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雨季,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淅淅瀝瀝,人的心情也變得莫名的低沉難過,窗外滑落的小水珠,聽著雨水拍打玻璃時發出的——“滴答滴答”的聲音,感覺時間好像就此慢了下來。


    一輛金黃色的道奇斜掛著山體,側翻在地,可最為幸運的是,距離車身的前方不到10米的距離,是一道懸崖,它終將停在了那處致命的45°彎道前。


    布滿雨水的地上,躺著一本應該是從車體裏甩出的藍色日曆,時間還停留在昨天,被風輕輕一挑,顯示的是——3月10日。


    昨天依舊還是翻篇了。


    濃煙遮蔽了雙眼,耳邊更是時不時,響起那雨刮那唧唧啞啞劃起劃落的聲響。


    我懷念,是因為他已經離開,成為了我的記憶;我沉淪,是因為已經離開的人,就不想牽扯,也不想曖昧。


    在臨死之前,我試著把過去的記憶敲出來,可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勇氣去回憶,怕想著,想著,就出不來了。


    可人悲哀在於,記憶從來不是隨著自己的意願而出現和消失的。


    這段感情應該是他先表白的,也不知道別人的愛情是否和我相似,我總覺得先表白的人在愛情裏都是比較吃虧的,因為心裏時刻想的都會是我,而沒有他自己。


    記得他唯一的一次主動,則是向我提出分手的那一刻。


    我曾明確地說:我不喜歡你。


    他也明確地說:我一定要追到你。


    到後來,我甚至都數不清自己拒絕了多少次,也記不得他表白了多少次,但他都沒有放棄,可能是這份堅持讓我產生了一絲動搖吧,最終答應了在一起。


    可最終,最先做出選擇,選擇逃避的,急於離開的竟然是他。


    淚水輕易地劃過記憶,輕易的成了碎片。


    而漸漸地,一道身影驀然浮現,然後慢慢地遮住了破碎不堪的他。


    嗯?這個大男孩是誰呢?真的好漂亮呢,莫呀?!眼神對我這麽凶做什麽呢!


    你以為你長得這麽好看,我金裏德就會怕你嗎?我可是宇宙霹靂無敵最漂亮可愛的少女金泰古!


    阿西,他笑了?這是在嘲笑我?看我跳起來打你的膝蓋。


    真的討厭這個人,怎麽這麽靈活,啊——泰妍好累,算了,不理你了,還是睡一下吧……就一下,你不能打擾我喔。


    雨水漸漸地浸透,流淌在了阿姆的臉上,嘴唇被凍的青紫,嘴角因為磕碰而染成猩紅色,刺痛的冰涼感使他忍不住睜開眼,但眼前漆黑模糊一片。


    緊糯,柔軟,讓人無法喘過氣。


    阿姆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人死死地擁在懷裏,那個人的力氣竟然出奇的大,使他動彈不得,難以活動。


    那是不同於雨水的刺骨寒徹——溫暖而迷戀。


    吃力地抬頭,定眼一看。


    是那個女人,哪怕暈死了過去,她還是張開了雙手,把阿姆的整個腦袋,緊緊的,不留一絲縫隙的抱在懷裏,卻絲毫不顧自己的安危。


    阿姆除了先前的皮肉傷,除了疼痛感,其實此刻他隻是收到了些許輕傷。而她的身上,則被各種碎片劃過,各種小傷而猩紅一片。


    結果,她還是做回了自己。


    但阿姆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他由衷不喜歡這種束縛感,這真的會讓他窒息,於是他奮力掙脫開她的懷抱。


    喘了口氣,一陣摸索後,才好不容易地找到那個破頭盔,空間狹小,他隻能無力地往身旁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早已破裂不堪的車窗砸去。


    哢——


    這下卻輕易地砸開了一個小口,足夠他一個人鑽出去。


    至於這個女人,阿姆偏頭瞥了一眼,她的死活又與自己有什麽關係呢?本就一心尋死的女人。


    是,她最後救了阿姆一命,避免自己頭部受傷,可雖然不是本意,但阿姆何嚐不是也救了她一命,兩人無拖無欠,往深了說,她欠阿姆的更多。


    救她?雖然自己上錯了車,但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就不怨誰,可阿姆隻要一想起這個十分神經質的女人,他咬緊牙關,沒有動手補刀就已經算他仁慈了。


    艱難的爬出車體,阿姆張開四肢麵朝著星空,蒼白地癱在地上,虛弱地喘著氣,雨點狠狠滴砸在自己的臉上,血跡與汗水、雨水融在一起,綻放開來,似化作一抹淒然的血紅花紋。


    任由血跡隨雨水滑過,他的帽子先前被金泰妍摘了下來,頭發早已披散開來,微長的發絲濕漉漉地貼在臉頰邊,使他的氣質不再鋒芒畢露,顯得柔糯淒美。


    阿姆麵無表情的偏過頭,看向那輛“死亡順風車”,眼神清冷而漠然,奇怪的是,又帶著壞壞的些許笑意。


    他在考慮一個有趣的想法。


    艱難地站起身,卻不小心踉蹌了一下,抬著沉重的腳步往車子挪步,略微俯身,再次隨手拿起了那個破頭盔,他記得,這個女人說過是她最重要的玩意,雖然它已經被阿姆鞭屍了很多次了。


