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剛過去一半，陵江市的氣溫就驟然升高，好像一夜之間進入了初夏。
老話說‘四月不減肥，七月徒傷悲’；
常言道‘撞衫不可怕，誰胖誰尷尬’；
更有江湖傳言，‘每個擁有馬甲線的小姐姐，都會遇到命中注定的八塊腹肌男神’。
總之，眼前正是各大健身房的旺季。
鄭撼就是在一個多月之前，加入的‘天神健身集團陵江市建設路分店’，成為一名見習健身教練。
作為一名見習苦力獸，他每天的工作，除了打掃健身房、複位器材之外，最多的，就是上街發傳單，推銷健身卡。
行內俗稱‘掃街’。
‘老板您好，我們天神在做活動，充值一年送三個月，要不要了解一下？’
‘美女你好，我們新推出了燃脂瑜伽體驗課程，三節課體驗價隻要九塊九……’
‘兩位有沒有興趣體驗我們的私教課程？團購的話可以有很大的優惠力度！’
‘小姐姐請留步，我們……’
和往常一樣，鄭撼一大早9點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可是，在地鐵口忙活了一上午，成效甚微。
推銷這種事本就十分的招人煩，大部分人看到發傳單的，老遠就跟躲瘟似得閃著走。
偶爾有幾個對健身感興趣的路人，一看見鄭撼走路一瘸一拐，和那條固定著金屬支架的瘸腿，立刻就打消了興趣，黑著臉擺手走開。
這很合理，想健身的人，誰會相信一個身有殘疾、腿上還有支架的瘸子？
即便這個瘸子，從11歲開始就進入體校，有著10年專業的體育生涯，不久之前，還是省田徑1隊的主力。
“長得倒是挺帥的，可惜是個瘸子。”鄭撼不止一次聽到這樣的議論。
……
忙活了半個上午，一單業務也沒做成。
眼看到了吃午飯的點，鄭撼在路邊攤買了個8塊錢的肉夾饃，一個人坐在路邊花壇上，就著礦泉水啃，權當午飯。
要說不愁，那是假的。
愁錢，愁工作，愁健康。
去年備戰全運會，運動強度過高，導致舊傷複發，最後因傷退役。
隊裏承擔了所有的醫療費用，還給了一筆退役金，加上這些年自己不怎麽花錢，工資獎金基本都存著，當時手頭還是比較寬裕的。
可是僅僅半年的時間，銀行賬戶就見了底！
就是為了治腿。
醫生說過，這條腿基本不可能痊愈，即便等取掉支架後，也會留下明顯的殘疾，成為跛腳。
鄭撼當然不甘心。
他今年21歲，運動員生涯雖然結束了，可人生才剛剛開始。
這半年，用盡了一切的辦法，什麽中醫針灸、推拿、祖傳秘方……明知道很多不會有結果，可是隻要能有一線希望，他都會去嚐試。
健康對於他而言，是無價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錢花了不老少，腿傷依舊不見起色。
錢花完了，人還活著，這事挺悲劇，得先找份工作養活自己再圖將來；
拖著這條瘸腿，學曆也不高，工作實在不太好找，屢屢碰壁，連寫字樓、看倉庫的保安工作都輪不到他。
春節之後，教練老曲拖關係，給他介紹了天神的健身教練工作。
一開始，還覺得這份工作挺好。
專業對口，雖然腿瘸了，可是他經過十年的專業運動員訓練，知識儲備足夠；
再者，這些年國家經濟騰飛，政府大力推廣全民健身，老百姓對身體健康和形體美的需求增長，健身教練屬於比較吃香的職業；
像天神這種全國連鎖的大企業，月入破萬的教練比比皆是，足夠努力的話，一年小幾十萬不是不可能。
可是幹了一個多月，才發現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所謂的健身教練，本質上和搞推銷的業務員沒啥區別；
每個教練都有業績壓力，整天不是忙於開會，就是推銷；
見習教練每個月有三萬的業績指標，完不成就要扣工資。
上個月的業績差了一大截，第二個月眼看都過去了一多半，可業績隻完成了三分之一。
行業規矩，連續三個月業績不達標，自己卷鋪蓋走人。
……
幾口吃完午飯，鄭撼調整了一下心態，把這些負麵情緒暫時拋到腦後，起身走向馬路對麵的cbd。
