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聽到這話,停了話頭,掃視了一圈周圍站著的婢女。


    昌城郡主見了,就揮揮手。素蕊帶著婢女下去了。


    程嫣衝著素梅使了個眼色,揮手讓她下去。素梅行了禮,才退出去。她自然是領會到了程嫣的意思,下去以後就把素蕊纏住,以敘舊的名義拉著她去了茶房。


    自然有昌城郡主身邊的女官親自守在院子裏邊,防止有人來偷聽。


    見人都走幹淨了,程嫣卻先問起素蕊的事情:“阿娘,素蕊你打算怎麽辦?總把她放在你房裏嗎?”


    “素蕊原本是為你成親的時候準備的陪嫁。如果你和女婿琴瑟和鳴自然是用不到她。可如果女婿屋裏原就有人,阿娘覺得你還是帶她過去為好。”


    程嫣頓時覺得滿頭黑線,慌忙搖頭:“阿娘你還是安排她嫁人好了。”


    昌城看了程嫣好一會兒才似笑非笑的點頭,轉頭看向了兒子:“瑾哥兒你有什麽事情要說,還把人都趕下去了。”


    程瑾蹙著眉頭,不知道該如何說起。這麽多年,他們母子三個都沒談過這件事情。


    “阿娘,你怎麽看我們和程氏?”


    “什麽叫怎麽看?”昌城郡主不太明白兒子如此問是什麽意思。


    程嫣和哥哥對視了一眼,在旁邊幫著解釋:“阿娘,按著規矩,您是寡居之人。就算是大哥成親,您也是不能坐在堂上接受新人的叩拜的。如果二叔和二叔母想代替您坐在堂上接受新人的叩拜呢?”


    “他們憑什麽!”昌城一聽程嫣如此說就急了,騰地一下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兒子,黑著臉說,“你去跟他們說當年我交出長房所有私產的時候可是簽了切結書的。書上明確說了你們兩個的婚事和他們沒有任何幹係。他們此時又憑什麽冒出來。”


    程嫣程瑾兄妹倆一看母親急了,紛紛站起來把母親扶回到軟榻上重新坐下,撫後背的撫後背,倒茶的倒茶。


    等把昌城的情緒安撫了下來,程瑾才試探著問:“可如果他們拿著族譜做要挾,不給昕楠上族譜該怎麽辦?”


    “他們憑什麽?除了沒有分宗出來,我們和他們還有什麽關係。他們怎麽能做出這麽……這麽……的事。”


    昌城郡主畢竟是貴女出身。良好的教養讓她這麽了半天也沒能口出惡言。


    “可如果他們真的這麽做了呢,我們怎麽辦?”程瑾又問。


    想到當初程氏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嘴臉,昌城郡主也沒把握他們會不會如此不顧臉麵的做出這等事,也有點沒了主意:“要不我們問問你大舅舅?他是真定王,他的話他們不敢不聽。”


    程嫣此時不得不打擊一下自己娘親:“阿娘,就算大舅舅是真定王,還能殺了程氏拿著族譜的人不成?如果他們真的不聽大舅舅怕是也沒有辦法。”


    “那你們說該怎麽辦?”


    程瑾握住昌城郡主的手,語氣堅定:“阿娘,我想分宗。”


    分宗?


    昌城聽了這話心就是一哆嗦。嘴唇顫抖著問:“瑾哥兒,你可想好了?”


    這世道,宗法往往大於國法。雖說樹大分支,像十二姓就在傳承中經曆了多次的分宗。可那些分宗都是族中的意思,宗族對於分宗出來的人多有照扶。新宗和舊宗的關係也是親密無間。像夏帝當初逼迫歐陽一族,連整族都給圍了依然不敢動手,怕的就是歐陽氏別的分宗會給這一支報仇,反了大夏的江山。


    可要是像瑾哥兒如今的說法,他是想自請出族。那就是徹底撕破臉了。當年,自己都簽了切結書,卻還是沒有帶著兩個孩子出族,怕的就是將來兩個孩子沒了宗族依靠。


    如今卻依然要走到這一步嗎?


    “阿娘,我和妹妹仔細想過了。”程瑾肯定的點頭,“這麽多年,族中何曾想過照顧我們兄妹。他們要的隻是借助我們兄妹能夠攀附上真定王府。,今又想著攀附上琅琊王氏。可如果我們兄妹真的有了什麽事情,他們是絕對不會伸出援手的。阿娘你看看前些日子,程玨差點把妹妹推進水裏。事後一句道歉的話沒有還要我們給出一個交代。”


    昌城郡主又看向了程嫣。


    程嫣點頭。明顯是讚成程瑾的意思。


    昌城郡主沉默下來。她自己已經回到真定王府那麽多年,每年也隻是在程序的忌日的時候露麵祭祀一番,和程氏宗族的人早就沒了什麽感情。所以她自己來說分宗不分宗真的無所謂。可是程瑾和程嫣兄妹兩個要是分宗出來也太孤單了一些。雖說他們和舅家的兄弟一向親近,但畢竟是兩姓。這……


    昌城用手扶了額頭:“我也不知道這個事情該怎麽辦。你們兩個讓我想想。”


    程瑾和程嫣兄妹倆互相對視了一眼,紛紛站起來。程嫣又出言安慰了阿娘半天,最終在昌城郡主的一再揮手之下一步三回頭的和哥哥出了屋子。


    兄妹倆攜手回了程嫣的倚翠樓。等素蘭帶著婢女上好了茶水點心退下了,程嫣才問道:“大哥,你怎麽突然就下定了決心了?”


    前幾日兄妹倆說到這個事情,程瑾還是想等等看的,怎的還沒幾天就改了主意,還去跟母親說了。


    程瑾歎口氣,把二叔程冕到芷園找過他的事情說了,並苦笑道:“……看這個意思,他們覺得當年的事情再理所當然沒有了。說不定心裏還覺得是我們不講道理。”


    程嫣聽了語氣也是有些低落:“恐怕不止是他們,別人說不定也是如此想的。”


    大夏律法,父殺子無過,子殺父輕則徒,重則斬。所以才有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說法。而且他並沒有他們亡,隻是讓他們一無所有而已。在世人眼中,也許這樣做本就是應當應分的。可是,真的隻有刀子割在自己身上,自己才會覺得疼。


    “所以我才覺得留在這樣的宗族裏邊也沒有什麽意義。我如今連芷園都不敢讓別人知道是我的。怕的就是二叔和二老太爺又來說芷園是程氏的族產。更遑論其他……”


    程嫣跟著沉默了一下,才問道:“大哥,你打算如何分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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