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揚車站到瑞豐的車站,三個小時的車程,隻短短的經過了兩個經停,每次看著身邊人上上下下的忙著離開或是出發,湯曉曉總是想起薑鳳林那偶然就會陰鬱起的麵容。


    他說他不害怕,騙子……


    “你工作那邊,沒問題吧,”湯曉曉是個習慣了遵守規則的人,雖然知道紋舟的林振威事薑鳳林的大學室友兼好兄弟,可還是忍不住擔心起來。


    這些日子雖然湯曉曉試著換過幾個工作,卻大都做不長久,那些工作都不是她擅長和喜歡的,而她喜歡,夢墨不能再回去,紋舟又不好意思讓薑鳳林找人托麵子來給她走關係。


    但是每過一日,湯曉曉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一路上話並不多,薑鳳林對湯曉曉那些時不時的怪問題早已經習慣了,這是湯曉曉想出來的給他轉移注意力的法子,雖然說不上多聰明,可薑鳳林還是覺得,若非如此,自己大概很難還能像現在笑出來。


    瑞豐氣溫要比蘇揚還要溫暖些,湯曉曉從一出火車站便忍不住裹在身上的厚厚棉服,明明她都說過很多遍自己已經好了很多,可薑鳳林還是沒能讓她把這捂了她一身汗的衣服脫下來。


    “等到了市內再脫,”見湯曉曉開始噘著嘴不樂意,薑鳳林無奈的在湯曉曉的腦袋上麵壓了壓,等那丫頭終於不再和一件衣服較勁,這才拉著兩人不大的箱子往外麵走去。


    瑞豐的醫院建設很奇怪,湯曉曉想著自己見過的所有醫院,那些大都是有規律的排列,但還沒有像瑞豐這樣,完全圍成一個圓形的醫院。


    “很奇怪?”薑鳳林見湯曉曉老是忍不住的四處打量,這獨特的建築風格,倒是與瑞豐本地的文化有著頗多的淵源。


    一邊講著,湯曉曉眼睛一會跟著薑鳳林的手指了解為何會有這些裝飾,以及,瑞豐本地異於他鄉的文明。


    這些湯曉曉心裏是有印象的,肯定初中或者高中的課本裏麵詳細的講過,可惜,那些都被湯曉曉逐年的還給了各位老師。


    薑鳳林見湯曉曉聽的有趣,便一路上凡是自己所知的通通細細的講了出來,這樣的薑鳳林是發著光的,湯曉曉有些迷戀的看著薑鳳林,都沒注意到,前麵走過來的一個身形熟悉的男人。


    “魏哥,”等來人站到兩人麵前時,薑鳳林和湯曉曉都有些驚訝,看著比上見又瘦下一大圈的挺拔男人,薑鳳林那聲啞然的稱呼,毫不遮掩的泄露著自己的愧疚。


    “誰讓你們來的,”魏海辭既不生氣也沒趕人,麵無表情的,好像自己麵對的隻是兩個無關緊要的過路人。


    湯曉曉扯了扯薑鳳林的胳膊,攔下了薑鳳林接下來的話,她以前便害怕魏海辭,現在更是覺的那原本藏匿的冷漠完全的擺在了明麵。


    可她不能讓薑鳳林在站在魏海辭的麵前,那男人隻是一個眼神,薑鳳林眼底的痛苦已經快要溢了出來。


    “魏哥,”湯曉曉壓著心慌上前一步,“我們就是來看看晴姐,她現在,還好嗎?”


    “與你無關的事,早點回去吧。”魏海辭不知道正要去哪,不輕不重的回了湯曉曉一聲,抬頭冷淡的掃了一眼低著頭的薑鳳林,便漫步離開了。


    “去問護士站吧,”湯曉曉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裏到底是什麽人,但是俞晴既然讓魏海辭給薑鳳林打了那個電話,湯曉曉相信至少對於俞晴來說,她是希望見到薑鳳林的到來的。


    薑鳳林正望著魏海辭的離去的背影,之前的心情早已經在那男人一個眼神裏碎成了齏粉,順著拉扯自己的力量,薑鳳林看著湯曉曉那仍能彎出弧度的嘴角,心裏深感安慰。


    輕邁半步,薑鳳林深深的擁抱著湯曉曉,那熟悉的味道,總是能讓那躁動不安的心安靜下來。


    “謝謝,”薑鳳林嗅著湯曉曉發間那淺淺的香味,如同安魂一樣的撫慰,讓薑鳳林更緊的握住了湯曉曉垂在身側手掌。


    湯曉曉無奈的回抱了下薑鳳林,輕搖一下的頭顱並未被薑鳳林的發現,湯曉曉抬頭看著薑鳳林說,“走吧。”


