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雨終於落了下來,卻是還未落到一半,便被莫名的偉力化作氣絲,又複升會到高空厚重的黑雲裏。


    天地搖晃,一副滅世景象。


    而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仿佛下一瞬間便會既分高下,也決生死之時,在那黑石山上的裂縫中,卻是突然有一縷紫光拔地而起,瞬息之間到了兩人中間,露出了其中的人影。


    林灼麵色有些痛苦,以她如今的道行,竟然也承受不住此地的壓力。


    而萬劍一與少年兩人看到林灼之時,卻是同時收回了力道,萬劍一麵色微變,大喝道:“死丫頭!你做什麽,還不趕快離開!”


    林灼回頭看了他一眼,卻是苦笑一聲,沒有任何動作。


    萬劍一見此,想要再說什麽,隻是眼光瞥過少年時,卻是愣了一下,收回了口中要說的話。


    另一邊,少年此時如同魔怔了一半,看著林灼,緩緩睜大了雙眼。


    八凶玄火陣沒有人催持之下,緩緩停下了旋轉,卻依舊緊緊套在火龍的脖頸之上,死死束縛著火龍的一舉一動。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那少年仿佛有些膽怯,又有一絲激動,竟然絲毫不顧萬劍一還在遠處,就這樣飛身撲上,一把抱住了林灼。


    “玲瓏...”


    如同嗚咽般的嘶吼從他口中傳了出來,他仿佛抱住了整個世界一般,那般小心翼翼,又是那般溫柔...


    林灼本能地想推開他,但是抬起手來,卻無法做出下一步的動作。


    那樣一雙熱切的眼眸,千萬年來竟然從未變過,他忘卻了世間所有,眼中隻有那個溫柔的女子。


    略微猶豫之下,竟是就這樣讓他抱了良久...良久...


    直到...


    遠處天空中的巨人緩緩消散,露出了其中萬劍一的身形,他麵色驚愕,緩緩落在了旁邊。


    少年突然抬起頭來,仔細看了林灼一眼,眼角有淚光輕輕閃爍,卻是後退了兩步,搖頭道:“不對,不對...你...你不是...你是誰?!!”


    林灼張了張口,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什麽話來。


    然而就在此時,她仿佛聽到了什麽話,愣了一下後,微微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一股氤氳的氣息悄然四散,她眼中有白光微微閃爍,隨後更是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容。


    她緩緩抬起手,伸出一隻手指輕輕點了點少年的額頭,一如...千萬年前,在那座陽光明媚的小屋中,隻有她和他兩個人時一般,沒有絲毫改變。


    少年的嘴唇開始顫抖,他哽咽著,激動著...


    內心的情緒無法用言語表述,這千萬年,他日思夜想,隻為這一刻...


    林灼臉上笑容依舊,開口道:“變成人了啊,不錯...不錯,不愧是我親手給你做出來的,真好看...”


    少年淚流滿麵,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林灼依舊笑著,可是那笑容,不知怎麽的,卻是有悲傷悄然彌漫,直讓人不敢再看。


    “好,真好...”她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臉頰,接著道:“要是...要是我還在就好了...”


    話語聲輕輕回蕩,被四下的風兒吹的淩亂破碎,如同這千萬年時光刻下的溝壑一般,讓人絕望。


    玲瓏…


    玲瓏…


    他低聲呼喚著,如一個孩子般....


    天際蒼穹的雨滴,終於落了下來,千萬年後,又有誰,還記得那段磨滅在時光中的往事呢?


    遠處,見一切都停止的眾人慢慢靠了過來,普方和尚想要上前,卻是被萬劍一抬手攔住,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再遠處,沒有了少年妖力的支持,那橫隔在天際的巨大裂縫終於開始慢慢愈合,八荒火龍瘋狂掙紮著,卻依舊擋不住這天地偉力,被一點一點地拖拽回了裂縫之中。


    而就在它頭顱也要沒入裂縫中的最後時刻,八凶玄火陣對它的束縛終於小了些,它努力張開巨嘴,對著這世間,噴出了最後的一道可怖之火。


    整個廣袤無垠的十萬大山大地,無數的山脈峻嶺,仿佛都在那麽一刻,聽到了那一聲瘋狂的咆哮。


    刹那間,所有的熔岩一起沸騰爆炸,地麵之上,無數道瘋狂的岩漿洪流,向四麵八方衝射而出,一副滅世景象。


    然而,又有誰在乎呢?


    ...


    林灼身上,豁然有一道虛影脫離而出,站在了少年麵前,她一身月白巫袍,手持權杖,雙目燦爛如明月,一如千萬年前的模樣。


    她好似被這方世界抗拒,形體搖晃之下就要消散,卻依舊努力露出了一個笑容,其中滿含不舍,更有著對少年無盡的祝福與愛戀。


    少年好似察覺到了什麽,鮮豔的絲綢流淌下,他豁然起身,對著那虛影抱了過去,口中如同瘋狂般嘶吼道:“不...不!!!等一下,等一下!別再丟下我!!!”


    然而這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徒勞而已,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有它本身的規則,再強的人,也隻能讓規則運轉緩慢一些,卻無法改變絲毫東西。


    就比如,朝陽東升西降,大河順勢流淌...


    他的手剛剛觸及那虛影的衣角,虛影便一晃之下散成了漫天幽光,如同盛開的煙花一半,在世間留下了最後的足跡。


    在這一刻,那本已經死了千萬年的仇恨,終於又慢慢複蘇了起來...


    絕望之後...那就瘋狂吧...


    他仰天長嘯,聲震四野,聞著無不變色。


    林灼怔怔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就在此時,身後有人一把將她扯了過去,轉頭看去,卻是萬劍一。


    萬劍一不知何時又變回了那副老邁的模樣,甚至看起來,比原來還要蒼老些許,他看著不遠處狀若瘋狂的少年,眼中滿是警惕。


    “老頭兒...我...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好難過...”


    林灼看著萬劍一的背影,雙目呆滯,明明和自己沒有什麽關係,但從四肢百骸中不斷湧現的悲傷,依舊讓她淚流滿麵,無法自已。


    萬劍一見此,拍了拍她的肩膀,歎了口氣,道:“沒事,孩子...”


    也許是萬劍一的安慰起了效果,她漸漸收起了莫名的情緒,轉頭向著少年看去。


    少年此時也不再瘋狂,反而低著腦袋,陷入了一片死寂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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