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卿霜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再醒來的時候自己躺在蒲墊上,偌大的蒲墊,幾個拚湊起來,躺著倒也舒適,他的袍子此刻就蓋在自己身上,這般睡了一晚上,倒也不覺得冷。


    “醒了?”鳳潯生依舊坐在那裏,好似一晚上都不曾動過,此刻看到顏卿霜醒來,出聲問道。


    “嗯,醒了。”顏卿霜急忙坐起來,將他的袍子從身上揪了下來,還到了鳳潯生麵前,“多謝王爺。”


    “霜兒對本王就沒有別的話說了,總是一句多謝,聽多了倒顯得像推諉之詞了。”鳳潯生接過袍子披到身上,看著顏卿霜出聲道。


    “那今日也是王爺自行前來,並非霜兒尋的王爺相助,不是嗎?”此刻天際已經泛白,顏卿霜也不怕了,看著鳳潯生出聲道。


    鳳潯生看著她樣子,輕笑了下,“霜兒好一招過河拆橋,還望霜兒日後莫要後悔才是。”


    鳳潯生說著,聽到外麵細碎的步子聲,身形一閃,已經從一旁的窗戶中翻身而出。


    顏卿霜扯了扯嘴角,這王爺當的,翻窗竟翻得如此順溜,若是這華京眾人知道他們眼中心中那個冷麵王爺,沙場戰神原來還有一個技能就是翻窗高手,不知該是何等反應。


    顏卿霜正盯著那窗口出神,就聽到身後傳來‘吱呀’一聲,祠堂的大門被打開了。


    細碎的晨光從門口處傾潵進來,一點一點攀延顏卿霜跪著的腳邊,再延伸到他坐著的那個蒲墊之上,細塵微動,帶起陣陣暖意。


    也不知是那光暈暖人,還是那陪伴暖心。


    “三姑娘,用早膳了。”


    信嬤嬤端了一碗清粥放到顏卿霜身側,看了一眼此刻依舊跪得筆直的顏卿霜,眼中倒是流露出一絲欽佩。


    她跟在容氏身邊許久了,這祠堂她也見過無數人跪著了,這一整晚之後還能像顏卿霜這般挺直腰杆,精神奕奕而又麵無慍色的,確實不多。


    許多在跪了一晚上,餓了一宿之後,哪個不是形容憔悴,怨聲載道?


    “多謝嬤嬤。”顏卿霜應著,輕輕看了一眼那清粥,“卿霜雖自知無罪,不曾做過暗害凝姐兒和三嬸嬸的事情,但是如今既然是祖母罰我跪於此處,自當該有受罰的樣子,這清粥,卿霜也是萬萬不敢食用的,還請嬤嬤端走吧。”


    顏卿霜一本正經地說著,言語間不急不躁,讓人絲毫抓不到錯處。


    “哎,”信嬤嬤看著顏卿霜這個樣子,竟是生出了些許惻隱之心,這頓時間,這顏卿霜被陷害得還不夠多嗎?如今看到這個樣子,隻怕又是被陷害了,“三姑娘,就算受罰,也該留了力氣才是,這清粥,奴婢給您留著了,午膳,奴婢等會也會給您送來。”


    信嬤嬤說著,回身走了出去,祠堂再度落鎖。


    顏卿霜聽著信嬤嬤走遠了,這才暗暗鬆了口氣,看來自己方才演技還行?竟哄得信嬤嬤動了惻隱之心?


    說起來還真得感謝鳳潯生那一頓豐盛的菜食還有那一晚上的陪伴。


    若不是他伴在身旁,隻怕昨夜一晚上,自己是斷然不敢入睡的。


    這般想著,眼前不由再次浮現了他翻窗而出的樣子,顏卿霜沒忍住,捂著嘴笑出了聲。


    —


    世安苑。


    孫氏食不知味地吃著早膳,時不時看一眼坐在自己身側的顏承昊,心中焦急。


    昨日那般鬧過之後,顏卿霜就被關了起來了,顏承昊也暗中尋了高手守在了世安苑附近,隻要霓裳與那鬼麵再見麵,就能夠立馬抓了那鬼麵現行,屆時一切便可水落石出,也可還顏卿霜清白。


    可是昨日一夜,竟風平浪靜,霓裳沒有任何舉動。


    明明是得手了的,雖說凝姐兒無事,可是那劉嬤嬤不是還是依著他們的意思將髒水潑到了顏卿霜的身上?這不就是他們想要的結果嗎?


