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承荀得了滿意的答複之後便出去了,此刻屋子裏隻剩下了楊氏和鳶落。


    顏卿霜輕撫過桌子,椅子,茶盞……


    一切的一切,都那麽真實而熟悉,絲毫不像是在虛幻的夢境中。


    難道說,上天垂憐,她竟還能重活一世?


    還是說,上一世的種種,才是她的一場夢境,一場夢魘。


    顏卿霜猶自想著,手卻突然被楊氏一把抓住了。


    “霜姐兒,你跟母親說實話,你究竟是怎麽了?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該不是想哄住了我們,去跟那五殿下私奔吧?”


    顏卿霜一驚,隨即輕輕笑開了,“母親,您想到哪裏去了,女兒隻是真的不想寒了父親的心,不想到最後,他連我這個女兒都不想認,更不想這件事情日後成為姨娘嘴裏的說辭。”


    顏卿霜說著,眼中隱著一絲苦澀。


    顏承荀的側室張氏是寧德候張暘的庶女,祖父在世時與寧德候一向交好,所以父親對於張氏也難免要比尋常妾室嬌寵一些,母親又是個好性子的,再加上外祖父走得早,舅舅又戰死沙場,母親少了倚仗,這些年下來,縱得張氏幾乎是忘了尊卑了。


    她還記得,上一世,自己忤逆父親出嫁之後,父親便不允自己回府了。


    姐姐嫁去了國公府,鮮少能回來,哥哥又常年征戰在外,自己又不被允許回府,那段日子,母親該有多難熬。


    後來還是母親病故之後,一次無意中在下人口中她才得知原來這偌大的顏家,後院早就由張氏把持著了,母親鬥不過,氣得壞了身子,臥床許久,最終還是去了。


    顏卿霜想著,微微閉了眼。


    不會了,既能重新來過,這一切,她都不會再讓它們發生了。


    這一世,她隻想陪著父母,護著兄長,守著姐姐,安樂一生。


    至於鳳啟延,她隻想躲他遠遠的,越遠越好。


    “霜姐兒,你姐姐已經嫁去國公府了,一切已然成了定數,她的婚事,母親做不得主,她如今過得不算和樂,母親也幫不上忙,若是你和五殿下彼此有心,母親就算是跪著去求你父親,也定幫你求來這門親事。”


    楊氏看著顏卿霜,話語中是難得的堅決。


    兒子的婚事她做不得主,大女兒的婚事她也做不得主,他們的婚姻都是以侯府為基點出發的,要的都是門當戶對,要的都是侯府昌盛。


    如今,她隻有這個小女兒了,她隻想真心的為她做點什麽。


    “母親,霜兒的脾氣您是知道的,我若真喜歡,那必定是不會放手的,我是真心思慮過後,發現自己也並不是真的那麽喜歡五殿下,而且父親說的對,如今五殿下的處境也並不樂觀,若我真嫁過去,於他是如虎添翼,於我們顏家,是福是禍,實難料定。”


    這一番話,顏卿霜說的認真而深沉。


    楊氏看著,微微有些詫異,心中卻升起了一絲欣慰,女兒長大了,懂事了。


    “你若真是這麽想,那自然是好的,隻是婚姻大事,馬虎不得,若是錯過,便是一輩子。”


    楊氏看著顏卿霜,再次出聲問道。


    婚姻大事,對於女子來說是一輩子的大事,沒有回頭路,自然是要慎之又慎。


    “嗯,女兒想好了,父親識人,女兒信他。”


    顏卿霜說著,對著楊氏輕輕一笑。


    她記得,上一世父親是想讓她嫁給宸親王的。


    宸親王鳳潯生一直都是個傳奇的人物,隻不過上一世,自己所處的位置一直是在他的對立麵,除了覺得他是個極其強勁的對手外,倒也並沒有覺出其他來。


    他是當今聖上景德帝的弟弟。


    如果不是太子妃事件,廢太子之後,景德帝原本竟是屬意讓自己的這個弟弟繼位的。


    景德帝子嗣綿延,卻想傳位於自己的這個弟弟,這也是當時的自己一度想不明白的事情。


    更讓她想不明白的是,皇位於他原本唾手可得,可是他卻竟然中了這樣粗淺的一個計謀。


    如今回想,那一日,自己明著引他去了東宮,他竟跟著去了。


    彼時,太子已廢,幽於東宮之中,偌大的東宮,隻有太子妃不離不棄。


    太子妃年少時愛慕宸親王,這事知道的人並不少,隻是後來她嫁於太子之後,從未逾矩,所以那一段陳年往事也漸漸就沒人提了。


    可是有時候,無風卻也能翻攪出巨浪來。


    鳳啟延讓自己去與太子妃閑話,在她的焚香中加了些許東西,再將宸親王引了過去。


    她雖覺得這般行事確實下作,卻也去做了。


    而鳳啟延算準了時間,帶著太子到了偏殿。偏殿中,太子親眼看到太子妃衣衫不整,而宸親王木然背身而立。


    東宮殿外,顏卿霜看著他一身白衣跨步而出,對上自己的雙眼時竟無恨無怨,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就好似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可是為何明知是詐,還自投羅網?


    這一點顏卿霜至今都想不通,他的身上藏著太多的謎團,讓人捉摸不透。


    她記得,最後這個威名赫赫,不可一世的宸親王,是戰死在沙場上的。


    那是一場很明顯的以寡敵眾的戰役,誰都知道,那是景德帝要他死,所以他非死不可。而景德帝也全了他最後的顏麵,讓他馬革裹屍而還,以親王之禮厚葬。


    想起上一世的種種,顏卿霜不由得蹙緊了眉頭。


    這一世,若沒有私通太子妃的那一樁事件,那他又會是怎麽樣的結局呢?


    顏卿霜無法預測,卻莫名多了一絲異樣的情緒出來。畢竟這一世,她,乃至整個顏家也許注定會跟這位宸親王糾葛頗深。


    再者就是,上一世畢竟虧欠了他的,若不是自己行那般下作的計謀,又怎麽會毀了他和太子妃的聲譽,讓他最後落得那般下場。


    她猶記得好似是宸親王死後的五六個年頭,有人提及這位當年的戰神還說起當年宸親王的屍身運回來的是時候是最完整的,就連敵國的將士都舍不得用馬蹄踐踏他。


    顏卿霜想著,神色不由得凝重了幾分。


    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讓敵國將士即便殺了他卻依然敬他?


    上一世的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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