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城。


    風愁別跟在那位太輔身旁,按照他的指示對周圍的陣法做了個加固,雖然這點加固在劇情的力量下根本沒啥作用,但聊勝於無,起碼不會被人覺得他是在摸魚。而慕少艾則去看著談無欲和素還真的屍身了,因為這兩位都是他的好友,太輔沒有拒絕的理由,所以就沒有多加阻攔。


    就是在離開前,慕少艾看向他的眼神有點奇怪。風愁別收回施加了一個防禦術法的手,轉而摸了摸下巴,略加思索:是覺得一個人太無聊了嗎?那就讓人去陪他說說話吧,正好那些人也快到了。


    心念一動,正在後花園和識玲瓏逗鳥玩樂的少女像是聽到了什麽,和識玲瓏說了一聲後,戀戀不舍的看了眼她肩上正親昵蹭著臉頰的小鳥,然後邁著小碎步去往慕少艾所在的位置了。


    流水陣前,慕少艾手持黃竹煙管,慢條斯理的打量著放置陣中的兩副紫晶雲棺,略帶調侃自語道:“哎呀呀~不愧是關係最要好的師兄弟,連躺,都要躺在同一個棺材裏啊。”聽到身後腳步聲,扭頭看來,視線在那清秀眉眼處停留片刻,微微一笑:“黎姑娘,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少女微微垂首,福身行禮,隨後仰頭答道:“你一個人待在這裏應該會無聊,所以我就過來陪藥師你說說話。”


    “是風大夫說的吧。”慕少艾不禁失笑,估計是他臨走前的那一眼讓風愁別誤會了,實際上是在聽到風愁別說他與素還真和談無欲是至交好友時,忽然察覺到一件事情:風大夫他,似乎在有意無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以及與周邊人的聯係。


    不過想到之前的談話,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一個人好端端的怎麽會有這種打算,而且看那位弦首的態度應該更偏向接納,風愁別不會看不出來,更沒有遠離的必要。


    思索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慕少艾回過神來時,見少女還保持著微微仰頭的姿勢,眼眸靈動的眨了眨,似乎在思考以什麽話題作為聊天的開始,便轉了轉手中的黃竹煙管,主動展開話題。


    現在時間還早,慕少艾並不介意應下這份好意,他在怎麽哄小孩子這事上很有經驗,雖然經常被阿九控訴虐待童工什麽的……咳。總之和他待在一起,多半是不會出現冷場這種情況的。


    風愁別這邊在察覺到少女已經過去後,就繼續跟在太輔身後,對一些陣法進行加固,不過大多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陣法,看得出有些敷衍,但也無傷大雅,他本來就沒有引人注目的打算。


    又將一個陣法加固好,風愁別微微抬眼,看向城外石橋的位置,又瞄了眼身旁太輔的神色,太輔並未注意到少年隱晦的目光,不過也算是敏銳的,隨後便察覺到了城外異常的波動。


    “有敵襲!梁堂百回槍、金錯刀荒,隨吾出城迎敵。”太輔當機立斷,做下決策,同時不忘向風愁別做出邀請:“勞煩風少俠同吾等一起前往城外。”


    ….


    模仿燕歸人,同樣用槍的梁堂百回搶抱拳應是。風愁別收回視線,聞言朗聲一笑,抬手回禮:“應為之事,太輔客氣了。”


    既然都這麽說了,太輔便沒有過多客套,吩咐守衛立刻前往識玲瓏的位置後,臨時組建起來的四人隊伍就這樣匆忙趕往城外,擋下那明顯來者不善的入城腳步。


    厚重的城門之外,四道不善身影邁步走來,虎視眈眈。


    昭穆尊:“城內迂回嶇路,賈子方,告知你的愛犬,要跟緊點。”


    一身黑色勁裝,原名賈命公且曾為恨不逢養父,而今靠著不老神泉重回青年模樣的賈子方聞言笑道:“昭穆尊,假若你不幸迷路,告知我的愛犬一聲,八方橫野會為你開出生路。”說著,抬手撫摸了下雖是人類,卻是四肢著地,狀若鬥犬的下屬。


    昭穆尊:“哈哈,你的口才並沒因為年少而失去。”


    戤戮狂狶卻是不耐煩聽這些廢言:“你們兩個是說完了沒,留一些精神麵對內中機關吧。”話落,氣氛陡然一變:“喲,開始有殺人的氣氛咯。”