    顏承昊見著孫氏看向自己,柔聲道,“夫人,你也不必過分擔憂,醫師不都瞧過了,凝兒並無大礙,隻是畢竟是落水受了驚嚇,總要過個幾日才能好的,總不能盼著她一日便好透吧。”


    孫氏聽著顏承昊的意思,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這是在告訴自己稍安勿躁,這背後之人早晚會再聯係霓裳的,但是也絕不可能這麽快。


    雖說知道該是如此,但是隻要一想到是顏卿霜救了自己女兒,而自己如今卻要看著顏卿霜在祠堂受苦,孫氏這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


    再加上想起自己之前的所思所想,便越發覺得自己不是個玩意了,難免又歎了口氣。


    顏承昊也沒有多言,他們此刻一舉一動皆在那霓裳的眼皮子底下,也許孫氏這般樣子,反而不容易讓人起疑,便隻是安靜地陪著她用早膳。


    —


    鳳啟軒已經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兩日兩夜了,這兩日兩夜他避不見客,連皇後娘娘親至都隻說這關鍵時刻,恕不見客。


    鳳啟軒的這番作為落在皇後眼中,皇後自是急的不行。


    他當朝反對左丞相之言此事已在華京之中傳開,甚至有傳聞說太子狂悖,不尊師長,再加上曹公公特意的提點,皇後知曉皇上對太子此舉也心生不滿,就越發得寢食難安了。


    原本想親自去勸勸他,如今可倒好,他竟閉門不見!


    皇後當真是被氣著了,卻又無可奈何,她就這麽一個兒子,總不能棄之不顧吧。


    “幫我宣成國公夫人進宮,隻說本宮思家了,想與娘家嫂嫂敘舊,正好茗姐兒新婚,特許了林氏進宮來探望女兒。”


    皇後想了一圈,終究沒有法子,如今自己的手是伸不進東宮深處去了,一切隻能依托於趙清茗了。


    聽著東宮的丫鬟說來,這軒兒如今隻與茗姐兒圓了房,如此看來,這軒兒心中該是有茗姐兒的位置的,隻盼著茗姐兒能勸得動他才好。


    皇後的懿旨傳到成國公府,成國公自知必然有事,哪裏敢耽擱,立刻命了林氏梳妝整理,換上命婦裝扮,隨著宣旨的公公進了宮去了。


    —


    翊坤宮。


    皇後正急的坐立難安,聽到通傳說是林氏到了,當下快步迎了出去。


    林氏見著皇後這般樣子,再想起這些日子這皇城裏的傳聞,也大概明白了些。


    “參見皇後娘娘……”雖知事情緊急,但是禮不可廢,林氏還是規矩地行了個禮。


    “國公夫人不必多禮,隨本宮進來吧。”皇後娘娘說著,便進了偏殿之中。


    “是。”林氏也急忙應著,跟了進去。


    待著林氏在身側坐下,皇後才看向宮裏的那些宮女道,“你們都出去吧。”


    “是,”一眾宮女應著出了門,將宮門掩好。


    看著眾人皆出去了,皇後這才放下了架子,一臉擔憂地看向林氏,“今日華京之中的這些傳言,嫂嫂可曾聽聞了?”


    “皇後所言可是關於太子的那些傳言?”林氏看著皇後這副樣子,基本上知道自己所猜八成是對的了。


    “正是,”皇後說著,看向林氏,“嫂嫂可是也聽聞了?”


    林氏看著皇後點了點頭。


    皇後心中越發焦急了,“不瞞你說,本宮今日喚了你過來正是因為此事,太子此事做的糊塗,不僅得罪了朝廷重臣,更是引得皇上都不滿了,可氣的是他近日還當真將自己關在書房之內研究其治水之術來了,他可是太子,一國儲君,如此做事,豈能長久?”


