能再真實的數據,麵對這化作扣分項的每一筆“指控”,王辰逸實在感到,自己無顏再跟安雅談“偏見”!因為看完這表,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十惡不赦、永不超生!


    王辰逸長長吐出一口氣。做人……太難了!


    然而再難,他還是要展現最後的紳士,畢竟,她是為了他,才打的架啊。所以背起安雅的包,王辰逸扶著她,道:“安雅姐,我送你回去吧。”


    安雅沒吭聲,掉頭,就往外麵跑。


    “嘔……”


    一直到對著大樹吐幹淨,安雅轉過身,對王辰逸道:“那女人打了我肚子幾拳,害我一陣惡心。”


    王辰逸趕緊過去攙她,一邊給她遞紙巾擦嘴,兩個人往前麵的出租車上客點走,王辰逸問:“安雅姐,你喝醉了嗎?”


    安雅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酒後發狂啊?你是不是男人啊?她讓你跪,你就跪!男兒膝下有黃金,你不懂啊?!”


    王辰逸撇了撇嘴:“安雅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我又能怎樣呢?對方是個女的,難道,你讓我像你一樣打她啊?我今天是幫我朋友過來做事的服務生,又不是來酒吧故意撞人玩兒的富家大少,我隻能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我不想給我朋友添麻煩。”


    “照你這麽說,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你就沒想過,今天你的單膝下跪,要被你媽看見了,她會有多難過?!”


    王辰逸抿了抿唇:“所以,你的小本本上,又要給我添一筆,不孝順父母了嗎?”


    “切!”安雅翻了個大白眼兒,頭微微一轉,於路旁敞亮的服裝店落地窗前,看到一對,正在裏麵選購的年輕夫妻——


    男的中等身材,皮膚微黑,始終沒變的板寸發型,襯得他氣質依舊略土。女的25、26歲的年紀,雖姿色平庸,但雙頰有肉,看著便老實敦厚。此刻二人正說著什麽,兩張臉上堆滿笑容,那笑,照得女人全身發光,竟意外,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所以安雅駐足,癡癡地望。


    一直到,那年輕夫妻走出店門,安雅慌裏慌張,往王辰逸身後躲,跟著她將目光追隨,才發現,女的挺著個大肚子,已有5、6個月的身孕。


    於是安雅知道,那女人因何而美。


    驀地酸澀。就是此刻,安雅終於明白自己真正失去的是什麽,不是關於她的大數據裏,那永遠回不去的幹淨,也不是婚姻關係裏,比別人多一道的曆史痕跡,而是——


    這簡單的踏實、平淡的幸福。


    那男人,是她前夫。他,再婚了。而且馬上,要當爸爸了。


    “安雅姐,你怎麽了?”


    安雅聽到王辰逸叫她。她將紅通通的雙眼,轉過去。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對他的態度,即便這孩子不如大多數人優秀,他也是在努力地活著。他忍氣吞聲,仿佛懦弱不堪,但換個角度去理解,難道不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維持風度嗎?


    這就跟以前,蔡鵬予任由安雅大庭廣眾地揍他,淩空聽憑她堂而皇之地衝他咆哮,不是他們沒她伶俐、聰明、有本事,而是,他們用男人的寬廣,包容她。


    “安雅姐。”王辰逸又喚了她一聲。


    安雅回過神來,從王辰逸肩上取下自己的包,跟著輕輕道:“王辰逸,我沒有看不起你。我看不起的,是我自己。”


    掉頭,她大步流星,一個人,離去。


    從收集別人的點點滴滴,想用數據去印證自己的偏見。到自己被買下的數據,真實反映汙點,從而形成自我偏見。安雅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得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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