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晶晶的眼裏不自覺地沁出淚,沒有人知道,被許子峰趕出家門的畫麵,是如何深刻地烙在她的腦海裏,於許多個夜晚,一遍又一遍的進行回放,鞭撻、直指她的內心。


    做好人很難,就像倪晶晶為許子峰花費心思,替他籌謀、考慮將來,但隻是因為做錯了一件事,她在許子峰那裏就成了不可理喻、十惡不赦的女混蛋!


    而諸如駱菲依之流,每次僅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考慮自己的需求,從未真心付出過一星半點,卻由於在最初,隨意伸出了一雙偽善之手,便讓許子峰永遠地記住了,這份“好”!


    這就是差距。分手之後倪晶晶曾想過無數次,她覺得當初她就不該用大數據去畫像他,而是應該利用大數據去記錄兩個人的溫馨,這樣鬧矛盾、不開心的時候,拿出來看看,會切實地知道,自己到底還在不在意這份感情——


    不管怎樣,一切都晚了。許子峰說:“你過去挺單純的,怎麽現在思想,變這麽髒?”


    髒。他說她——髒。


    倪晶晶沒法兒告訴任何人,這個字眼對她的殺傷力,總之那以後,她的身上就背起了一副無形的十字架,一直到今天、當下,有個男孩兒,教她、指正她,用愛“赦免”她,她才如釋重負,覺得自己,沒那麽“髒”了。


    很多的委屈,倪晶晶想說“理解萬歲”,扁了扁嘴,“嗚”地哭了出來。


    周圍人來人往,孟熠傑將倪晶晶拉到牆邊,雙手撐起,將她圍在裏麵,用自己的身體,幫她遮擋陌生人們的眼光。他自己也將頭別到一旁,柔聲道:


    “我可以,為你,放棄所有的情感可能。”


    倪晶晶梨花帶雨的將頭抬起,望著他。


    卻聽孟熠傑又道:“在我的概念裏,男女之間,不是什麽控製與被控製、較量與角逐的關係,我知道,有一種思想很流行,說,兩個人的三觀必須匹配,這樣首先,才能聊得來,繼而在一起之後,稍顯弱的那一方,一定要積極學習,跟上另一方的腳步,否則的話,二人的差距就會越拉越大,最終導致,分開的結局。


    我不是所有人,所以我沒辦法代表別人發表意見,判定這種觀點到底是對,還是錯。我隻知道,完全的契合,幾乎不可能。所有我們看到的和諧同行,都是兩個人一起努力,我願意等你、你願意等我,如此磨合,相互理解、不斤斤計較的結果。


    所以,那些責怪對方控製欲望太強,或者認為,一談了戀愛就失去了主權、自由的人,他們自己,就是欲望本身。人跟動物最大的區別在於,人可以控製自己的欲望,正是因為自律,人類才有了文明。”


    孟熠傑說到這裏停了停,聽見倪晶晶止住了哭聲,沒了抽泣,將撐在牆上的雙手放下,繼而低頭,與她對視,微笑著,接著道:


    “你問我,為什麽,我選的不是其她女生,而是你?我不否認,也許在其她人中,也有適合我的。但在遇見她們之前,我先遇到了你。


    如你所說,其實我以前也經曆過,想方設法要在關係裏,樹立自己權威的女生。我懂她的不安全感,所以我已經做到,處處忍讓、退步,但她不像你。你知道,我為什麽能理解,你畫像你前男友的行為嗎?”


    倪晶晶沉默著搖了搖頭。


    孟熠傑拉著她,返身往“小酌園”走,邊道:“除了我明白,這是在意的表現之外。因為我還清楚,如果你的暗示、溝通、生氣有效的話,那你也不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手法了,對嗎?”


    “嗯。”


    “你是因為嚐試過其它的方法,不起作用,所以才那樣。而我,我幾乎是對人家言聽計從,可是欲望,就像個無底洞,怎麽都填不滿。我越退一步,她就越進一步,一個一直在不停的嚐試,挑戰我底線的女生,我想,她需要的,才是人工智能。


    而你,晶晶,你不一樣。你不是為了像狗一樣,訓練你的男友,你是為了將來,你們能有保障的生活。過日子,不論有錢沒錢,是一定要算計、規劃的。”


    倪晶晶聽完孟熠傑的話,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壓在心中的大石,在漸漸的被挪開,那個陰霾下的自己,終於,在今天,見到了一絲陽光。


    她問:“孟熠傑,你幾歲啊?”


    孟熠傑愣了愣,心說:小姐,我說了那麽多、那麽久,你對我的情話都無動於衷的嗎?!


    差點無奈地翻白眼昏過去,舔了舔唇,回:“29歲。比你大3歲,怎麽了?”


    “沒有。”倪晶晶道,“就是覺得,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同齡人,怎麽你比我,優秀那麽多?!”


    孟熠傑笑了,開心的直要放一支煙花出來,他道:“你終於發現我優秀啦?!那你說吧,跟我好嗎?”


    倪晶晶沒理這話,隻忽然停住腳步,拉住孟熠傑,仿佛發現了什麽新大陸般,眼裏閃出精光地道:“你一定是‘江湖高手’吧?不然,不可能有這樣的修為!”


    聽說倪晶晶的閨蜜林妙妙,才是“小林鋼刀”,是因為跟她閨蜜處久了嗎?為何,感覺心,被戳了一下,有點兒……疼?!


    孟熠傑扶了扶額頭,感到自己的血壓,有些高。眨了眨眼,他點頭:“對!我是談過很多次戀愛,可這不代表,我沒有真心啊!正是經曆過前麵的錯誤,我才能夠沉下來、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不是晶晶,你、你寧願跟人工智能生活在一起,都不願意跟我試一試嗎?那是機器!那是死的!它提供的隻是‘服務’,它不像我,是真的喜歡你啊!你聽那玩意兒說情話,不就跟網上下載了一堆表白數據一樣嗎?到頭來,你是在自欺欺人!你還自導自演戀愛啊?!


    晶晶,我們是要進入數據時代了,我也承認,數據可以承載起戀愛,也許有一天,連我們的意識,都將以數據的形式飄在‘雲’中,那時,跟數據談戀愛,就沒什麽奇怪的了。


    可在那之前,你容我,以最質樸的方式,與你相愛一場,行嗎?”


    孟熠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他今天,實在是把他畢生的情話,全都撂在這兒了!他跟他媽都沒說過那麽多的“愛”,可這個倪晶晶,這個倪晶晶怎麽就能把他逼成這樣呢?!


    再不答應他可要撒潑了,死纏爛打!抱大腿!他豁出去、不要臉了!怎麽滴吧!


    所以表情豐富,孟熠傑滿麵悲壯,瞪著倪晶晶。


    結果這神色,確把倪晶晶逗得“噗嗤”,樂了出來。她拉住他的手,抬起頭,認真道:“謝謝你……給我機會。”


    孟熠傑聽到“謝謝你”三個字,還以為接下去是“再接再厲”呢,心都“dang”的一下,要見底了,猛然又聽見“給我機會”四個字,這激動的,差點就淚流滿麵!


    實在是哭笑不得,又是氣又是喜地道:“妖精!冤家!”


    終於是上了電梯,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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