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天波浩渺的時候,少女和宵的手中都被塞了一些吃食,少女的頭發還被重新梳理了一下,看那白粉的發飾,應該是出自赤雲染之手。


    注意到藝如塵的視線,少女晃了晃腦袋,炫耀著自己的新發型,然後就捂著額頭到旁邊嚶嚶去了。


    藝如塵收回手的時候還把吃的也拿了,一點也不覺得哪裏不對,看了看夕陽將沉的天空,跟宵說道:“凝晶雪峰已經不能回去了,你跟著她去冰雪之渦,吾一會兒就到。”


    宵依舊很乖巧,沒有問為什麽,還在看到藝如塵拿了少女手中的吃食,也想將自己的讓出去,不過被婉拒了,雖不解,但也沒有堅持。


    少女帶著宵離開後,藝如塵佇立著沒有動,靜靜注視著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群山之間,才忽然開口輕喚:“師父。”


    “吾在。”道無餘柔聲應著,目光注視著少年在殘餘陽光下帶著暖色的麵容,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下意識靠近了些。


    “有個好消息。”藝如塵伸手輕輕抓住那修長溫涼的指尖,暖意順著交握處傳遞過去,卻在下一句話出現的時候,化為了無盡的寒冷。


    “師父很快就能見到愁別了。”


    平靜的話語落下,道無餘微微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卻覺得一陣暈眩襲來,意識便墜入了黑暗。


    藝如塵接住落下的道琴,指尖勾勒著上麵的道印,想到方才道者欲言又止的神色,輕輕一歎:“能說什麽呢?吾隻不過是借著小家夥的身份,順勢解開了心結罷了,無論是風愁別還是藝如塵,這兩個身份都不是吾啊。”


    不過也隻是感慨一下,藝如塵沒有傾訴的打算,也不會這麽做,身形微動了下,便消失在了原地。


    別愁居。


    隨著白衣身影到來,原本死氣沉沉,荒蕪人煙的地方仿佛活過來一般,一座座樸素簡陋的房屋憑空出現,漸漸有人聲傳來,卻沒看見人影。


    藝如塵腳步不停,徑自推開虛掩著的房門,來到主臥的位置,床簾垂下,一道身影在後麵若隱若現,似是在熟睡著,不過沒有呼吸聲。


    沒有掀開床簾查看,藝如塵將道琴和那盆菖蒲一起放在桌上,還調整了下位置,然後走到床邊,取下龍形玉佩,從縫隙中穿過,係在對方的腰間,手背倏然覆上一層暖意。


    藝如塵就沒有再動,保持著微微彎腰的姿勢,眼簾低垂,仿佛在等待著什麽,但他心裏清楚,被強行剝離出去又缺失兩魄的魂體是不會保持清醒的,這不過是同源之間相互吸引,下意識做出的動作罷了。


    在現實中,永遠不會有見麵交談的那一天。


    片刻後,察覺到那層暖意從手背上滑落,順勢將其收回,喚出了係統:“去到該去的地方吧。”


    『那個入侵的係統要怎麽處理?』係統在離開前問道。


    藝如塵看了看床簾後的身影,平靜答道:“留著吧,讓「吾」來處理。”


    係統於是就帶著一個綠色的小光團進到了床簾內,閃爍兩下就消失了,藝如塵同時轉身離開,屋內再次恢複寂靜,唯有桌上的菖蒲輕輕晃動了下葉子。


    冰雪之渦。


    同樣是風雪交加的寒冷景象,不過少女找來了一些幹柴點燃,又拿著不知什麽品種的肉烤著,宵坐在一旁,和雪梟一樣清澈純粹的眼眸看著那塊肉,硬是多出了些煙火氣息。


    藝如塵出現的時候,雪梟先撲扇著翅膀飛了過去,正準備落在其肩膀上,卻忽然感覺到了什麽,瞬間炸毛,連忙又飛回到宵身上,又怕又好奇的看著氣息變得異常危險的少年。


    宵也察覺到了藝如塵身上的變化,盯著那雙眼眸看了一會兒,確定就是自己的義父後,好奇發問:“義父,你身上的氣息為什麽變了?”


    “處理了一點事情。”藝如塵笑了笑沒解釋,撩起衣袍,隨意的坐到少女身邊。


    正專心看著火候的少女轉頭看過來,上下打量一番,有些鬱悶道:“沒啥變化啊,就是那點龍氣消失了……呃,沒問題嗎?”萬一遇上玄宗的師兄師姐們,就算崩人設了。


    藝如塵搖搖頭,目光隻盯著已經散發出淡淡焦香的烤肉,少女見狀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畢竟人家的資曆比她這個新手要高多了,而且也有可能是個大佬,還輪不到她來操心。