    總是要麵對的,湯曉曉想著,既然已經等在了哪裏,那他們又何必繼續畏懼著接受。


    “你好,這邊有位叫俞晴的病人嗎?”湯曉曉似是一下長大了許多,從剛才被薑鳳林領進來的無知小孩,一下熟練的,好像是經曆過一切的老人。


    “抱歉,產科好像沒有這樣一位病人。”護士小姐操作了幾下手邊的電腦,抬頭有些抱歉的看著湯曉曉。


    湯曉曉輕歎口氣,說不上是應證了心裏的猜想還是仍然對此失望。


    “好像真沒那麽簡單,”湯曉曉半開玩笑的看著薑鳳林,蹭了蹭薑鳳林觸碰她臉頰的手,清晰地溫暖,一點點劃去那些失望。


    “無妨,我們再找就是,”薑鳳林握住剛剛鬆開的手,這不過片刻的分離,卻讓他覺得空的可怖。


    湯曉曉回握住那不安,總會找到的。


    要想找到俞晴,沒想的困難也不是一帆風順,卻還被湯曉曉和薑鳳林遇到了正打算不知道去哪的魏海辭,本就無路,兩人便在湯曉曉的一時興起的追蹤遊戲裏,找打了俞晴的所在。


    icu。


    湯曉曉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女人待產會住進特殊無菌監護病房,可這件事,隻是一想起,湯曉曉便知道她是心疼的,那個女人是那樣可愛,卻已經將年輕的生命走到盡頭。


    “過去嗎?”來找人時的堅定在此刻都有些茫然,湯曉曉握著薑鳳林的大手,詢問著他的意見,過去告訴俞晴他們來了,還是僅僅在外麵偷偷的瞧一瞧,如此便已經心安滿足。


    “嗯,”薑鳳林看著站在巨大窗戶前的魏海辭,那麵無表情的臉上,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那潔淨的屋內,屋裏似乎什麽都沒有,卻又像是那男人眼裏的整個世界。


    湯曉曉握著薑鳳林的手跟在後麵,看著魏海辭稍稍朝他們走過的方向側目,可不過一眼,便已經又把眼睛放回了那窗戶上。


    “有什麽意思呢,”魏海辭抬手在唇間一抹,似乎要摸點什麽,直到手間一空,這才有些無奈的又垂回了身側。


    “抱歉,”薑鳳林站到魏海辭的身邊,這已經是這兩日湯曉曉不知道聽見的第幾聲抱歉,卻每一聲都讓人感受著一種無法釋然的悶鬱。


    “別打擾她,明天吧,”魏海辭沒在多說什麽,依舊愣愣的看著窗戶裏麵,薑鳳林應過一聲,也站住了腳步。


    湯曉曉悄悄握著薑鳳林的手,那回應一般的力量,讓湯曉曉種預感正視著房間裏那朵脆弱的花兒。


    特殊無菌監護病室,這一間方圓般大小的房間裏,床位也隻設了孤單的一張,裏麵側身躺著一個不見容貌的人,能見的,緊緊隻是那一片虛無的白茫茫裏,還帶了生命弧度的被子。


    離開醫院時,魏海辭仍如同一座雕像一般的站在那窗戶前,薑鳳林離開時走的很慢,慢的湯曉曉回頭看了三次魏海辭那如塑封一樣的外表後,才拐入那不見人的廊道。


    “這一切,和你什麽關係?”醫院旁邊的賓館環境並不多好,刺鼻的消毒水味,讓湯曉曉蹙著眉頭好像皺起的更深了幾分。


    薑鳳林隨意的收拾著屋裏麵他不習慣的一切,湯曉曉便隻是坐在床邊安靜的看著,她知道這間房子裏並沒有足夠的東西讓薑鳳林一直忙碌下去,而且湯曉曉知道薑鳳林總會告訴她的。


    若不是以前她無意的拒絕,也許她本可以更早的知道所有的一切,更早的,知道再怕些什麽。


    “非要和我一間,就是為了問這樣的事嗎?”薑鳳林合起地上已經一空的箱子,走到床邊看著湯曉曉問。


    “那……”湯曉曉被薑鳳林的話逗得臉紅了紅臉,從昨晚自己要進薑鳳林的房間開始,好像想好了麵對所有人,卻忘了該怎麽麵對薑鳳林,而今天,在薑鳳林說了要自己靜一靜的時候,自己仍然纏著他合了一個房間。


    無理取鬧嗎?