    “無吾不能之事,無吾不解之謎,無吾不為之利,無吾不勝之爭。”城門大開,狂傲詩號傳出,青羽飛揚,手執青色羽扇的不老城太輔出現城門處。


    位於其身後的風愁別聽著這明顯搬運過來的詩號,忍不住嘴角一抽,隨後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想個詩號什麽的,不然每次出場人家都念詩號,就他幹站著等別人念完,弱了幾分氣勢。


    感應到他想法的係統表示了解,然後將搜到的《唐詩宋詞三百首》用光屏展示在他眼前,供他參考。


    風愁別:……大可不必。


    被係統這番操作弄得不自覺泄露了些情緒,風愁別迅速收斂心神,專注於眼前的情況,在注意著他的人眼中,便是忽然失神刹那,隨即意識到了什麽,又立刻恢複了鎮定。


    昭穆尊收回餘光,向著不老城太輔微微行禮:“久見了,太輔。”


    太輔執扇回禮:“橋主,好久不見。”


    雖雙方氣氛凝肅,但該有的禮節卻是沒有落下。


    還未開戰,昭穆尊不介意保留幾分客氣:“兩軍場上談判,留太輔在不老城鎮守,可見太輔深得城主器重。”


    太輔意有所指:“非也,吾所等待者,乃如橋主這般的不速之客也。”


    昭穆尊抬手起勢,隱含試探:“喔,那吾倒該回太輔此份尊禮。”


    太輔卻是神色自若,不見慌亂:“哈哈哈,吾拭目以待。”


    賈子方看了眼城口,並未見到守衛的身影,嗤笑一聲:“故作鎮靜,談笑風生,必是空城之計。”


    戤戮狂狶已是不耐煩這些口舌之爭:“管他有人沒人,殺入便是,喝——”猛一揮拳,攜帶著紫電的拳勁朝著太輔直襲而去。


    佇立於太輔身旁的梁堂百回槍立刻揮動長槍,太輔神情一肅,手腕翻轉,真氣自羽扇間迸射而出,與紫電在半空相撞,發出一聲巨響,煙塵飛散間,是太輔略帶怒意的質問:“這便是橋主的回禮?!”


    ….


    在談話時突如其來又毫不留情的一擊,是對天荒不老城威嚴的折辱!


    同伴既已率先出手,昭穆尊自然不會再多廢口舌,周身氣勁迸發:“你說是便是,喝!”


    戤戮狂狶抽出身後造型獨特的長刀,迫不及待的劈砍過來:“隻有四個人,活動筋骨也不差,呀——”梁堂百回槍的槍尖一挑,欲要上前迎戰,一道雪白身影卻先他一步衝了過去,抬手擋下劈砍而來的刀刃,手掌向上施力,將其暫時拍離身前,麵上並無勉強之意。


    見此,便轉換目標,手中長槍刺向一旁的賈子方,金錯刀荒緊隨其後,向八方橫野攻了過去。


    兩造的對恃,各懷的異思,一聲喝殺,戰端瞬間爆發。


    太輔:“青羽飄逸!”


    昭穆尊:“雲天掌!”


    青羽飄竄勢伶俐,雲掌流錯束寒意。心知彼此實力,雙方起招落式隱隱如山鳴鍾,等待致命瞬刻。


    若說太輔與昭穆尊這邊是互相試探,靜待對方露出破綻的凝肅,那風愁別和戤戮狂狶的對戰場景,就顯得有那麽幾分……兒戲。


    戤戮狂狶:“雷馳蕩元!”


    風愁別:“風影道霽!”


    紫電散發影,白衣不留痕。


    戤戮狂狶一招一式都帶著橫衝直撞的破壞性,刀刃攜帶著紫電劈砍向風愁別所在的位置,卻連片衣角都沒有碰到,而風愁別並無趁手的武器,亦沒有硬碰硬的想法,身形騰挪間如疾風掠過,避開襲擊的瞬間,抬手揮掌,朝對方腰側及肩膀的位置拍去。


    “喝!”


    招式又一次落空,還差點被掌氣擊中的戤戮狂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周身紫雷大放,配合著刀氣,將那道惱人的白影給硬生生逼停下來,目光落在那空空如也的雙手上,覺得自己被侮辱了:“為何不用武器,你是在小瞧我嗎?!”


