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落聽著顏卿霜的話,茫然地看向淺刃,對上的卻是淺刃毫不避讓的雙眸。


    淺刃看向鳶落,臉上難得顯出了一絲溫柔,“鳶落,你可願意?”


    鳶落雙頰緋紅,看著淺刃,許久,緩緩點了點頭。


    顏卿霜見狀,笑得開懷,正準備跟他們商議籌辦他們的婚事,卻看到白沐塵行色匆匆快步走了過來。


    “師父,怎麽了?”顏卿霜從未瞧見過白沐塵這般慌忙的樣子,當下心口一沉,“可是王爺?”


    “不是,”白沐塵看向顏卿霜,清雋的臉上帶著幾分擔憂,“是侯府,侯府被圍了。”


    顏卿霜聽著白沐塵的話,隻覺得腦中嗡嗡直響,一把抓住白沐塵的衣袍,“什麽侯府,定北侯府嗎?為何突然要圍侯府?”


    白沐塵心有不忍,但是知道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也不想瞞她,出聲道,“前方八百裏加急傳回的軍情,顏小將軍失職誤判,使得他親率的十萬精兵皆葬身平牙關,無一生還……”


    顏卿霜聽著白沐塵的話,隻覺得身子猛地一晃,若不是坐在輪椅中,隻怕就要摔倒了。


    “小姐。”鳶落急忙一把扶住了顏卿霜,眼中滿是擔憂神色。


    “那,我兄長呢,他……”顏卿霜看向白沐塵,再出口時,隻覺得喉頭幹澀,吐出的字都好似粘著喉間的鮮血一般,字字沙啞。


    “他自知此次回來也難逃一死,自刎了。”白沐塵回道。


    “不可能!”顏卿霜雙目赤紅,看著白沐塵,“兄長從來不是那種會畏懼背負責任的人,他絕對不可能自刎,定是有人要害他,是有人要害他!”


    顏卿霜說著,急火攻心,一口鮮血自喉間溢出,吐了出來。


    “小姐,王妃……”


    丫鬟們頓時慌作一片。


    白沐塵伸手探了一下顏卿霜的脈搏,“她隻是急火攻心,推她回去好好休息,看著點她。”


    “是。”鳶落和香絮應著,將顏卿霜推回了寢殿之中。


    顏卿霜與顏書疇的感情,她們兩個陪嫁丫鬟是最清楚的,若是大少爺當真出了事,這無疑是要了顏卿霜的命啊。


    鳶落看著此刻躺在床榻上,臉上慘白的顏卿霜,一顆心怎麽都安不下。


    “香絮,怎麽辦,若是大少爺當真出了事,小姐她要怎麽麵對,她醒來我們要怎麽勸她?”鳶落心中難安,看著香絮,說話間,眼淚就掉了下來。


    大少爺這樣的人,怎麽會出事呢,他那麽好的一個人。


    香絮聽著鳶落的話,隻是一個勁地搖頭,眼淚也隨著不住地往下掉。


    這樣的消息砸下來,她根本無力承受,此刻她除了哭,根本就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


    而此刻,定北侯府更是亂作了一團。


    “你,你說什麽,疇哥兒他……”容氏麵對著前來封鎖定北侯府的皇城司指揮使燕冷南,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


    “祖母。”顏卿菱瞧見容氏身子晃了晃,幾欲摔倒,急忙伸手去扶。


    顏卿菱此刻也早已淚流滿麵,顏書疇,那是她的親弟弟啊,她此刻隻覺得萬箭穿心一般的痛。


    “你走開,”容氏一把推開了顏卿菱,“掃把星,就是你,若不是你這個掃把星,疇哥兒怎麽會出事。”


    容氏這話一出,顏卿菱本就慘白的臉上頓時毫無血色。


    燕冷南身邊,衛景明原本表情嚴峻,公事公辦地站著,卻在聽到容氏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看向了顏卿菱。


    她怎麽就這麽慘,在夫家過成那樣,回了娘家竟也被這般嫌棄,如今連戰場上的輸贏,竟都怪到她的身上來了。


    “侯爺,皇上有旨,還請您跟我們走一趟。”燕冷南看向顏承荀,麵無表情,公事公辦地說道。


    皇城司辦事一向如此,鐵麵無私,清冷無情,任你官爵再大,隻要是皇城司辦案,都必須配合。


    “燕統領,皇上此刻喚了侯爺過去,可是要問罪?”容氏到底心疼自己兒子,雖然知道這個燕冷南一向冷麵無私,但是此刻還是想倚老賣老,仗著自己年長,輕輕攔在定北侯麵前,出聲問道。