    湯曉曉不知道要怎麽去說,隻能繼續埋怨一聲,“你以前就答應過我,騙子。”


    薑鳳林望著湯曉曉抿了抿唇角,起身先去浴室洗了洗手,這才在湯曉曉的臉上碰了碰,“你真的準備好了?”


    她記得這句,以前,薑鳳林便如此問過她,準備好了嗎?


    準備了解那沉重的負擔,了解那些她不知道的過去。


    是的。


    湯曉曉抬手抓住薑鳳林在她臉邊嬉戲的手指,“說吧,那些我不知道,不管是什麽,你不曾講過的,都告訴我。”


    “真是任性啊,”薑鳳林輕歎一聲,“既然你準備好了,那告訴你也沒什麽。”


    薑鳳林話語裏的輕鬆,並沒有真的讓他覺得放鬆片刻,湯曉曉雙手握住那有些冰涼的掌心,直到冰涼漸漸被感染上了溫度。


    “上次你也見過我的父母了,我父親生過病,你知道吧,”薑鳳林眼眸中的暗淡漸沉,湯曉曉也跟著低了低眼,若有如無的嗯過一聲。


    薑父是個很風趣的老人雖然身體不好,可還是讓湯曉曉覺得很親切,見薑鳳林提起這樣的話題,湯曉曉也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他生病也沒有多久,算算,恰好是我出國半年以後吧,因為國外和國內的假期時間都不一樣,還有很多未完的瑣事牽絆,那時候,我和家裏的聯係,已經很少了。”


    “一天,我忙到很晚才回到住的地方,我的室友幫我收了一封信,一封已經是幾天前便該到的信了,隻是我不知道回延誤那麽幾久,哪怕提前幾天,我想事情也許便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湯曉曉看著沉在回憶裏的薑鳳林,那段時間,湯曉曉甚至連自己都有些記不清在做什麽,而薑鳳林,應該比她麵臨著更大的苦難。


    “那時候人在外麵,各種原因並不方便回去,而且我回去沒有用,榮榮給我寫信需要錢,可是我手裏並沒有多少的錢,所以隻能更努力的去工作,為了回去的一張機票,為了在那異國之地活下去。”


    湯曉曉靜靜地聽著,若果人生能有無數的可能,那大概誰都不想狼狽前行,可不管一個人如何強大,卻總有對生活束手無策的地方,這樣的苦惱,原來並不止一個人如此想著。


    “學校要求的挺嚴的,”薑鳳林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無奈的撇了撇嘴,“總是覺得有太多的地方做得不好,可是能做的又好像太少,讓人在裏麵一遍遍的掙紮著,卻掙紮不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我記不清每天隻休息五個小時的日子過了多久,隻是有天忽然停下來時,又不知道那些忽然多出來的時間要用來幹些什麽,記得有個詞叫做渾渾噩噩,我想那段日子,便是如他所言一般。”


    “那時候,魏哥和晴姐來這邊玩,他們找過我,可我收到信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晴姐是個耐不住無聊的性子,即使懷孕了還拉著魏哥一起滿世界的跑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緣分這件事,那麽大的城市裏,那麽多條街道,我們就這樣輕易地碰到了。“


    “我沒想到會看到熟人,那時候都不記得已經多久沒見過以前的朋友還有那以後交到的朋友,也因為一一日日的忙碌根本沒什麽可聊,曾經我覺得那樣挺好的,我做完我該做的,然後回到我改回去的地方。”


    “我一直記得有人還在等我,”薑鳳林說,“但是想得太多,腦子便越加的昏沉,我知道該讓自己重新找到一個新的規律是生活,可是,我又像是喜歡上了那樣的生活,墮落,什麽都不關心,就這麽亂著,好像越亂便可以越靜。”


    “那天我自己都不記得在想些什麽,隻是,等我發現自己在外麵的時候,意外就那樣突然發生了。”“失魂落魄的是我,滿腦子亂七八糟不看路的也是我,那輛車,本該是我避無可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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