    “閣下誤會了,吾不是不用武器,而是沒有武器。”風愁別很好脾氣的解釋道:“況且比起外物,吾更信任自己的手腳。”


    “說得好!”戤戮狂狶也是痛快,直接將刀丟回身後,握緊雙拳,紫雷迸射:“來!”


    風愁別見狀便改變了原先的迂回戰術,腳下一動,揮掌迎了上去。其實按照他本身學會的那些功法,更適合當個遠程法師,不過可能是自幼根基受損的緣故,導致他更喜歡近戰,尤其是這種拳拳到肉的,能讓他覺得自己沒那麽虛弱,擁有著健康的身體。


    於是畫風就變成了你來我往的拳腳攻擊,雙方下手都沒有留情的意思,很快就掛了彩,引得不遠處的太輔和昭穆尊都不自覺分了幾分注意力過來,心思各異。


    至於梁堂百回槍和金錯刀荒這邊,就沒有這麽旗鼓相當了,如果在此的是真正的燕歸人和狂刀的話,那麽勝負是毫無懸念的,但可惜兩人並不是。而賈子方之前靠著利用恨不逢獲得了患劍和刀瘟的招式,加上如今又靠著不老神泉使身體重回青年狀態,刀劍齊出下,哪怕燕翼槍法再怎麽伶俐巧變,也漸漸露出了敗象。


    ….


    “金錯流影!”


    金錯刀荒力鬥八方橫野,狂傲的刀法,卻難抵凶爪縱橫,一時敗相頻頻,執刀的手腕被利爪劃過,吃痛退後刹那,利爪乘勝追擊,毫不留情的貫穿心口,鮮血濺落,生機被奪。


    梁堂百回槍眼見同伴命喪當場,心神不自覺受到影響,被賈子方抓住破綻,一劍向咽喉處刺來,梁堂百回槍揮槍抵擋,堪堪避開了致命一擊,卻仍舊被刺中肩胛骨內,失去了繼續戰鬥的能力。


    所幸賈子方並不打算趕盡殺絕,見這處防禦被破,向著八方橫野,亦或是另外的人說道:“隨我入城。”


    話音剛落,藏在不遠處樹叢裏,穿著粗布麻衣身影立刻閃身進入城內,風愁別匆匆瞥了一眼,回憶起這應該就是長生殿那位有著藥人身份的最強殺手——天殘·哭麻衣,不過他隻記得對方的bgm十分帶感,關於實力方麵就有點模糊了。


    希望藥師那邊不會出岔子。風愁別由衷希望道。


    太輔見不老城被人入侵,下意識便要前去阻攔,卻被昭穆尊給擋了下來。


    “戰場上分心,是對武者最大的羞辱。”


    “哼!青羽天翼!”


    不老城內。


    敵人的強勢入侵,令並沒有留下多少的守衛瞬間亂作一團,但還是強自鎮定的拿起武器,拚死護在了識玲瓏身前。


    “啊——”


    刀氣與劍氣所到之處,瞬間將守衛脆弱的身軀絞碎成一灘血泥,八方橫野盡展獸性,將膽敢阻攔他們腳步的守衛全部撕碎。


    “哪裏來的野狗!”一直生活在不老城,很少接觸武林之事的識玲瓏被眼前這番血腥場景嚇得臉色蒼白,不自覺往後退去,見八方橫野已逼至身前,心裏雖然很害怕,但還是穩住顫抖的右手,向懸掛在左腰上的袖珍匕首摸去,還沒碰到,肩膀的幾處大穴便被人點上,失去了行動力。


    識玲瓏看不到人,不禁有些心慌:“你、你想怎麽樣?”


    “先留你在此,免得妨礙我們的行動。”賈子方無意與她多言,點住穴位後便離開了。


    “啾啾啾——”待人離開後,藏在披肩內的小鳥露出腦袋,發出急促的鳴叫。


    “噓——”識玲瓏斂去臉上慌色,冷靜開口:“你不能再跟著我了,快飛去找他們。”“啾、啾。”小鳥不舍的蹭了蹭她有些冰涼的臉頰,揮動翅膀離開。


    流水陣前。


    慕少艾嗅到了空中飄來的血腥味,立刻讓少女藏到石壁後,接著慢悠悠的抿了口水煙,姿態悠然的等著入侵者的到來。


    賈子方帶著八方橫野與天殘·哭麻衣進入其中,一眼便看到了抽著水煙,似是早已等候多時的醫者,臉色一變:“慕少艾?!”