    “大兄弟你來得正好,我身上沒調料,你給我點唄。”少女不自覺往對方身上蹭了蹭,又聞到了那股極淡的香氣,饑餓感再次湧出,嚇得她連忙保持距離。


    藝如塵微微挑眉,卻沒說什麽,笑著將調料拿給了對麵的宵,教他怎麽放才好吃,宵認真照做,也沒再關注他身上的變化。


    誘人的肉香味很快轉移了少女的注意力,瞬間將那份怪異的感覺拋到腦後,專心看著自己的晚飯了。


    寒風凜冽,夾雜著細小的雪花從臉上拂過,對不屬於正常人範疇的他們來說算不上冷,倒算得上是晚飯的調味,畢竟某個看著纖瘦的少女已經快吃掉一大半的量了。


    藝如塵見她忍得辛苦,就歇了逗弄的心思,見哪個烤好了就遞過去,宵身為變異的水銀之體,自然不重口欲,象征性的吃幾口就差不多了,見到藝如塵的動作,也有樣學樣的把烤好的肉遞過去。


    等少女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撐得起不來了,偏偏饑餓感沒有一點減弱,扭頭看了眼旁邊少年淡淡的笑臉,饑餓感似乎更重了……


    少女用力搖了搖頭,覺得自己要是能回去,一定要好好找個心理醫生看看,不過現在隻能用其他辦法了,於是開口道:“大兄弟,咱們來聊聊天唄。”


    藝如塵見少女被撐到了,將手中的烤肉塞到自己嘴裏,問:“你想聊什麽?”


    “嗯……”少女麵露沉思,不知怎麽想到了那次碰見對方處理私事時,那個青衣道士挑撥離間的話語,一直想問的話脫口而出:“那個道士為什麽說大兄弟你連自己兄長都利用啊?”


    問完見藝如塵神情一愣,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在揭人家傷疤,瞬間慫了:“我就隨口一問,大兄弟你別……”


    “無事。”


    藝如塵稍稍回神,低頭淺笑:“隻是很久沒人問過吾這個了,有些訝異罷了。其實說起來也隻是吾不喜兄長被在位的皇帝處處打壓,又發現其實兄長有能力拿那個位子,卻因為太過忠心沒有這麽做,所以拿吾的性命逼兄長篡位而已。”


    少女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發問:“大兄弟你那時幾歲?”


    “你指的是什麽時候?決定篡位?還是進行篡位計劃?”藝如塵笑了笑,問了之後又很快解釋:“吾決定篡位是在三歲那年的冬季,在動手殺了皇帝派來的人,看到兄長能輕易處理的時候。計劃開始則在七歲那年除夕夜,兄長被叫去宮中,吾則被皇帝派來的人擄走,路上被那道士給截胡了。”


    宵沒怎麽聽懂,但他猜到了:“義父是故意的。”


    “畢竟吾是打算讓兄長下定決心篡位的,不是為了給那皇帝多個威脅兄長的籌碼的,若是那道士不來,吾也有其他人選。”藝如塵往火堆裏丟了塊幹柴,漫不經心道:“隻是沒想到那道士之前被蘭救過,動了跟隨的心思卻不得其法,在知道吾是蘭要接走的人後,就想從吾身上找入口。”


    “咳咳。”少女麵色古怪的輕咳兩聲,又問:“那最後是成功了?”


    “吾在那道士身邊待了兩年,他以為吾是什麽都不懂的稚子,假仁假義的當著吾的師傅,讓吾學獻祭自身的道法,在最後關頭被吾反擊,受了重傷。惱羞成怒下將吾丟到亂葬崗,恰好蘭找了過來,吾就拜托她熄滅了吾的命燈。”


    “……”少女沉默片刻,悄悄後退了一點,感覺袖子裏的帕子燙手得很,這是個連命都能輕易舍棄的狠人啊!


    宵倒沒意識到這點,好奇發問:“命燈是什麽?”


    “將一點魂識寄存在專用的燈籠裏,如果亮著就活著,熄了就是遭遇不測了。”


    宵點點頭,又道:“我想要義父的命燈。”


    藝如塵沒說什麽,拿出一小塊月白色玉石,注入了一點力量,玉石就泛起了光亮:“燈籠也隻是個容器,主要還是魂識。”


    宵接過玉石,捧在手心裏認真的看著。


    少女的目光從那玉石上掃過,忍不住又問了個問題:“大兄弟,你和禮司關係怎麽樣?”


    “勝似親人。”藝如塵毫不猶豫地給出了這四個字,少女又問道:“那大兄弟你覺得,禮司會對龍宿動心嗎?”“哦?為什麽這麽問?”“因為禮司告訴了龍宿《不負時光》這首歌。”


    那時她雖然意識還很混沌,但還是注意到了龍宿的神情變化,後麵越想越奇怪:“要知道最後一句歌詞對我們來說,已經算得上是最好的告白了。”


    “可能吧。”畢竟當時用的身體是可以學會感情的,也許有那麽一瞬間動過心?不過那身體已經沒了,新身體不一定還能有那份感情,相當於好感歸零……話說不是任務者攻略劇情人物的嗎?