    站在側邊,深吸了一口氣,阿姆神情一狠。


    “砰——”


    整個車窗應聲而碎。


    在一片漆黑的殘骸中,阿姆眯著雙眸,艱難的尋找著,片刻後才找到了那個嬌小的女人。


    看情況,她應該還有呼吸,隻是氣息和生命力極為微弱,仿佛隨時都會徹底逝去。


    “你不是想死嗎?”


    阿姆的嘴角抿起。把手上被雨水浸濕,而顯得越發修長沉重的臂袖摘下,兩條手袖打個結,往更深處爬去,接著把袖子纏在金泰妍嬌小的蜂腰上,粗魯地把她抗在肩上,一點、一點地往外挪著。


    累了就小躺一會,然後繼續挪著,窄小潮濕的空間裏,一段近在咫尺的距離,他硬是花了半個小時,才帶著她爬出“地獄”。


    他為了活著,每天都在努力的活下去,哪怕在別人眼裏,渾渾噩噩,不思進取,就因為三個字——不想死。


    不止一次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精神有問題,他就是如此艱難地活下去。


    把她放在路邊的樹底下,如果這時有道雷劈到這棵樹,那阿姆對自己的黴運真的就認了。


    低頭望著女人,雨水和血跡順著下巴,滴落在女人精致的臉上。他向來就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


    “你不是很想死嗎?活著很痛苦是吧?那麽——我就讓你活著,要你生不如死。”


    無力地跪坐在地上,他解開臂袖,雙手揪住金泰妍大衣的衣領,有句話他一直想說很久了:


    “到底是哪個混蛋教你開車的?!”


    “下坡踩油門!手離方向盤!低頭目視‘骨灰盒’?!你還挺有個性的?!”


    “馬路殺手?!你簡直就是‘kingoftheworld(世界之王)’!”


    她緊閉雙眼,鮮血染紅了她雪白的裙子,濕透而輕薄的貼住身子。


    有她的,也有阿姆的。


    雨水的刺冷,似乎又因為太過疼痛,她不時地緊蹙著眉頭,一幅我見猶憐的模樣。


    完全無法把此刻柔弱無助的模樣與之前的她相比,女人瘋狂起來真可怕。


    “阿西,我真的不能這麽簡單放過你!”


    阿姆越想越生氣,此時他還未完全從那“絕對專注”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一放鬆之下,渾身突然一震,壓抑的疼痛感瞬間湧出,那種撕裂感使他痛不欲生,特別是手上的骨折的小指。


    他的容貌仿佛就是上帝精心所雕刻的藝術品,此刻卻流下了委屈的淚水,鼻子可愛地狠狠一皺——他真的、真的很怕疼的!


    有沒有搞錯,他都還沒酒駕呢,就出車禍了,還沒讓司機賠錢呢,又出車禍了!


    這是什麽?!半島之人在囧途嗎?


    阿姆雖然成天把“主”掛在嘴邊,但他這次真的差點去跟上帝吃飯了。


    耳邊傳來一道微弱的鈴聲。


    “justlikeastaracrossmysky


    (好像流星劃過我的天空)


    justlikeanangeloffthepage


    (就像是書裏走出來的天使)


    youhaveappearedtomylife


    (走近我的生命中)


    justlikeasnginmyheart


    (就像心中那道響起的歌聲)


    justlikeoilonmyhands


    (像是溫暖了我的掌心)


    ......”


    差點虛脫而暈睡過去的阿姆立馬睜開眼睛,趕緊壓下心中的那股“心悸感”,下意識地辨認著聲音。


    是從不遠處,一個從車裏甩落出來的包包發出來的——kakaotalk?這是什麽東西,對著有些陌生的小機器摸索了一陣,阿姆好不容易才滑動接通。


    “喲不塞喲?wuli的泰泰小公主nim,在哪呢?”


    阿姆受傷的嘴角微微抽搐,這聲音有點熟悉啊?


    某人因為由死向生的緣故,緊繃的神經終於卸下,在徹底放鬆下來後,則恢複自己的性子,一邊因嘴角破皮流血,而緊蹙著眉尖,一邊嘴巴又忍不住開始痞道:


    “幾歲了,還公主,不羞恥的嗎?”


    “莫呀?你又是誰啊,歐尼在哪?”


    “她不是公主嗎?童話故事裏不是說過,我——”


    “王子?”


    “阿尼,我是小矮人!”


    注:金泰妍的手機鈴聲:“likeastar”——corinnebaaleyr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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