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珠有些日子沒有在白天出來了。


    紫葫蘆前些年成了袁家曾叔祖袁弘德專屬的酒葫蘆,這些年曾叔祖舊傷複發,身體每況愈下,曾叔祖母陶氏禁止他再飲酒,酒葫蘆也被禁用。


    自那以後陳明珠就很少有機會能白日裏出來了,隻能晚間出來逛逛。


    今天若不是袁珍珠想找個容器裝熱水,又怕路不好走,年幼力薄打碎家裏的水罐被祖母罵才挑中了紫葫蘆,她依舊出不來。


    紫葫蘆被袁珍珠小心翼翼的拎著,陳明珠隨著紫葫蘆晃悠著,被暖暖的陽光照著,感覺十分舒爽。


    陳明珠自言自語:“真是個好姑娘,等我有了肉身,就把孫老財主裝銀子的壇子挖出來,給你買新衣服,買花戴,買好吃的……。”


    想到好吃的,陳明珠吞咽了一下唾液,她已經三十多年沒有吃過好吃的東西了。


    確切的講是三十四年,尤其是寄身紫葫蘆裏這十八年,能看到吃不到,饞死她了。別說美食了,就是看到個窩窩頭都能有看到燕鮑翅肚的感覺。


    陳明珠最早來自於現代。


    都說投胎是個技術活,陳明珠覺得自己這門技術沒學好,幾次投胎都很悲催。


    現代那次,投胎到了變態係男性生殖崇拜的家庭,俗稱重男輕女。隻不過重男輕女到病態的程度,生了女孩就扔掉。


    陳明珠被鄉下的一對沒孩子的夫婦撿回去收養了。取名明珠,有掌上明珠之意。被養父母當成親生孩子養了二十多年。


    好容易學業有成事業穩定,生她的那兩個人跑來認親了。


    他們的兒子賭博欠下巨額賭債後跑路,跑路之前還卷走他們的全部家當。兩個人老無所養想到了早年被丟棄的女兒。


    陳明珠被各種圍追堵截,甚至堵到單位大門口。還有媒體和聖母網友對她展開聲討。因為躲避那兩個人,陳明珠車禍身亡然後穿越了。


    二次投胎,來到曆史課本上不存在的,尚處於農耕社會,冷兵器時代的戎朝。


    投胎這家是豫地的一個小商戶。


    一開始並沒有看出明顯的變態係男性生殖崇拜。她又能偶爾給家裏出點小點子,讓家裏生意興隆,家裏對她還算是寬厚。


    雖然家裏也事事以哥哥弟弟為先,不過跟其他人家相比,也算好的了。陳明珠順順當當活到十六歲。


    沒等陳明珠慶幸呢,烽煙四起,亂世開始。家裏為了讓哥哥弟弟們免於征兵,把她綁了手腳送於人做妾。


    逃跑中被一箭穿心,魂魄被困於紫葫蘆裏十八載。


    沒錯,今天是第十八個年頭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陳明珠想著,如果有機會離開紫葫蘆再次投胎,她一定睜大眼睛,挑一個好人家。


    窮富不論,一定不能有重男輕女到變態係的爹娘,也不能有趴在姐妹身上喝血喝得理所當然的兄弟。


    如若不然,還是再死一死吧,畢竟長痛不如短痛。


    這個朝代有些像是曆史上的明、清朝,女子社會地位極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一輩子沒有獨立人格。


    陳明珠正海闊天空的胡思亂想著,突然發覺停住了。


    難道是到了?


    有點快。


    陳明珠四處張望了一眼,還隻是剛到村口。


    然後她看到村口的五棵柳樹下,吳狗子翹著二郎腿,斜倚著其中一棵柳樹,眯縫著眼睛,嘴裏叼著一根青草,哼著從城裏窯子裏學來的黃腔小調。


    陳明珠心頭警鈴大作:不好,快跑!


    陳明珠發現吳狗子的同時,吳狗子也發現了獨自一人拎著個紫葫蘆的袁珍珠。


    陳明珠在葫蘆裏再焦急也沒有用,外麵的人看不到她,聽不到她的聲音,她的示警袁珍珠聽不到。


    吳狗子從樹下爬起來,賊眉鼠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年幼的袁珍珠,村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抓走一個長得端正些的女娃子賣掉,可以供他逍遙快活幾個月。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一個女娃子落單,同時村裏村外又都沒人的機會並不是那麽容易碰到的。


    陳明珠覺得自己快絕望了,任她喊得聲嘶力竭,快發狂了依舊沒能阻止袁珍珠一步步向危險走近。


    村裏人不知道,她知道,吳狗剩死後,他的小女兒就是被吳寡婦和吳狗子這對女幹夫氵??婦帶了賣掉了。


    兩個人從中嚐到了甜頭,把錢花光之後又把吳寡婦小姑子家的女兒拐去賣掉。


    從此以後愈發一發不可收拾,隻要看到落單的孩子就抓走賣掉。


    附近村落幾年來已經丟失孩童十餘名了。人人自危,家家戶戶嚴密看好自己家的孩子。


    袁珍珠隻是年幼,應對危險的意識差一些,不過看到兩眼放光不懷好意看著她的吳狗子,也意識到不對了。


    轉身就跑。


    隻可惜人小腿短,跑得實在太慢。


    吳狗子把含著的草吐到地上,“呸”。


    老鷹捉小雞似的,把袁珍珠拎到手裏,把人夾在腋下,製止住她的掙紮,一手捂住她的口鼻,阻止她呼救。


    一直緊緊抓著的紫葫蘆“撲通”一聲落到地上,把陳明珠摔得七葷八素的不說,葫蘆也微微有些裂痕。


    這些年陳明珠一直過得十分佛係,原本就不多的活力早就消磨殆盡。


    不佛係也沒有辦法,先後兩世為人,再加上寄身葫蘆的這十八年,人生加鬼生得一甲子了。


    花甲之年,在現代也是跳跳廣場舞帶帶孫子消磨時間的年歲了。


    何況寄身葫蘆跟坐牢差不多,時間對於她沒有任何意義,早就被錘煉得心如止水。


    不過她再佛係,再心如止水,看到容身的載體被毀也沒法不動容。紫葫蘆隻是普通家用器具不值錢,就算隻有微小裂紋,也必定被棄用。


    棄用以後就沒人細心維護了,損毀是早晚的事。損毀之日就是她魂飛魄散之時。


    不僅是危及自身,袁珍珠小姑娘也在對方手裏。已經被徹底控製住了,隻有兩條腿還蹬一蹬。


    吳狗子沒往村子裏走,也沒有往大田地的方向去,而是順著溪邊的小路往山梁上去了。


    山梁過去,就是人跡罕至的小道。不說農忙時節,就是農閑的時候,那條小道上也很少有人路過。


    袁家的孩子,都是陳明珠看著出生長大的,袁珍珠在她眼前遇險,被惡人帶走,讓陳明珠心急如焚。


    在紫葫蘆裏急得跳腳卻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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