在他進體校的第一天，教練老曲就說過：
你們可以輸，但不許慫！
年輕人，可以向強者低頭，向現實讓步，向真理屈膝，但隻要你不放棄自己，就沒人能真正打敗你。
這就是運動員‘頑強拚搏，永不放棄’的精神！
這幾句雞湯很膩歪，可鄭撼在訓練最苦的時候、與獎牌失之交臂的時候、腿傷複發退役的時候、推銷遭人白眼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它。
……
綠燈亮起，鄭撼順著斑馬線一瘸一拐的朝馬路對麵走。
剛過了中線，一輛右拐彎的奔馳smart忽然斜刺刺的衝過來，貼著鄭撼刷一下開過去，把他帶翻了一個跟頭。
鄭撼一屁股摔在地上，手裏的傳單雪花一樣，飛落一地。
刺耳的急刹車聲中，粉紅色的smart也停在了路邊。
沒有發生想象中‘豪車車主盛氣淩人’的惡俗橋段，smart停下後，立刻打了雙閃。
駕駛座下來個20歲左右的小姑娘，三兩步走到鄭撼身邊，一臉的關切和抱歉，伸手去扶他。
“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我視線被擋住了，沒留意到你，你怎麽樣？要不要去醫院啊？”
鄭撼晃晃腦袋，感覺沒啥大礙，就是蹭破點皮。
一抬頭，看見這小姑娘，卻是一愣。
楞的原因，並不是對方很年輕就很開奔馳，也不是什麽‘容貌姣好，身材火辣’之類的。
相反，眼前這位小姐姐，外形上實在談不上美好。
和她輕靈中略帶甜糯的聲優般的嗓音，完全不搭調！
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憑經驗目測，體重少說有一百五十斤朝上！
臉是圓的，腰是圓的，胳膊和腿都是圓。
完全不用盤，整個人就十分的圓潤！
一張圓臉上，也不曉得，是汗還是油，在陽光下，折射出閃亮的光……
鄭撼很疑惑，就她這個洗衣機滾筒式身材，是怎麽能塞進smart狹小的駕駛座裏的？
“喂，你說話啊，不要嚇我啊。”
‘滾筒姐’見鄭撼一臉呆滯的模樣，還以為被撞傻了，嚇得花容失色。
一張宣傳單毫無道理的憑空出現，伴隨著鄭撼真摯的微笑。
“女士你好，我們健身房正在做換季促銷打折，要不要了解一下？”
“啊？”
驟然急轉的談話節奏，讓滾筒姐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鄭撼完全沒有傷者的自覺，坐在一地的傳單裏，很認真的推銷：
“我說話比較直，不過我覺得，一張健身年卡隻需要兩千塊錢，連您這輛車的一個輪胎都不止這個錢，女人在自己身上的投資才是真正保值的，再好的車，都不如健美的身姿能吸引眼球，何況，肥胖還會引起眾多的疾病，比如心血管堵塞、經期不調……”
“額……”
滾筒姐咽了口口水，本來就很大的腦袋，似乎變得更大了。
滴滴滴……
眼看紅燈就要過去，等候的車輛開始鳴笛催促。
“要不這樣吧，我還有事，您要是真沒問題，我就先走了。我們加個微信，如果您覺得哪裏不舒服，就打我電話，我肯定負責的，至於健身就算了。”
鄭撼還想再推銷幾句，不過看看一邊不斷按喇叭的等候司機，估計再不讓開，弄不好還得被撞一次。
“也行。”
兩人走到路邊，加了微信。
滾筒姐的昵稱是‘肥寶’。
“那我就先走了，你要是回去哪裏不舒服，記得聯係我。”
“哦好的，再見。”
“再見大叔，對了，我叫李佳欣。”
“恩……恩？”
滾筒姐神奇的擠進了smart的駕駛室，小紅車一溜煙消失不見，不給鄭撼任何的推銷機會，留下他一個人發呆。
李佳欣？
這個名字取得真的好棒的樣子！
叫沈殿霞會不會更好一些呢？
至於大叔，那是什麽鬼？
我今年還不到22歲好不好，隻是長得滄桑了點行不行，天天掃街跑業務被太陽曬，是個人都會變黑的呀！
就在此時，眼前忽然一陣眩暈。
一般人眩暈，是眼前冒出好多小星星。
可是現在，鄭撼卻分明看見，眼前不知道從冒出來一個長著翅膀的小人，圍著他腦袋嗡嗡嗡打轉。
周圍的人，卻視而不見。
揉了揉眼睛，小飛人還在嗡嗡嗡。
