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過一夜暴富嗎?


    倪家洛小時候在老家,曾聽村裏的老人說,橫財,不是人人都發得的,上天白給了你一樣東西,那他必然會拿走你其它的東西作為交換。


    老人們這樣講,是指著村東的李明複。倪家洛還記得李叔的模樣,跟大多數在田裏勞作的農民一樣,皮膚黝黑、身材精壯,他長得挺瘦小的,個子應該不到1米68。


    就是這樣一個特不起眼的人,有一天,忽被傳言,稱其中了彩票,獎金100萬。大家原本挺不信的,後見他鬧家變,糟糠妻大晚上要跳河自盡,被村民救上來後,李嬸哭訴丈夫有了錢就找小三,這才讓大家覺得,李明複是真中了100萬。


    倪家洛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一夜暴富的人,最後的結局是:離婚,娶小三,被小三坑光了錢甩掉,跟著重新變回窮光蛋。如此,收場。


    然後他便成了老人們的經驗之談,茶餘飯後那一地的瓜子殼。


    以個例解釋群像,從來都是不公平的。但倪家洛手上沒有有關,一夜暴富之人是否就此突破階層的大數據,不過,他確實想過,如果自己一夜暴富,會是怎樣?


    也許,知道自己脫貧、突然有錢的一刹那,是會有點兒……飄?


    這日被趕下總裁大位之後,從辦公室出來,等電梯時,倪家洛碰見了,他當下,最不願意見到的人——明瑞。他還是那副惹人厭的老樣子,站在倪家洛旁邊,瞥了倪家洛一眼,見他臉色不太好,微微一笑,開口道:


    “小倪,這個禮拜五晚上10點,我在梧桐路1420號的‘迷醺’酒吧包了場,你也過來玩啊?年輕人,工作歸工作,適當的放鬆,還是需要的嘛。你看看你,一身的疲憊,跟落水狗似的,幹嘛呀?搞成這樣!就算這一年白搭不掙錢,日子,還是要往前過的嘛!到時來玩,明哥帶你開心開心,啊?”


    說著,一隻手,自說自話的就往倪家洛身上搭。幸而電梯門開,倪家洛回瞥他一眼,他手沒來得及落在倪家洛的肩膀上,倪家洛便大步,邁進了電梯。


    摁下了樓層鍵,倪家洛才回:“好啊,看明總一臉的春風得意,想必今年,你是掙得盆滿缽滿。那我就來開開眼,跟明總你,討兩杯酒喝,順便,再向你取取經,望你到時,也提攜提攜晚輩啊。”


    “嗬嗬嗬嗬……”明瑞露齒笑,叫個洋洋得意:“哎呀,小倪,我就最喜歡你這一點,識時務。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就學著會做人。其實啊,我是非常欣賞你的,而且一直覺得,你跟我,有相同之處,你看,咱兩要不是競爭關係,離得又那麽近,我感覺啊,你跟我,是能成為朋友的。好啦,那我們周五晚上見。”


    拍了拍倪家洛的肩膀,出電梯,走遠。


    倪家洛望著明瑞的背影,仿佛有灰似的,撣了撣被明瑞拍過的肩,忽見,今年的第一場雪,在麵前落下,悄無聲息。


    倪家洛這天晚上得到消息,天罡《單身社區》以鏈遊作為賣點進行宣傳後,明瑞即洞悉倪家洛其“雨幣”的價值,跟著便快速密謀布局ico,最近兩月迅速炒作崛起的“科態幣”,即是出自明瑞之手。


    短短時間,以“量子科技”、“零投資”、“零風險”、“高收益”為標簽的“科態幣”,靠拉人入夥、發展下線資金鏈,其漲幅,已從30日內最低50倍,飆升至60日內最低90倍。


    明瑞以此斂財,其身價,已暴漲至1.5億!


    難怪他如此趾高氣昂,就跟一下子中了100萬的李明複似的,要到酒吧包場慶祝。


    倪家洛冷冷一笑,不,即便如此,他也認為,自己跟明瑞是不同的。他有正兒八經的項目,他是想做事,但明瑞不是!


    可惜,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老古話還說,“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一次兩次地走捷徑後,如今,連蔡鵬予都不信他。還真是人性裏的“數據刺青”,一汙百汙——


    龐氏騙局?其實很多事情,在倪家洛的概念裏,並沒有那麽絕對。比如在資金鏈銜接不上時,借錢轉機,於倪家洛而言,實則並不過分。這就好比借雞生蛋,曆史上,不是沒有人做成功過。所以說到底,還是信用的問題。有些新概念剛產生時,是解決問題的其中一個途徑,可一旦被非法利用,便是將這個模式打入了十八層地獄。監管為節約成本起見,一定是一刀切。於是最後的最後,歸根究底,還是人性問題。


    這即是倪家洛的想法,不過他也明白,蔡鵬予沒有過缺錢的體驗,所以,他不會懂自己的鑽營——不同的人,不同的環境,塑造出不同的思維模式。故而,當次日的蔡鵬予,得知明瑞因ico身價暴漲時,他的反應,便大相徑庭。


    明瑞一有錢,除了酒吧包場之外,也宣布換公司地址,正好也到了年底,躍沃這邊便不再續租。霸領那邊一片興盛,自520活動吸睛,他們家《戀愛e世界》大獲關注引得投資之後,這一回的雀躍,確更勝之前。


    那頭歡騰聒噪,內部一片喜氣,又是掛彩燈迎新春,又是布置樹過聖誕的,相形之下,這邊的天罡,卻是被告知,老大慘變老二,老二上位成了老大,如此動蕩、如此令人不安。


    於是,被倪家洛從霸領挖過來的策劃方玲,在座位上發呆。時而將目光送到對麵老東家,時而偷著上一下招聘網,刷新一下自己的頁麵……


    中午吃飯的時候,馮賀對請客的蔡鵬予,說:“鵬予——哦不——蔡總,我聽說明瑞是通過ico才暴漲的身價,可鏈遊明明是我們先做的,為什麽我們不發行虛擬幣呢?”


    蔡鵬予坐在他原來的位置上,白了馮賀一眼,接著去看被他叫出辦公室,跟小夥伴們一塊兒吃外賣的倪家洛,道:“錢隻有真正到賬,才叫盈利。沒有變現,仍在鏈上掛著,吹了一堆數字,就覺得自己身價上億,這叫數據泡沫。明瑞現在是在造個泡沫大廈,他打算把自己吹起來,你看不明白嗎?不信,你問問家洛。家洛,你說呢?”


    倪家洛一直在悶頭吃飯,聽見蔡鵬予的問話,也不回,隻道:“我飽了,你們慢慢吃。”


    馮賀道:“老大——哦不——倪副總,你不喝湯嗎?”


    倪家洛道:“你喝吧。”


    回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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