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山。


    因為神秘來人的出現,周圍的惡鬼瞬間安分了許多,有幾隻甚至因為來人的靠近而瑟瑟發抖。如果這些惡鬼還活著的話,這時恐怕已經昏死過去了。


    “佛劍大師怎會在此處?”來人仿若未看到周圍惡鬼的反應,溫和一笑,親切詢問道。佛劍分說沒有將自己的目的有所隱瞞,一五一十的說完後,上下打量了下對方,伸手正要握住對方手腕,卻被不動聲色的躲了過去。


    來人看向四周惡鬼,目光所到之處皆引起了驚恐,嘴角依舊帶笑:“哪位是盜夔獠翾,佛劍大師有事相求。”話語落下瞬間,一憔悴惡鬼從一旁飄出,其他惡鬼見狀紛紛鬆了一口氣,努力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佛劍大師先請,吾在一旁等候即可。”說著,來人便走向了不遠處,神情淡然的看著周圍的惡鬼。


    盜夔獠翾小心的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來人,開口詢問:“和尚,你不是死人,怎會來這裏?是了,你是經由不存現在之穴過來的生靈是嗎?”佛劍分說語氣淡淡道:“你的話中少了一人。”盜夔獠翾誠實的表達了自己的畏懼:“那人吾不敢多言,他身上的氣息對吾這些惡鬼來說是致命的,吾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威脅感。閑話不再多言,有事就直說吧。”


    雖然佛劍分說不能理解盜夔獠翾話中的意思,不過也並不執著於那個問題:“吾想向你探問一件事情。”盜夔獠翾看了眼來人的方向,確定對方並不在意這邊的談話後,趁機提出要求:“探問事情可以,你先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這個地方很重,重到我喘不過氣,重到我走不動。”佛劍分說回答道:“吾有方法讓你離開,卻無法帶你離開。”盜夔獠翾聞言激動道:“怎樣的辦法?講啊、快講啊!”


    佛劍分說卻是不先回答:“你所盜走的阿那律眼現在何處?”盜夔獠翾不悅道:“和尚,你還沒跟我講如何離開這個地方。”佛劍分說不為所動:“吾先問,該由你先答。”盜夔獠翾狐疑問道:“你不會騙我?”佛劍分說點頭答道:“吾不誑言。”


    盜夔獠翾又看了眼不遠處的藍色身影,說道:“去找我的妻子跟我的兒子,東西都在他們那。”佛劍分說細問道:“你的妻子與兒子如今在哪裏?”盜夔獠翾隱隱有些不耐道:“他們應該去了不見天日罪惡坑,名字給你了,你自己去找,她叫嬈女霏霏。”


    佛劍分說沉吟一聲:“罪惡坑、嬈女霏霏?嗯……”盜夔獠翾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憤怒的吼叫道:“可惡的言家、可惡的鬼梁兵府!用小人的步數偷襲我,用人海戰術圍殺我!我死了,我詛咒他們,我永遠詛咒他們,我的兒子會替我報仇,我的妻子會替我報仇!”隨即又狀似癲狂的怪笑道:“告訴我,言家與鬼梁家是不是都死了?都死乾淨了,哈哈哈……”


    佛劍分說不理會麵前惡鬼的癲狂,語氣淡淡問道:“他們的死活,與你能不能離開此地有關嗎?”盜夔獠翾一聽也是,連忙追問道:“對、對!我管他們的死活幹什麽?快告知我,要怎麼離開這裏?要怎麽離開這裏啊?”周圍的惡鬼一聽可以離開了,就顧不上不遠處的人了。


    惡鬼一:“我也要知道。”惡鬼二附和道:“我也要離開。”惡鬼三急不可耐的催促道:“快講、快講啊!”盜夔獠翾氣憤吼道:“別跟他們講!這是我一個人的秘密,你們不許聽,你們不許聽!”


    佛劍分說依舊不受惡鬼情緒影響,語氣已經平淡:“使你不能移動,讓你困在此地,是因為你自己所造的惡業,誠心懺悔自己的罪過,悔恨自己的惡行,你的負擔就會減輕,你就能離開此地。”盜夔獠翾沒聽懂佛劍分說話中的意思:“懺悔?這是什麽?”


    佛劍分說認真解釋道:“後悔自己的作為,對自己所殺的每一個人求救,立善心、發宏願即得解脫。”盜夔獠翾感覺自己被愚弄了,憤然罵道:“放屁、放屁!你騙我、你騙我!”佛劍分說神情平靜道: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信與不信由你。”盜夔獠翾氣急冷笑:“哈哈哈哈哈!別講風涼話,我看得出你的罪業跟我同樣深重,這個地方有你的位置,我會在身邊留一個洞等你來,看那時你怎麼講解脫、怎麽講天堂,哈哈哈!”


