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她還是叫他師傅。“您剛才說讓我幫忙?”


    範磊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我說讓你幫忙,你是不會上我車的吧?”


    說完這話,他看到她愣了一下,捏著衣角的手輕輕地使著勁兒。


    他笑了笑。在這個認真的女孩子麵前,他不再忍心跟她開任何一個玩笑。


    “昨天的事故,被別人的行車記錄儀拍到了,報了警。”


    聞言,她一驚,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那怎麽辦?師傅,警察不會抓你吧?”


    她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擔心他,這讓他胸中升起一陣暖意。他不知道怎麽了,這個女孩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


    “別緊張,沒事兒的,你跟我去說明一下就行了。”


    “真的嗎?”聞言,她如釋重負。


    “你感冒好些了嗎?”


    “啊?”他話鋒突轉讓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早上聽到你打了幾個噴嚏。”


    “沒事。”


    對於丁誌娟來說,並不想跟這個男人有更進一步的交往,哪怕連閑聊也覺得沒必要。


    但就在這時,她竟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好像就在印證他的話一樣。


    “你看上去不太舒服。”雖然她強打著精神,但生病的狀態卻是掩飾不住的。


    “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他關切地問。


    “不用,我沒事。”


    “拖著不治可不行。”


    “真不用!”她聲音不大,但卻透著堅持。


    他便也不好再說什麽。


    車又往前開了一會兒,他忽然靠邊停了下來。


    “你等我一會兒。”她還沒來得及問,他就開門下了車。


    丁誌娟看著他走進了路邊的一個藥店。


    這個男人,冷靜、優雅、從容,衣著得體、氣質過人。她雖然身處社會底層,但這些年大商場裏的工作經驗告訴她,他就是屬於那種剛一露麵,同事們就會爭搶著貼上去的大客戶。


    看她的樣子,不但感冒了,應該還發著燒。範磊在藥店裏給她買了些對症藥,回到車上的時候,看到她正在打電話。


    見範磊回來,她趕緊壓低了聲音。


    “好了,先這樣吧,我這會兒有事,回去我再打給你。”


    “不管你說什麽。反正我是決定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確切的說,應該是個女孩子,年輕的聲音裏透著倔強。


    “不行,我不同意!”他看到丁誌娟有些生氣,一副大家長模樣。從昨晚到現在,她給他的印象都是個唯唯諾諾、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所以她現在的樣子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丁誌娟皺著眉頭,“我馬上到家了,我一會兒再給你打電話。”


    掛了電話的丁誌娟一臉的不高興。


    他想問她,但他知道,即便問,她也不會跟他說的。


    車裏因為開著冷氣,有點涼,看到她搓了搓手臂,他趕忙關了空調,打開窗戶。


    窗外濕潮的空氣瞬間湧了進來。


    “我到了。”丁誌娟看到了小區大門。


    “師傅,我明天什麽時候去交警隊?”


    “你什麽時候有時間?你不是要上班嗎?”範磊問她。


    “看您的時間吧,是我給您添的麻煩,我請會兒假也可以的。”


    “那明天早上八點我來接你。”範磊說。


    “不用了,交警隊我知道在哪裏,我自己去。”丁誌娟說著打開了車門下了車。


    “等一下。”範磊跟著也下了車,“這個給你。”


    他遞給她一個塑料袋,丁誌娟看到裏麵裝著幾盒藥。原來,剛才他去藥店是給她買藥。


    看到她不接,他拉起她的手。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本能地想把手抽回來。


    但他沒有放開,順勢把裝著藥的袋子塞到了她的手裏。“拿上。吃了藥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範磊垂首看著這個嬌羞的女孩兒,她的臉通紅,低著頭,把手藏在身後,生怕他再來拉她的手一樣。


    “那個,”她發出極其微弱的聲音,“謝謝您。”她抬頭,剛好對上他的眼睛,讓她的心突突地一陣狂跳,“再見。”她說完,轉身快步逃開了。


    夜色很濃,雲層又開始積聚,厚厚的,看不到月亮,就好像月亮從來都沒有來過這裏一樣。


    借助忽明忽暗的路燈,他看著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才轉身上車。


    車上很熱,跟外麵一樣。伴隨著車子打著火後的顫動,他把手放在方向盤上。他的手心微微地出了汗,上麵還留著她的溫度,哦,不,是冰度——她的手好冰。


    他穿過開著的車窗,朝她遠去的方向看過去。片刻,開車離開。


    丁誌娟住的那棟樓,剛好對著小區大門。她一路小跑著回到家,關上門,但卻沒有開燈,她小心地走到窗前,看到範磊的車還停在門口,嚇得她趕忙躲到窗簾後麵。剛才,他那樣盯著她看,讓她感到很不自在。她不知道這個男人究竟要幹什麽,但她能明確的是,明天給他幫完忙之後,就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接觸了。


    過了一會兒,她悄悄地撥開窗簾,看到車已經開走了,才把燈打開。


    局促的房間裏,隻能放下一張書桌和一張單人床。牆角的黴斑似乎一夜間又生出來許多,混雜著潮濕的味道,不斷炫耀著它們旺盛的生命力。


    丁誌娟順手摸了一下前天洗的衣服——還是濕的,就像剛洗過一樣。在這個城市的夏天裏,洗過的衣服仿佛永遠都不會幹。


    她走到桌前,打開他給她的那個藥袋。裏麵除了有幾盒藥,還有一張手寫的字條,上麵詳細地寫著每種藥的吃法、計量和每日的次數,另外還有一句話,“實在不舒服,給我打電話。”下麵附上了一行手機號碼。


    丁誌娟拿著字條,出了神。從小到大,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她生病的時候有人關心。


    不過,很快,她便回過神來,把字條放回到藥袋子裏,拉開抽屜,拿出一盒自己備的感冒藥,吃了些。


    躺在同樣濕潮潮的床上,丁誌娟聽到外麵又下起了雨。剛關了燈,她的眼前一片漆黑,過了一會兒,眼睛適應了黑暗,她看到薄薄的窗簾被小區裏昏暗的路燈照的像個淡黃色的幕布。


    藥力上來了,她開始犯困。奇怪的是,她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那個叫範磊的男人的身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生命宛若流淌之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藍瓶章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藍瓶章魚並收藏生命宛若流淌之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