完了，瘸腿還沒好，腦子又撞壞了！
老話說‘四月不減肥，七月徒傷悲’；
常言道‘撞衫不可怕，誰胖誰尷尬’；
更有江湖傳言，‘每個擁有馬甲線的小姐姐，都會遇到命中注定的八塊腹肌男神’。
總之，眼前正是各大健身房的旺季。
鄭撼就是在一個多月之前，加入的‘天神健身集團陵江市建設路分店’，成為一名見習健身教練。
作為一名見習苦力獸，他每天的工作，除了打掃健身房、複位器材之外，最多的，就是上街發傳單，推銷健身卡。
行內俗稱‘掃街’。
‘老板您好，我們天神在做活動，充值一年送三個月，要不要了解一下？’
‘美女你好，我們新推出了燃脂瑜伽體驗課程，三節課體驗價隻要九塊九……’
‘兩位有沒有興趣體驗我們的私教課程？團購的話可以有很大的優惠力度！’
‘小姐姐請留步，我們……’
和往常一樣，鄭撼一大早9點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可是，在地鐵口忙活了一上午，成效甚微。
推銷這種事本就十分的招人煩，大部分人看到發傳單的，老遠就跟躲瘟似得閃著走。
偶爾有幾個對健身感興趣的路人，一看見鄭撼走路一瘸一拐，和那條固定著金屬支架的瘸腿，立刻就打消了興趣，黑著臉擺手走開。
這很合理，想健身的人，誰會相信一個身有殘疾、腿上還有支架的瘸子？
即便這個瘸子，從11歲開始就進入體校，有著10年專業的體育生涯，不久之前，還是省田徑1隊的主力。
“長得倒是挺帥的，可惜是個瘸子。”鄭撼不止一次聽到這樣的議論。
……
忙活了半個上午，一單業務也沒做成。
眼看到了吃午飯的點，鄭撼在路邊攤買了個8塊錢的肉夾饃，一個人坐在路邊花壇上，就著礦泉水啃，權當午飯。
要說不愁，那是假的。
愁錢，愁工作，愁健康。
去年備戰全運會，運動強度過高，導致舊傷複發，最後因傷退役。
隊裏承擔了所有的醫療費用，還給了一筆退役金，加上這些年自己不怎麽花錢，工資獎金基本都存著，當時手頭還是比較寬裕的。
可是僅僅半年的時間，銀行賬戶就見了底！
就是為了治腿。
醫生說過，這條腿基本不可能痊愈，即便等取掉支架後，也會留下明顯的殘疾，成為跛腳。
鄭撼當然不甘心。
他今年21歲，運動員生涯雖然結束了，可人生才剛剛開始。
這半年，用盡了一切的辦法，什麽中醫針灸、推拿、祖傳秘方……明知道很多不會有結果，可是隻要能有一線希望，他都會去嚐試。
健康對於他而言，是無價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錢花了不老少，腿傷依舊不見起色。
錢花完了，人還活著，這事挺悲劇，得先找份工作養活自己再圖將來；
拖著這條瘸腿，學曆也不高，工作實在不太好找，屢屢碰壁，連寫字樓、看倉庫的保安工作都輪不到他。
春節之後，教練老曲拖關係，給他介紹了天神的健身教練工作。
一開始，還覺得這份工作挺好。
專業對口，雖然腿瘸了，可是他經過十年的專業運動員訓練，知識儲備足夠；
再者，這些年國家經濟騰飛，政府大力推廣全民健身，老百姓對身體健康和形體美的需求增長，健身教練屬於比較吃香的職業；
像天神這種全國連鎖的大企業，月入破萬的教練比比皆是，足夠努力的話，一年小幾十萬不是不可能。
可是幹了一個多月，才發現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所謂的健身教練，本質上和搞推銷的業務員沒啥區別；
每個教練都有業績壓力，整天不是忙於開會，就是推銷；
見習教練每個月有三萬的業績指標，完不成就要扣工資。
上個月的業績差了一大截，第二個月眼看都過去了一多半，可業績隻完成了三分之一。
行業規矩，連續三個月業績不達標，自己卷鋪蓋走人。
……
幾口吃完午飯，鄭撼調整了一下心態，把這些負麵情緒暫時拋到腦後，起身走向馬路對麵的cbd。
在他進體校的第一天，教練老曲就說過：
你們可以輸，但不許慫！
年輕人，可以向強者低頭，向現實讓步，向真理屈膝，但隻要你不放棄自己，就沒人能真正打敗你。