    哭麻衣立刻意識到這是個棘手的敵人,當即抽出身後似半木半鐵,布滿詭異扭曲鱗紋的佩刀,鞋尖一動,身姿迅捷鬼魅的朝醫者襲去。


    ….


    “哎呀呀~還真是來者不善呐。”


    刀風冷冽,刮得麵上生疼,慕少艾依舊態度隨意,輕輕吐出一口煙氣後,輕輕抬手,掌勢瞬發而出:“平川定海!”


    哭麻衣刀勢快速敏捷,配上如鬼魅般的靈動腳步,無形中讓被襲擊者心生壓力,不過對慕少艾來說,不過是看到了一個與羽人非獍速度相似的刀者罷了,應戰起來不緊不慢,貼著刀鋒避開每一次襲擊,卻也因此被纏住,無暇顧及其他。


    賈子方趁機來到紫晶雲棺被放置的地方,看到了棺中模糊卻不陌生的麵容:“是素還真與談無欲,看來問天敵推測不差,蒼果然將談無欲的屍體交予不老城。小小流水陣,喝!”身後刀劍氣勁並出,落在紫晶雲棺周圍的水流屏障上,隻聞一聲脆響,水流陣瞬間被毀。


    “趁機摧毀紫晶雲棺和屍身。”


    賈子方抬手催動元功,欲要一舉毀掉素還真與談無欲的屍身,空間卻突然產生異動,周身氣流傳來扭曲異感。


    察覺到異樣的慕少艾與哭麻衣瞬間收手,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連同那兩具雲棺,一起被傳送到了異地。


    短暫暈眩過後,慕少艾抬頭看去,一座巨大的、不知是何材質製成的大門落入眼簾,大門呈灰黑色,門上刻有銀色的七星與血色的彎狀四月,透著幾分神秘與不易察覺的危險。


    慕少艾在看到玄機門的一刹那,便想起了風愁別之前的叮囑,立刻找到一處掩體躲藏起來,剛剛藏好,玄機門便乍放出異流與強悍吸力,賈子方連忙運轉全身元功,抓住身旁的石柱,力抗那股源源不絕的吸力。


    哭麻衣反應迅速,在吸力產生的瞬間便立刻化光逃離,八方橫野反應不及,勉強抓住了一處石壁,卻抵擋不住詭異吸力的侵襲,雙手抓得鮮血淋漓,還是和兩具雲棺一起被吸到了玄機門上,被硬生生吸盡體內生機,慘死門上。


    賈子方心中驚駭,連忙催動身後刀劍發出氣勁,被玄機門如數吸入,心知再留下隻能得到八方橫野的下場,不敢再停留,快速離開。


    慕少艾從掩體後探頭看去,目光在兩具雲棺上停留片刻,估算了下失敗的概率,無奈一歎,也選擇了離開。


    城門處。


    賈子方帶著被點穴的識玲瓏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風愁別見狀,立刻收起拳腳,不顧落在肩膀處的紫雷,忍著疼痛取出道琴,指尖撥弦瞬間,戤戮狂狶腳下白光一閃,陣印浮現而出,竟是打算將其留在此處。


    戤戮狂狶也快速抽出身後長刀,劈向腳下陣印,風愁別撥弦動作不停,硬生生的受下這攜帶著紫雷的一擊,加速陣印的形成,不料昭穆尊突然抽身趕來,揮掌打斷了他的動作。


    陣印破,風愁別受到反噬,抱著道琴退後幾步,唇邊染上朱紅,指尖顫動著想要再搭上琴弦,卻在對上昭穆尊視線的那一刻停下,偏頭避開,沒有再動作。


    ….


    “下手夠果斷。”戤戮狂狶察覺到了對方拚著重傷也要將他困住的狠勁,對此很是欣賞:“你可以成為我的對手,留下你的名號。”


    “敗者,沒資格知道吾的名號。”風愁別將道琴收起,語氣冷硬的丟下這麽一句話,隨後朝太輔走了過去。


    “很好!”戤戮狂狶卻也不惱,狂笑出聲:“我期待你被打倒在地,親口將名號告知的那刻!”


    風愁別似乎心情不佳,沒有再理他,順手扶起重傷倒地的梁堂百回槍,徑直來到太輔麵前,淡淡詢問:“要救人嗎?”