    意識到這點後,藝如塵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你倒提醒了我,明天大哥可能要出門遠行了,我得去和他道個別,你們先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


    宵捧著玉石點頭,少女答應著,不自覺鬆了口氣。


    瀟山築。


    藝如塵來到時沒看到人,倒是看到了後院霧氣騰騰,猜測可能是在借助溫泉的靈氣緩解融合身體時的不適,於是移動腳步,走了過去。


    由水蒸發而出霧氣很重,連空氣都帶上了濕意,朦朦朧朧的看得不太真切,正要開口輕喚,雙腿忽然一緊。


    藝如塵低下頭,青鱗覆蓋,因沾染著水汽而顯得閃閃發光的龍尾纏繞在他的雙腿上,將他拉到了溫泉旁邊,特意縮小卻依舊鋒利的龍爪輕輕搭上他的肩膀,龍須從脖頸處掃過。


    仰頭對上那倒豎的龍瞳,抬手撫上冰冷卻不刺手的龍頸,對方順勢低首,龍息控製著輕灑在麵部,帶來些許濕癢,不禁笑了笑:“大哥怎麽不化作人形?”


    “這樣比較自在。”對方蹭了蹭他的臉,龍尾纏繞得更緊:“我能碰到你了。”


    藝如塵順勢坐下,僅剩白骨的手掌覆蓋在光滑的龍鱗上,輕輕摩挲:“看來大哥適應得不錯,隻是不能再待在這裏了。”


    “我需要重新練天龍卷,否則很容易失控,暴露真正的身份。”龍頭點了點,已經做好了打算:“我明天去和慕少艾和龍宿告別,你要聽話,不能尋死。”


    藝如塵慢慢撫摸著龍鱗,垂下眼簾:“蘭處理好事情了?”


    “大人去找了此方世界的天道,教了如何運行規則,修補裂縫之後,就回總部了。”


    “嗯?沒打起來嗎?”不應該啊。


    “大人不是雲霏,而且沒有必要。”


    “也是,畢竟世界都快要崩潰了,和蘭起爭執隻會是得不償失。”


    藝如塵得知事情解決後就不再問了,手漸漸停在了對方腰腹下方的位置,那裏有一塊特別精致,龍氣也最濃厚的鱗片,在月光的照耀下,仿若晶石雕刻而成的。


    對方察覺到他的動作,順著視線看了過去,然後問道:“你喜歡?”


    藝如塵目露讚歎:“很漂亮。”


    “那你拔了吧。”說著還抬了抬龍身,讓那塊鱗片徹底展現出來。


    “……大哥,這是你的逆鱗。”藝如塵眼中的讚歎變成了無奈:“逆鱗是不能拔的。”


    “我知道。”點點頭,又往上抬了抬:“可以讓大人再做一個。”


    “……不用了。”藝如塵哭笑不得,輕輕推開:“大哥你早點休息吧,吾先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


    “好。”


    腿上一鬆,青龍重新滑落進溫泉裏,將靈氣引入體內。


    藝如塵收回目光,掩下眸底的情緒,如同來時那樣悄無聲息的離開,周身寒氣浮動。


    阿兄這邊沒問題了,該讓那兩魄回來了。


    山洞中。


    得到千草果的鬼梁天下待在山洞內,催發藥效療傷,落日潮與路中仇守在洞外,警惕著任何風吹草動。


    落日潮麵上冷漠慎重,在盡職盡責的監視著周圍的動靜,實際上卻是在腦海中與另一道魂識交流。


    【鬼梁天下明日讓吾去處理圓兒生母一事,卻叫上了路中仇一起,莫非是對吾起疑心了?】


    【畢竟林主不是真正冷血無情的殺手,之前擊殺魔界之人時可能哪裏露出了破綻,讓他察覺到了。】略微青澀的少年音分析道:【讓路中仇同行既可以是監視,也可以是免除後患。不過沒關係,這具身體的時間也快到了,到時候我可以幫林主找個不起眼的。】


    自責歎氣:【是吾連累風少俠了,如今風少俠隻有兩魄維持,再換身體恐怕會撐不住。】


    【這個沒關係,我感覺到我的身體正在蘇醒階段,明天弄完就可以回去了。隻是後麵林主得一個人了,鬼梁天下生性多疑,得小心些。】


    【無妨,這些日子裏風少俠教會了吾很多東西,而且不起眼的身份也是一大益處,吾……】頓了頓,語氣堅定:【會成功的。】


    【嗯!】為他打氣:【林主加油!】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還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迅速在路中仇察覺之前恢複成認真監視的模樣,不過速成的演技終究是不成熟的,要不是抓不到破綻,估計不隻是冷聲警告幾句,而是洞外已經多了具屍體了。


    這讓他不由慶幸風愁別隻是魂魄的形態,就算暴露了,也連累不到對方。


    今晚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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