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生父的關係,他對上門女婿這個身份並沒有好感,對討好一個小丫頭也沒有興趣。


    雖然他也知道小叔這樣說是為了他好。


    但是把尊嚴放在膝蓋底下,跪著換取日子好過些?


    他做不到。


    陶氏把胡餅細細的掰了,給袁明珠泡在羊湯裏,“看哥哥他們吃得多快,快吃,吃慢了都被他們吃完了。”


    原本幹硬的胡餅浸足了羊湯以後,變得口感適中。


    對於許多日子隻能啃幹硬的胡餅的人來說,不啻於龍肝鳳髓。


    吳二妞很喜歡羊湯鮮美的滋味,喝完了一碗覺得還沒有喝足,起身又去添。


    正在盛湯的吳氏聽到陶氏的話手一頓,不知道是該繼續盛湯還是停下來。


    看看旁邊,雖然沒有人注意她這邊,她還是隻盛了一勺,淺淺的一碗底就把勺子放了回去。


    袁仲駒看看她的碗,問:“怎麽就盛這麽點?吃不慣嗎?”


    這麽一問,本來沒注意到她的人全都往她這邊看過來,讓她頓時手足無措。


    吳氏囁嚅著不知該怎麽回答。


    如果說實話,好像她對曾祖母不滿,說謊她又不會。


    杜氏也是做媳婦多年的,大概能猜到原因,對袁仲駒說:“你吃你的飯,她想吃啥讓她隨意。”


    除了羊湯,驛站還有麵條供應,桌上也點了一盆麵條。


    袁仲駒擔憂的瞥了一眼吳氏,沒再說什麽。


    看到她喝完了羊湯又盛了一碗麵條,才放下擔著的心。


    袁弘德定了單獨的房間和熱水,才回來吃飯。


    吳氏就聽到陶氏對袁明珠說:“再喝點湯,看看曾祖父都喝了那麽多,他快喝完了,喝完了來搶你的了……。”


    才知道原來是自己誤會了。


    臉有些漲紅。


    袁仲駒以為她是熱著了,給她打扇子。


    袁明珠被當成小豬喂,實在吃不下了,把碗一推:“我吃不下了,再吃撐破肚皮了。”


    袁弘德怕陶氏硬是治著她吃,再給吃傷了,趕緊把她的碗端過去,把她吃剩的飯折到自己碗裏。


    “吃飽了就行了,別讓她再吃了,回頭吃多了難受。”


    陶氏以前所受的規矩也是每頓隻吃八成飽,隻不過這些規矩到了袁明珠這兒總是要打許多折扣。


    完全變成有一種冷叫做曾祖母覺得她冷,和曾祖母總覺得她還能再吃點。


    袁明珠總有從曾祖母的圍追堵截中擺脫出來,一抬頭,正好看到她二哥在給二嫂拿衣袖扇風。


    本來吳氏臉紅就是羞紅的,被他這麽一扇,紅得更加厲害了。


    袁明珠覺得她跟二妞也算是同命相連了,這世上還有一種熱叫做丈夫覺得你熱。


    家庭教育的關係,袁家的男子對妻子都十分愛護。


    袁明珠怕她二哥再扇下去,二嫂會腦出血。


    趕緊拉著袁珍珠,“咱們去房間裏吧?”


    把大嫂她們一並拉走了。


    路途中男人們能在遇到的河流溪水裏洗洗,女人們就沒有這種便利了。


    梁氏哪裏有這麽久沒洗浴的經曆,不過是怕被認做嬌氣,隻能忍耐著,聽到可以洗澡,比袁明珠還高興。


    女眷們洗完澡,坐在窗前一邊說話一邊晾幹頭發。


    袁明珠突然看到纖夫家的大兒子正麵對著驛站的牆壁站在角落裏。


    一般成年男子這樣站著,十有八玖就是在撒尿。


    為了不看到讓人長針眼的情景,袁明珠忙把視線調開。


    隻是沒等她把視線調開,就看到又有一個人走過來,跟纖夫家大兒子並排站在了一起。


    雖然隻能看到背影,從身高和體型上看,這人並不是纖夫或者他二兒子。


    相約一起撒尿的說法應該不能解釋這件事。


    第二天早上,袁明珠仔細看了他們這些人中誰是昨天她看到的那個人,不過沒有看出來。


    到中途歇息的時候,袁明珠知道那人是誰了。


    隊伍裏多了一個護送的人,那人據說是當地派來的一個向導。


    因為馬上要出晉地了,太行山山麓地形複雜,這人是派來接引他們的。


    袁明珠看了看跟在曾祖父身後的顧重陽,就看到他也正警惕的看著那人的方向。


    並朝著袁弘德又靠近一些。


    許是他們多疑了,人、車、牲畜安靜的走在山間的青石阪上,蜿蜒而上,直到出了關隘,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出了關隘,就代表著出了晉地了,袁家倒是沒有什麽,他們本來就是流落到此。


    那些土生土長的人,扶著隘口的牆壁,淚流滿麵。


    走出這裏,就算是是徹底離開故土了,就像是一顆隨風飄蕩的蒲公英種子,落到哪裏,就在哪裏落地生根發芽。


    等到過了黃河,那個向導就沒有再跟隨著。


    纖夫一家經過這些日子,尤其是向導跟著的這些日子,倒是跟隊伍裏的其他人似的瘦了下來,也曬黑了一些。


    不要再把臉上抹得烏漆嘛黑髒兮兮的也沒有差別了。


    向導走了,纖夫一家留了下來。


    袁明珠歎氣:真是惹了一個麻煩。


    隻是她不知道,是顧帆跑了,她又把顧重陽攆下牛車,讓他跟著隊伍用腳走,才讓顧重陽躲過一劫。


    纖夫婆姨:“我們還不能回去嗎?邱統領怎麽說?”


    “我們還得跟著,跟他們去安置地落戶,監視著他們。”纖夫家大兒子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接了這個差事,隻以為把人除掉就能回去了,回去還能因為辦事得力受到重用。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顧帆和顧氏居然一下子都死光了。


    顧重陽畢竟是侯爺的親子,邱統領也不敢做主輕易弄死他,隻能讓他們繼續監視著,等候侯爺的示下。


    就是他們倒黴了,離府裏這麽遠跟這些泥腿子混在一起,顧重陽不受侯爺待見,他沒有出頭之日,他們一樣沒有了出頭之日。


    袁明珠看著前頭纖夫家四個人跟被抽了脊梁一樣沒了精氣神,覺得這事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


    至於以後,反正這個麻煩丟不掉了,隻能以後再說。


    中原腹地,因為戰亂多年,早就沒有了曾祖母口中說的那些繁華。


    雖然經過了十五年的休養生息,不再是滿目瘡痍,可依舊像遲暮之年的人一樣,暮氣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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