    這樣的事情,可大可小,她最怕的就是顏承荀這一去就直接被下了獄,再回不來了。


    “皇上的心思又豈是我等可以揣度猜測的,老夫人,還望您不要為難屬下。”燕冷南看著容氏,冷聲說道,話語之間是沒有給容氏留絲毫的情麵。


    “母親,沒事的,你們安心在家,”顏承荀說著,看向楊氏,“夫人,家裏的事,交給你了。”


    楊氏強忍著眼淚,急忙點頭。


    出事的是她的兒子,如今被帶走的是她的夫君,她的內心是最奔潰最無助的,可是她知道這種時候,自己絕對不能倒下,這偌大的侯府如今需要有人用肩膀去扛,去支撐他,讓他不至於傾覆。


    楊氏想著,不由得想起當年父兄先後戰死沙場,楊府一夜傾頹的場景。


    將軍百戰死,生在將門世家,她該有這些氣度的。


    楊氏拚了命地安慰自己,說服自己,可是卻依舊壓不住顫抖的唇,顫抖的手。


    —


    從侯府出來,顏承荀便隨著燕冷南入了宮。


    禦書房中,此刻嘉太後也在,一起在場的還有西戎第一公主,左芷允。


    景德帝看著左芷允的供詞,眼中隱著怒氣,而另一側,鳳潯生也赫然在座。


    通敵叛國,好大的一盆汙水!


    嘉太後做事還真是夠狠毒,他們毀了她一個定國公,她就要還手毀了定北侯府。


    “陛下,太後,宸親王,定北侯到了。”燕冷南與顏承荀一起走進去,燕冷南看向眾人,恭敬說道。


    “好,你退下吧。”景德帝出聲道。


    “是。”燕冷南恭敬退了出去,目不斜視,多一眼都沒有看向嘉太後。


    “參加皇上,太後,”定北侯出聲道,然後又看向鳳潯生,“宸親王。”


    請完安,顏承荀就站在大殿之上,等著景德帝發話。


    景德帝掃了一眼嘉太後,目光才緩緩地落在了顏承荀身上,冷著聲音出聲道,“顏承荀,你可知罪?”


    顏承荀一愣,跪著看向景德帝,“臣不知何罪之有,還望聖上明示。”


    “你自己看看吧,”景德帝說著,將麵前的供詞猛地一把扔下。


    顏承荀急忙伸手,撿起掉落在地上的供詞,翻看了起來,看著看著,臉色就變得煞白一片。


    “皇上,這絕無可能,疇兒絕對不會叛國投敵軍的,皇上,臣願意以項上人頭擔保,這絕無可能。”


    景德帝扔下的是前線傳回的軍情,說是顏書疇故意與西戎敵軍聯手,毀了鳳啟十萬精兵,而且還說顏書疇是詐死,其實是降了敵軍。


    “定北侯這話說的可就玩笑了,若是顏小將軍當真做出這般投遞叛國之事,你以為你的項上人頭還能保得住嗎?你擔保?你以什麽擔保?”


    嘉太後看著顏承荀,尖著嗓子,尖銳地回道。


    “太後,犬子一心為國,絕不敢做出這等悖逆之事啊,再說他又豈會棄侯府闔府於不顧,他沒有叛國的理由啊。”顏承荀解釋出聲。


    “沒有理由嗎?”嘉太後說著,看向身側的劉公公,“去把理由給侯爺看一下,讓他好好看看,自己養了怎麽樣的一個好兒子!”嘉太後言辭鑿鑿,顯然是已經給定北侯定了罪了。


    “嗻。”劉公公應著,取了左芷允的供詞,緩緩遞到了定北侯的麵前,“侯爺,您請仔細看看,這上麵可都寫著呢,顏小將軍為了一個情,竟棄家國於不顧,當真是十惡不赦啊。”


    劉公公的嗓音在禦書房中響起,格外地尖銳難聽,顏承荀聽在耳中,臉色一白再白,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了左芷允。


    左芷允一臉木然站在嘉太後身側,沒有表情,沒有情緒,連眼神都是空洞的,仿佛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顏書疇喜歡左芷允顏承荀是知道的,但是他堅決不會相信顏書疇會做出通敵叛國的事情來,也更沒想到這一份還未曾萌芽的感覺如今竟會將顏書疇釘在恥辱的柱子之上。