    “那皇後娘娘為何不去勸勸?”林氏看著皇後,心中也是疑惑,按理說事情都這般模樣了,皇後早該去勸了才是。


    “本宮何嚐不想去勸,奈何太子居然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避不見客,連本宮都不見,你說他這不是想活活氣死本宮嗎?”皇後說著,輕輕地撫著胸口,那樣子,確實是被氣狠了,“所以本宮今日傳了嫂嫂過來,就是想嫂嫂去跟茗姐兒好好說說,讓茗姐兒幫忙勸著些太子,茗姐兒如今是太子妃了,有些事情,該她出手了,我這個做人母後的,沒有說話的地方了。”


    皇後說著,拿起一旁放著的茶盞喝了一口,這才又看向麵前此刻垂低了頭的林氏道,“嫂嫂你也不必如此,茗姐兒嫁入東宮,你想必是思女之心繁重,本宮尋了禦膳房燉了些參湯,您去看茗姐兒的時候,就幫著本宮一起帶了過去吧。”


    “臣婦遵命。”林氏急忙道。


    “嫂嫂多禮了,未免參湯涼了,嫂嫂這會便過去吧。”


    “是。”林氏應著,急忙走了出去,才走到外麵就有宮女提了食盒過來遞到了她的手中。


    林氏急忙雙手接過,“煩請姑姑帶路。”


    那宮女福了福,“成國公夫人,這邊請。”


    說話間,便帶著林氏向著東宮走去。


    —


    “母親?”趙清茗此刻正在殿中小憩,聽到宮女的回稟不由得驚得睜大了雙眼,“母親進宮了?”


    趙清茗說著,言語間是掩飾不住的喜氣。


    “回稟太子妃,正是。”


    “快請,快請。”趙清茗說話間,急忙起身,“素兒,你看看,我今日起色可還好,發髻可齊整?”


    “太子妃一切都好,氣色好,發髻齊整,夫人見了一定歡喜。”素兒難得見著趙清茗這般開心,急忙道。


    “那便好,那便好,”趙清茗說著,又仔仔細細理了理衣袍,這才從寢宮進了偏殿候著。


    見著林氏進來,趙清茗急忙快步上前。


    “參見太子妃。”林氏見著趙清茗行禮道。


    “母親,折煞茗兒了。”趙清茗說話間,急忙扶住了林氏說道。


    “如今你貴為太子妃,這是應當的禮數。”林氏看著趙清茗,眼中圈著淚,出聲說道。


    這是她捧在手心中長大的孩子,雖知道她逃不開這樣的命運,可是當著見著她困在這牢籠之中,心中卻怎麽也麵不住傷感。


    “母親,我如今錦衣玉食,過的很好,您這是何般緣故?”趙清茗說話間,抬手拿了帕子,輕輕幫著林氏掖著眼淚道。


    “是是是,母親上了年紀了,這眼睛就不太好,吹一點風就容易迷了,不妨事的,”林氏說著,輕輕抓著趙清茗的手,“茗姐兒,殿下待你可好?”


    “極好。”趙清茗柔聲道。


    “那便好,便好,”林氏說著,招呼身邊的宮女將那食盒拿了過來,“母親聽聞這些時日太子為了江南水患之事竟是將自己關在了書房兩日兩夜,除了一日三餐不允任何人探視,可有此事?”


    趙清茗聽著林氏的這番話,心中也明白了林氏今日為何能進的這宮中來了,“確實如此。”


    “這是皇後娘娘親手熬製的參湯,太子不見她,她無法親手送與太子,知道我來看你,便尋了我,托我轉交於你,讓你送去與太子喝,他這般廢寢忘食,身子哪裏受得住,茗姐兒,務必要勸啊。”


    林氏看著趙清茗,提點著說道。


    這是皇後的意思,她必須照做,不止是她,茗姐兒也必須照做,否則往後茗姐兒在這東宮之中,怕是不好過啊。


    趙清茗不傻,她隻是心被裹了一層冰,不願意攪進那些是非之中去罷了,但是如今,既然皇後已經把母親,把趙家攪和進去了,她身為人女,又豈能繼續置身事外。


    “母親放心,也請皇後娘娘放心,這參湯,茗兒定親自送去,隻是,太子肯喝不肯喝,卻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如此便好,便好。”林氏見著趙清茗答應了,也是鬆了口氣。