    太輔看了看金錯刀荒的屍身,又看了看都受了傷的兩人,稍加思索:“小姐被擒,為免再多損傷,不如……退。”


    風愁別沒有異議,與太輔退回城內,在進入的一刻,不自覺抬手摸了摸後背,城門隨後緊閉。


    欲要退離的昭穆尊見到少年最後的動作,心神恍惚一瞬,背上隱有痛意傳來,少年仿若泣血般的悲音自耳邊響起:少白……知罪……


    隨即迅速壓下那莫名的思緒,神色如常的向賈子方詢問起了八方橫野的下落。


    火焰魔城外。


    當素還真屍身被玄機門吸入的時候,遠在他處的風蓮、火蓮以及水蓮同時感應,元神受到影響。


    原本隻差一步就能踏入異度之門,救走門後身影的墨淵水蓮身形劇烈晃動,竟隱有潰散之態,最後不得不收回踏出的那一步,化光離開了此處。


    一步之差,勝利的天平頃刻間倒向了魔佛,一時間不知該說造化弄人,還是感歎意外總是會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現。


    不過哪怕是敗局已定,一步蓮華臉上依舊保持著平和悲憫的神態,並提出了一個要求:“曾聽吞佛童子說在火焰之城的城外,一處隱秘的高峰之上,有一座天魔之池,其中有天魔之像。”


    襲滅天來:“然也。”


    一步蓮華繼續說道:“天魔像未曾開眼,吾希望留下我的雙眼,置上天魔之像,讓我親眼見到當你麵對天意難違的苦果。”


    “哈哈哈,一步蓮華,我成全你。”


    襲滅天來並不介意滿足這麽一個微不足道的臨終遺言,在一步蓮華睜開眼睛時,抬手取出了他的雙眼:“你的遺願在你墜落地獄之前實現。”


    一步蓮華眼下滲出血色,麵容沉靜:“往生之前能一窺魔界之秘,也不枉矣。”


    襲滅天來冷冷一哂:“走吧。”


    進入魔城,一步蓮華承受著魔氣吞襲佛身之痛,與如今的魔城之主——女後九禍會麵交談。


    九禍看著眼前的佛者,視線停留在那滲血的眼下:“失了雙眼,又進入魔界,其心依然無波無絮,果真是禪心入定的佛者。”


    一步蓮華合手行禮:“幸會了。”


    九禍歎道:“一招七佛滅罪梵海神襲,吾至今記憶猶新,而傷體更花上十數個日夜,才得以平息佛氣焚體,萬聖岩的聖尊者,果真不同凡響,可堪是不可多得的絕代高人,可惜……”


    ….


    一步蓮華:“可惜吾不可能成為第二個襲滅天來嗎?”


    九禍:“然也,不過,你也將成為他的一部分,這就不成遺憾。”


    一步蓮華神情平靜:“我明白他等這天,等了太久太久。”襲滅天來道:“一步蓮華,雙心分離,但依舊是半身之軀,注定你我隻能留下一個元靈。”


    一步蓮華自然明白這一點,對自己失敗一事也不惱:“吾敗之不悔,但元靈消失前,我想再見兩個人。”


    九禍了然:“吞佛童子與葉小釵嗎?”


    一步蓮華:“願女後成全。”


    九禍不答,看向一旁魔佛:“魔之尊者,你認為呢?”


    襲滅天來不以為然:“已成魔之使者的雙魔,無法挽救,見之又有何用?”


    一步蓮華淡淡答道:“前者,吾隻想明白失敗之因,後者吾想一觀他的意識。”


    九禍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萬聖岩的聖尊者,他可不是魔界改造呐。”


    一步蓮華愣了一下,隨後猜到了什麽,平和的語調中竟生出幾分怒氣:“惡體擅長攻心,敲擊人心的弱點,消壓善性的良知,留存愛恨之惡,這樣的方式比改造更加惡毒、卑劣!”


    襲滅天來饒有趣味的欣賞著動怒的佛者:“你發怒了,聖尊者。”一步蓮華冷聲開口:“這等惡質行徑,如何不令佛者發怒更發愁呢?”


    九禍:“佛者的愁為何?”