這就是運動員‘頑強拚搏，永不放棄’的精神！
這幾句雞湯很膩歪，可鄭撼在訓練最苦的時候、與獎牌失之交臂的時候、腿傷複發退役的時候、推銷遭人白眼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它。
……
綠燈亮起，鄭撼順著斑馬線一瘸一拐的朝馬路對麵走。
剛過了中線，一輛右拐彎的奔馳smart忽然斜刺刺的衝過來，貼著鄭撼刷一下開過去，把他帶翻了一個跟頭。
鄭撼一屁股摔在地上，手裏的傳單雪花一樣，飛落一地。
刺耳的急刹車聲中，粉紅色的smart也停在了路邊。
沒有發生想象中‘豪車車主盛氣淩人’的惡俗橋段，smart停下後，立刻打了雙閃。
駕駛座下來個20歲左右的小姑娘，三兩步走到鄭撼身邊，一臉的關切和抱歉，伸手去扶他。
“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我視線被擋住了，沒留意到你，你怎麽樣？要不要去醫院啊？”
鄭撼晃晃腦袋，感覺沒啥大礙，就是蹭破點皮。
一抬頭，看見這小姑娘，卻是一愣。
楞的原因，並不是對方很年輕就很開奔馳，也不是什麽‘容貌姣好，身材火辣’之類的。
相反，眼前這位小姐姐，外形上實在談不上美好。
和她輕靈中略帶甜糯的聲優般的嗓音，完全不搭調！
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憑經驗目測，體重少說有一百五十斤朝上！
臉是圓的，腰是圓的，胳膊和腿都是圓。
完全不用盤，整個人就十分的圓潤！
一張圓臉上，也不曉得，是汗還是油，在陽光下，折射出閃亮的光……
鄭撼很疑惑，就她這個洗衣機滾筒式身材，是怎麽能塞進smart狹小的駕駛座裏的？
“喂，你說話啊，不要嚇我啊。”
‘滾筒姐’見鄭撼一臉呆滯的模樣，還以為被撞傻了，嚇得花容失色。
一張宣傳單毫無道理的憑空出現，伴隨著鄭撼真摯的微笑。
“女士你好，我們健身房正在做換季促銷打折，要不要了解一下？”
“啊？”
驟然急轉的談話節奏，讓滾筒姐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鄭撼完全沒有傷者的自覺，坐在一地的傳單裏，很認真的推銷：
“我說話比較直，不過我覺得，一張健身年卡隻需要兩千塊錢，連您這輛車的一個輪胎都不止這個錢，女人在自己身上的投資才是真正保值的，再好的車，都不如健美的身姿能吸引眼球，何況，肥胖還會引起眾多的疾病，比如心血管堵塞、經期不調……”
“額……”
滾筒姐咽了口口水，本來就很大的腦袋，似乎變得更大了。
滴滴滴……
眼看紅燈就要過去，等候的車輛開始鳴笛催促。
“要不這樣吧，我還有事，您要是真沒問題，我就先走了。我們加個微信，如果您覺得哪裏不舒服，就打我電話，我肯定負責的，至於健身就算了。”
鄭撼還想再推銷幾句，不過看看一邊不斷按喇叭的等候司機，估計再不讓開，弄不好還得被撞一次。
“也行。”
兩人走到路邊，加了微信。
滾筒姐的昵稱是‘肥寶’。
“那我就先走了，你要是回去哪裏不舒服，記得聯係我。”
“哦好的，再見。”
“再見大叔，對了，我叫李佳欣。”
“恩……恩？”
滾筒姐神奇的擠進了smart的駕駛室，小紅車一溜煙消失不見，不給鄭撼任何的推銷機會，留下他一個人發呆。
李佳欣？
這個名字取得真的好棒的樣子！
叫沈殿霞會不會更好一些呢？
至於大叔，那是什麽鬼？
我今年還不到22歲好不好，隻是長得滄桑了點行不行，天天掃街跑業務被太陽曬，是個人都會變黑的呀！
就在此時，眼前忽然一陣眩暈。
一般人眩暈，是眼前冒出好多小星星。
可是現在，鄭撼卻分明看見，眼前不知道從冒出來一個長著翅膀的小人，圍著他腦袋嗡嗡嗡打轉。
周圍的人，卻視而不見。
揉了揉眼睛，小飛人還在嗡嗡嗡。
完了，瘸腿還沒好，腦子又撞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