    他顫抖著手,拿著左芷允的供詞,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著,一顆心好似丟入灰燼一般,染滿塵埃。


    他原以為,顏書疇看上的女子,無論如何,至少品性是好的,可是如今,這左芷允為了在太後麵前討個好,竟這般詆毀他的疇兒,這供詞之中,字字句句,將顏書疇形容得十惡不赦。


    紙張從手中跌落,顏承荀紅著眼看向左芷允,“縹緲公主,您這些供詞,可有依據?若無依據,您怎可如此攀咬一個忠臣良將?難道這就是你們西戎慣用的伎倆嗎?裏間我鳳啟君臣?!”


    顏承荀動了怒,帶著幾分惱意,厲聲問道。


    “放肆,聖上麵前,豈容你這般說話!”嘉太後聽著顏承荀的話,跟著厲喝出聲,“定北侯,哀家念著你軍功在身,不想當眾讓你難堪,可是你若是再這般胡言亂語,可就別怪哀家了,如今西戎公主的證詞與前線的戰況吻合,你卻還能諸多狡辯,顏書疇是一軍主帥,若不是他肆意妄為,怎會折損我鳳啟十萬精兵!”


    嘉太後這一番話說得格外嚴厲大聲,聲音在禦書房之內回想,振聾發聵。


    顏承荀突然就明白了,這一切,估計就是嘉太後設下的計謀。


    他以為三軍之中,主帥該是安全的,他以為有了鳳潯生的親隨相護,應當是不懼算計的,可是顏書疇在明,那些算計在暗,嘉太後在下一盤大棋,而顏書疇就是那最關鍵的一步,她又怎麽會讓這一步棋出現岔子呢?


    所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如今可不就是這樣嗎?


    如今他再多說什麽,都成了狡辯,十萬精兵的死是事實,顏書疇為一軍主帥,這也是事實,無論如何,顏書疇都難逃幹係,嘉太後這一步棋,走得很是刁鑽。


    “皇上,求您明察。”顏承荀頗為無力地出聲道。


    浸淫官場這麽多年,他又豈會不知,如今對景德帝來說最好的方式就是棄車保帥。


    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誰都不知道,一切功過,隻能聽活著回來的人說,而那些話,幾分真,幾分假,誰又說得清辨得明?


    身為帝王,他在意的自然不會是這些,而是結果。


    “皇帝,顏書疇通敵叛國,證據確鑿,還望皇帝及早下旨查看,給那十萬將士一個說法。”嘉太後也出聲說道。


    在定北侯進宮的時候,她就讓人將這風聲放出去了,無非就是想激起民憤。


    十萬將士啊,那是多少人的兒子,又是多少人春閨夢中再也回不去的夫君,又是多少孩童盼著歸來的父親……


    這種恨,若是不嚴查侯府,如何平息!


    這些,顏承荀自然不可能不懂。


    機關算盡,還是棋差一招。


    所以在景德帝下令收監時,顏承荀並沒有太多的情緒了,隻是一想到整個侯府都要跟著入獄,想到年邁的容氏,想要自己的發妻,想到才回來的女兒,還有被自己牽連的二房,三房,顏承荀的心裏終究不是滋味。


    嘉太後真正想要除掉的自始至終,都是他定北侯,隻是若是能滿門抄斬,自是更合她的心意。


    得了滿意的結果,嘉太後便也不願意再在禦書房停留,起身離開了。


    景德帝神色凝重,看向鳳潯生,“宸親王,前線戰事告急,主帥戰死,軍情渙散,這場仗,隻怕還是得你親自前往。”


    “臣遵旨。”鳳潯生起身,恭敬道。


    景德帝看著鳳潯生,起身,緩緩走到鳳潯生身側,“隻有你去,才能清楚知道到底發生了些什麽,才有可能還侯府一個清白,你放心去,在你回來之前,朕保侯府上下平安無事。”


    “是,陛下深恩,臣心中感念,定赴湯蹈火。”鳳潯生聽著景德帝的話,心中也安了幾分。


    他們都知道,這是嘉太後的局,既要破局,就得要有人進到這局中去。


    “此去艱險異常,若是顏小將軍當真是被害,隻怕你也會虎狼環伺,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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