    一步蓮華:“魔,能懂人心——苦苦堅持的道德與善性。”


    九禍神情不屑:“那不過是刻意偽善的做作。”


    一步蓮華微微搖頭:“非也,那是為了不再憎恨,與孤獨的堅強,拋棄仇的枷鎖,卸下恨的盔甲,愛恨嗔癡皆是痛苦的執著,成也憂,不成也悲,放下,才能得到解脫的喜樂。”


    “好一篇論調,我聽都聽到厭了。”襲滅天來對此番言論最是不耐,望向聞聲走來的赤發魔者:“你說如何呢,吞佛童子。”


    吞佛童子悠悠答道:“魔,不需要明白佛家生命的真諦。”隨後向一步蓮華微一頷首:“咱們又再會了,聖尊者,因何無言呢?”


    一步蓮華:“佛與魔隻在一線之間,真理就在眼前。”


    吞佛童子微微搖頭,輕笑出聲:“佛有佛的真理,魔有魔的意義不同境界,不同存在,成就佛魔互相抗衡的局麵。聖尊者,不要再勸導了,無用。”


    一步蓮華便不再繼續,轉而問道:“葉小釵呢?”


    吞佛童子:“汝見到他,也是與見到吾相同,勸說無用。”


    “汙垢清靜觀,慧日破諸暗,念彼菩薩心,普明照世間。”一步蓮華念了句誦語,以此作為結語:“襲滅天來,帶吾前往完成最後的遺願吧。”


    襲滅天來:“隨我來吧。”


    “一步一罪化,一步一蓮華。”


    佛者潔白的身影消失在血色的魔氣之中。


    ….


    待兩道身影離去,九禍突然開口詢問:“你有什麽心情呢?”


    吞佛童子不答反問:“女後認為吾有什麽心情?”


    “原本想見你是否有絲微的動搖,但你果然是魔界最忠誠的戰將,冷酷無情的麵容,從不曾崩潰,有點失望了。”


    “哈,原來女後想見吾動搖啊。”


    “這也是一種樂趣。”


    吞佛童子微微搖頭,諷刺笑答:“可惜了,吾說過,一劍封禪——第一次,他是將錯就錯的騙局;第二次,他是將計就計的騙局,但遊戲隻能玩兩次,第三次就騙不了人了。”


    九禍意有所指:“由今可見,心機深沉的你,連女後都快無法看穿了。”


    吞佛童子恍然“哦”了一聲:“女後想要看穿屬下?”


    “吾想明白這顆鋼鐵之心,有什麽東西可以撼動。”


    “嗯,吾也很希望有這樣的東西。”語調中依舊藏著戲謔之意。


    九禍不禁笑了笑:“哈,口是心非。不過連一步蓮華的佛力,也洗不去魔的忠誠,確實可以證明沒有任何東西撼動得了你了,吞佛童子,女後再問你一個問題。”


    吞佛童子:“吾會真心回答。”


    九禍問:“一步蓮華給你的感想,為何?”


    “堅信佛理的傻佛者,第二個一蓮托生。”


    毫不客氣的評價,令九禍更為開懷:“哈,襲滅天來對教出這樣的心戰弟子,一定很自豪吧。”吞佛童子矜傲一笑:“青出於藍,乃是魔界的信條。”


    “說得好!”九禍對此答複十分滿意。


    吞佛童子稍露思索,提議道:“女後,為防萬一,吾想前往一觀佛魔合體,為襲滅天來護航。”


    “聖尊者消滅的奇象,必定令魔沸騰,去吧。”


    吞佛童子又一頷首:“告退。”


    邪氣四溢的天魔池前,已有一道雪白魔影佇立在此,聽到身後聲響,轉身看來,赤色的眼眸先是落在佛者身上片刻,隨後看向魔佛:“看來,尊者要得償所願了呐。”


    魔佛聽出話中的打趣之意,冷笑開口:“他的失敗,足以證明人性的脆弱以及可笑,不是嗎?”


    “也許吧。”絳殷對此倒是興致缺缺,作勢準備離開:“既然尊者要用天魔池,吾就不多加打擾了。”“汝不打算留下來看看嗎?”襲滅天來望入那雙不見絲毫波動的赤色眼眸,意有所指道:“也許在未來,汝與汝的那位主人也會麵臨此舉,吾倒是不介意給汝一些參考。”


    “多謝尊者的好意,隻不過無論怎樣,吾都不會同主人落入這番境地的,就算有……”絳殷微微一笑,語調輕柔得不像話:“要參考的也是主人,而吾,隻需聽話等候便是。”


    “哼,汝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厭惡。”看著魔者哪怕是說到自身死亡都不見半分變化的笑容,襲滅天來也失了興致,冷冷道:“汝在一旁算不上打擾,不必離開。”


    ….


