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箱子上站的是一名青袍女道人。


    女道人一頭華發如雪,手持著一柄拂塵,有些消瘦,站在那裏,宛若一隻翩然而至的仙鶴。


    窩在草叢中,顧雲棲看不清對方的具體麵貌,緣於對方臉上仿佛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霧氣。


    但是他知道對方年歲已經不小,不僅是因為對方的身手,還因為船邊的兩女一男已經低頭叫她“師叔。”。


    一個不小心,就有兩個同門灰飛煙滅,這些青衣人都顯得有些惴惴不安。


    那雪發女道姑拂動了一下拂塵,說道:“歸墟這種地方,就算是我死了都是尋常之事,你們雖然是門中精銳,但到了這裏,就要明白生命的脆弱,這就是探究終極隱秘的代價。你們兩個一起,把箱子送上去。”


    她說話的語氣和她的臉一樣,仿佛帶著一層迷霧,迷離且又冰冷,仿佛剛剛死掉的那兩個門人不過是路邊被踩死的螞蟻,不值得一提。


    顧雲棲後背全是冷汗,因為他知道,一旦被這種人發現他們在窺視的話,肯定會死得極慘。


    那口鮮豔的箱子很快被送上了大船。


    緊接著,離奇的畫麵出現了。


    大船船首響起了一陣仿佛嬰兒般的尖銳啼哭聲響,然後一張碩大無比的臉龐從船首表麵浮了出來。


    這張臉近乎占據了船首全部麵積,呈灰白色,臉上布滿了黑紅相見的符文。


    它的眼睛像是被生生挖了下來,隻剩下了兩個漆黑的空洞,看起來就像是沒底的井口,很是恐怖。


    隻看了這龐然大物一眼,顧雲棲就近乎無法呼吸。


    緣於這張臉帶著格外古老的氣息,仿佛受盡了歲月的侵染,連四周的樹林都跟著蒼老了不少。


    就在這時,一名青衣男子突然看向了這一人一貓藏身的所在。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背上的劍已經到了手上,散發出了森寒的冷光。


    同樣的,顧雲棲右手也按在了劍柄上,手心冒汗。


    這些人絕對是“外鄉人”,而且手段了得,完全不知深淺,所以他已經在盤算如何裝腔作勢,或者直接開溜了。


    大意了,沒想到躲得這麽隱蔽都能被發現。


    隨著對方不斷靠近,他已經能看見對方青色長袍上繡著的圖案。


    那是三隻仙鶴,首尾相連,形成了一個環狀。


    “喵!”


    眼看青衣人逼近,雪靈從草叢中鑽了出來。


    那個青衣人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說道:“原來是隻貓。”


    片刻之後,一個青衣女子趕了過來,說道:“羅師弟,上船了。這裏不比外麵,我們的境界都被壓製了,千萬不要節外生枝,你知道這次我們不明不白死了多少人。”


    這青衣人臉上浮現了一抹狠勁,不過很快笑了起來,笑得很溫和,說道:“師姐說得是,我這就上船。”


    看著兩個青衣人離開的身影,顧雲棲長長鬆了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


    要不是雪靈機靈,他恐怕已經暴露了。


    當所有的青衣人上了船後,那大船的白帆連著船身上就長出了無數細長的毛發。


    這些毛發和那張巨臉一樣,呈灰白色,像是裹過石灰一般,一簇一簇的。


    緊接著,那種古怪的哭聲又出現了。


    在顧雲棲耳中,這聲音仿佛無數嬰兒和婦人的哭泣聲被扭到了一起,說不出的別扭難聽。


    與之同時,那張巨臉上的符文如火般燃燒起來,以至於巨臉上布滿了痛苦的情緒。


    然後,整艘大船移動起來,往上一斜,貼著樹梢滑行了出去。


    從高空俯瞰,這片無窮無盡的森林就像是海,而這艘大船就在這“碧海”上航行起來。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顧雲棲隻能用“震撼”兩字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這世界果然有外麵,這世界居然有這種古怪的大船。


    那條詭異的船消失了近兩柱香時間後,顧雲棲才從草叢中爬了起來。


    雪靈站在不遠處,興師問罪道:“喵,顧小棲,我就說你作死吧!哼哼,這次該怎麽感謝本小姐?”


    顧雲棲思索了一下,說道:“十條紅燒魚。”


    “二十條。”


    “十二條,不能再多了。”


    “十五條!”


    “成交!”


    片刻之後,雪靈才反應過來,叫囂道:“顧小棲,你的一條命原來就值十五條紅燒魚啊?”


    顧雲棲聳了聳肩,說道:“沒辦法,我這人命賤。”


    反複確認沒人後,這一人一貓才溜到了剛剛大船停靠的地方。


    然後他們發現,這空地除了剛剛那箱子砸出的坑洞以及一些腳印外,並沒有其餘的線索留下。


    讓這一人一貓詫異的是,之前那些深深的腳印居然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


    發現這一點後,雪靈渾身毛發都豎立了起來,有些驚恐道:“顧小棲,我們還是回去吧,我總感覺這山是活的。”


    聽到這個說法後,顧雲棲全身汗毛也跟著豎立了起來。


    那消失的腳印像不像一個活物在愈合傷口?


    特別是看到那個被箱子砸出的坑洞在當著他們的麵不斷收縮後,這種感覺就變得越發強烈。


    於是乎,這一人一貓決定馬上離開。


    他們必須盡快回到鎮子,中途要是再出現一點變故,耽誤了時間的話,那他們估計得交待在這裏。


    他們可沒有那種古怪的大船,這裏的天黑不是他們能夠輕易承受的存在。


    返回的路上,這一人一貓都有些急,萬幸的是,一切順利。


    當他們風急火燎回到家時,不過下午時分,離黃昏還有不少時間。


    隻不過今天的經曆實在是有些豐富,以至於他們覺得這半天時間有些漫長。


    人就是這樣,對於時間的感知是由對世界的新鮮程度決定的。


    小時候覺得一天很長,那是對世界還不夠熟悉,世界很新鮮,長大後,平凡的一天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就溜走了,都是因為重複。


    顧雲棲坐在屋裏,決定好好理一理今天的線索。


    他首先畫出了那青衣人衣衫上的圖案,三隻首尾相連成環裝的仙鶴。


    緊接著,他又寫下了“歸墟”兩字。


    他從那個銀發道姑口中聽到了這兩個字。


    原來這裏叫做“歸墟”?


    他不知道這兩個字該不該這麽寫,但是至少發音是這樣的。


    那群青衣人是為了那詭秘森林中的某樣東西而來,而那東西極有可能就裝在箱子裏。


    想到那兩個轉瞬就被蒸發掉的青衣人,他不由得對那箱子裏的事物生出了巨大的恐懼感。


    這地方是實在有太多的秘密,而且這些秘密一定很驚人,以至於那個銀發女道人稱其為“終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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