    原本還擔心這孩子性子倔,萬一就是不肯,那該如何是好,如今看來,到底是長大了,懂事了。


    “太子妃,東宮臣婦不便久待,既然事情已經辦妥,臣婦也該告退了,還望太子妃萬萬保重好自身。”林氏說著,站起身,向著趙清茗行了個大禮,便又隨著那宮女出去了。


    趙清茗看著林氏的背影,兩行清淚再也止不住,流了一臉。


    “人人皆說宮中好,唯有我歎宮中悲,父母兄弟不得見,老死宮中何人知。”趙清茗說著,端起那食盒,向著書房走去。


    素兒聽著趙清茗的言語,急忙跟了上前,“太子妃,有些話,以後可不能胡亂說了,若是讓旁人聽了去,可不知要鬧出什麽事情來,您就權當為了老爺夫人,謹言慎行。”


    “知道了。”趙清茗說著,已經快步走到了書房麵前。


    “太子妃。”門口兩個太監對著趙清茗恭敬行禮。


    “本宮熬了些參湯,要送進去。”趙清茗看著門口的太監,出聲道。


    “娘娘稍等,奴才這就去通傳。”一個太監說著,急忙推開門走了進去。


    片刻之後,那太監又急急地走了出來,躬身道,“太子妃,請。”


    “素兒,太子修書,人多恐有驚擾,你在門口守著便是,本宮自己進去便好。”


    說話間,接過了素兒手中的食盒。


    “是。”素兒急忙應聲,恭敬侯在一旁。


    書房靜謐,鳳啟軒正埋首於一堆畫稿之中,此刻聽到腳步聲,這才急急地停了筆,驚喜地看向趙清茗,“茗兒,你來啦,快來,”太子說著,將手中的一幅畫稿舉了起來,“這就是本宮今日想出來的排水法,茗兒快來幫本宮看看,此法可行否?”


    太子說著,就要拉著趙清茗過去相看。


    “太子殿下,茗兒帶了參湯過來,參湯易涼,太子還是先喝過再給臣妾看畫稿吧。”趙清茗擠了一絲笑意,看著鳳啟軒說道。


    “參湯?”鳳啟軒俊逸的臉上笑意明顯,“還是茗兒知道疼惜本宮,那便幫本宮盛湯吧。”鳳啟軒說著,跟著趙清茗坐到了桌旁,靜靜候著。


    他與趙清茗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許是因為皇後自小的灌輸,他一早便知道趙清茗日後會是他的妻子,所以對著趙清茗早已暗生情愫,可是那會趙清茗還懵懂無知,是一個隻知道跟在他身後傻笑的孩子。


    再長大些,她便一見著自己就要與自己比上一場,在贏了之後開始得滿場跑,沒有半點女孩子該有的矜持,可是她哪裏知道,每一場,都是自己讓著她的。


    鳳啟軒一直以為不急的,自己的這些感情根本就無需宣之於口,因為她趙清茗隻能是他鳳啟軒的妻子,隻能是,所以,他們有一生可以慢慢磋磨,根本不必急於一時,直到她笑著對自己說,“啟軒哥哥,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他叫鳳潯生……”


    那一刻,鳳啟軒憋在心口的話,原以為再也說不出口了。


    趙清茗是什麽樣的性子,他太清楚,寧折不彎,她認準了的人,便是一輩子的事情。


    但是鳳啟軒沒有想得的是她還是嫁給了自己,成了自己的太子妃。


    新婚那一夜,他狠心與她圓房,他知她因何哭泣,他卻不管不顧,忘情縱意,寧願事成之後,哄了她一晚上。


    不過不論如何,她終究成了他的妻,一輩子,都隻能是他的妻了。


    趙清茗遞來參湯,鳳啟軒急忙回神,笑著接過參湯,大口喝了起來。


    “殿下慢些,仔細嗆著。”趙清茗看著他那個樣子,急忙出聲道。


    鳳啟軒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茗兒這是在關心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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