    絳殷聞言笑了笑,沒有再動作。


    一步蓮華靜靜聽著兩位魔者的交談,倒是第一次聽到襲滅天來用這種語氣發言,輕聲一笑:“萬物不縈心,生死無何懼。想必閣下的主人,定然也是如此心性通透之人吧。”


    絳殷禮貌道謝:“多謝誇獎。”


    襲滅天來心下一動,帶著幾分惡意開了口:“他的主人心性如何,想必你已經有過評價了,畢竟他的那位主人,可是差點就喪命在你的錯誤決策下了啊。”


    一步蓮華神情一愣,平和麵容上現出幾分詫異和疑惑:“襲滅天來,你所說之人……是誰?”


    “汝知道了又如何呢?吾可不打算讓魔界失去這把好用的刀刃。”襲滅天來點到為止,他隻想在那張宛如麵具一般的臉上看到其他的情緒,而不是同對方為敵:“等你被吾納入己身後,自然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接著又看向白發魔者:“汝當真甘心被吞噬,徹底消亡?”


    絳殷疑惑回望向魔佛,似乎十分不理解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問,話語中是不可置否的堅定:“當然。”


    他是主人以心髒創造出來的產物,是屬於主人的一部分,生死都以主人的想法為主,就算是被吞噬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因此他不理解襲滅天來所說的“甘心”是何意,更不明白襲滅天來與一步蓮華注定隻能不死不休的理念,可能是主人對他太過縱容,讓他有了足夠的底氣吧。


    絳殷沒有再理會襲滅天來投來的目光,思維漸漸發散。


    其實剛誕生的時候,他也曾擔心自己會被主人丟棄,除了主人一開始若有若無的排斥念頭外,還因為他的長相。要知道北冥莞歡和雲霏的貼身係統在被創造時是沒有用到她們的血肉的,但在相貌上會有四五分的相似,唯獨他,無論是眉眼還是發色,與主人都沒有絲毫的相似之處,而且瞳色還是主人最不喜的赤色。


    這份擔心維持了許久,以至於他做出了暫離總部,去到其他世界的瀆職行為。那他又是何時放下這份擔心的呢?


    絳殷動了動眼眸,身為係統的他記性很好,清楚的記得那是自己再次回到總部,迫不及待趕到主人身邊,卻撞見主人將背叛他那人處理了的時候。那時主人身受雷罰的傷勢未愈,身上的血肉並未恢複,那些白骨看得人心悸目眩,主人的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你求我救你?可我憑什麽要救你呢?憑你以任務者的身份騙取我的信任,然後同那些長老害死了寺裏的五十六條人命嗎?」他聽到主人用著沒有任何情緒的語氣對飄在身前,魂體狀態的人開口說道:「還是憑曾經你將我從阿兄身邊拐走,虛與委蛇的要讓我成為陣法祭品,幫助你來到總部呢?師傅。」


    「什……?!」那人語氣駭然,似乎沒想到已經被發現了真實身份,還沒來得及逃離,便見其身下湧現出死寂血海,被一隻蒼白骨爪拖拽入內,徹底消失不見。


    「嗯?」主人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側身看來,已經複原的眼眸卻不是先前見到的墨色,而是與他如出一轍的赤色:「你看到了?」


    他輕輕點頭,身體已自覺上前將那具駭人軀體扶住,輸送體內的力量過去,緩解雷罰後殘留的疼痛。


    「那麽,保密吧。」主人輕笑著,將指骨按在他的心口處:「不要讓那家夥知道。」


    他注視著那雙赤色眼眸,再次點了點頭,俯首輕碰那根指骨,恭敬答道:「是,主人。」


    不老城內。


    風愁別站在會客廳裏,鼻尖忽然傳來癢意,忍不住悄悄打了個噴嚏,然後看向正在和匆忙趕回來的識能龍匯報方才情況的太輔,在心裏瘋狂撓牆。


    啊啊啊啊——我都幹了什麽啊?!我現在走的是少白人設,不是高冷先天的路線啊!為什麽忽然腦抽說出那樣的話啊,蒼師兄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了啊_(:3」∠)39314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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