    不遠處的人聞言緩緩轉過頭來,嘴角笑容仍在,柔和的湖藍色雙瞳此時已透著徹骨的寒意,盜夔獠翾仿佛喉嚨被人扼住,笑聲瞬間消失在沒山沉重的空氣之下。


    佛劍分說扭頭看來時,來人已是目光柔和的望著這邊,神情間帶著關切的詢問。


    佛劍分說未發現異樣之處,頷首示意自己並無何事後便收回了視線,看著再次麵帶驚恐的盜夔獠翾,語氣平靜無波:“吾不怨來此受盡折磨,卻怨此處不能盡空。”


    話落瞬間,猛然察覺意識搖晃不穩,便明白外麵可能出現了狀況。來人見狀上前扶住佛劍分說,原本搖晃不定的意識立刻穩定了下來,佛劍分說也因此感覺到了來人溫熱的體溫,詫異道:“數執令,你竟是以肉體進入此處的?”


    來人卻不打算詳細的解釋:“佛劍大師抓住吾的手,吾將大師安然送出去。”話語剛落,兩人便化光快速離開沒山,在離開前來人頗為遺憾的看了下周圍的惡鬼,弄得周圍惡鬼雖然已經死了,但依舊感覺到了不寒而栗。


    幽泉林。


    已被無聲斷首的燭幽微頹然倒地,由於罪孽深重,終究成為了沒山惡鬼中的一員。


    而擔心佛劍分說安危的言傾城注視微弱亮起的往昔照耀之燈,焦急等待著佛劍分說的意識歸來,同時警防暗處殺手再次出手。


    等待之時,卻見一抹藍影從沒山一躍而出,來到佛劍分說肉身麵前,將意識送入體內。


    “啊!你是……”言傾城驚訝詢問,觀向未來之眼卻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現出詭異景象: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前,藍色身影悠然而立,臉上不見一絲情緒,語氣卻是冷漠非常:[可惜了啊……]


    “姑娘?”溫聲詢問讓言傾城回過神來,眼前的藍衣男子溫和的麵容與場景中的那人天差地別,卻無端的讓言傾城生出幾分懼怕:“先生,有什麽事情嗎?”


    藍衣男子用手中折扇點了點自己的眼角,微微一笑:“這個能力,希望姑娘能夠善用,不該說出的東西,還望姑娘當作從未看到過。”


    言傾城心下一驚,聽出了對方話中的警告,用力點頭:“先生放心,剛才我什麽都沒有看到。”藍衣男子笑了笑,未再多說什麽。


    此時的佛劍分說卻依舊沒有蘇醒過來,藍衣男子眉頭一皺,上前查探一番後,目光落在旁邊已經熄滅的往昔照耀之燈上,開口詢問道:“佛劍大師是靠著這盞燈進入沒山的?”言傾城點了點頭,將方才燭幽微被無聲斷首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藍衣男子合起折扇,輕敲手心:“原來是這樣,這就難辦了。”言傾城不解的看著他,藍衣男子解釋道:“方才吾帶著佛劍大師意識出來之時,這盞燈應該在半路上就已經滅了,佛劍大師依靠著這盞燈進入,自然需要這盞燈指引方能出來。吾雖然護住了一部分的意識,但另一部分可能在吾未察覺的時候被困在沒山裏麵了。”


    說到後麵,藍衣男子再次皺眉:“裏麵怨氣太重,吾短期內不能再次進入,隻是裏麵的怨氣也會影響到佛劍大師的功體,必須盡快將剩下的意識引回體內。”“可是……”言傾城看著熄滅的往昔照耀之燈,問道:“現在燈滅了,燭幽微先生也遇害了,如今該怎麽做?”


    藍衣男子微微一笑,溫聲安撫道:“姑娘不必著急,若是姑娘肯信任吾,不如先將佛劍大師帶回府中,然後再前往鬼梁府詢問方法,不過有一事需要謹記,此燈乃是關鍵之物,千萬不能有失。”


    言傾城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先生接下來有何打算?”藍衣男子將扇子放在腰間,扶起佛劍分說的身體,幫助言傾城放在其背上:“吾暫時無意身涉江湖之事,會來到此地也隻是恰好經過,佛劍大師的事吾無法插手,抱歉。”


    “不會,幫助之事本就是隨心去做的,先生不必感到歉意。”言傾城此時對藍衣男子的懼怕少了很多,猶豫了一下問道:“恕我冒犯了,不知先生叫什麽?”


    “吾名秋宇。”


    “原來是秋宇先生。我還要送大師回去,先生既然不打算同行,就在此告辭了,至於燭幽微先生……”


    “吾會處理,姑娘放心離開便是。”


    “那就謝過秋宇先生了。”


    “舉手之勞罷了,吾們有緣再會。”


    藍衣男子目送言傾城背著佛劍分說的身體離開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目光冷漠的掃了眼地上的無頭屍體,彎腰撿起掉落在屍體旁的暗器,白皙的指尖摩挲著上麵的蟬翼紋路。


    “愁落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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