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傍晚,袁明珠都會跟著她爹去瓜田那邊看瓜苗的長勢。


    瓜苗還沒有結瓜,沒有太多小動物過來禍害。


    伴著蛙鳴聲,野地裏的紅蜻蜓密密麻麻得讓密集恐懼症的人害怕。


    現在這會,生態環境還是很平衡的,因為天敵多,莊稼地裏的病蟲害並不多。


    對於沒有農藥和化肥加持的農民來說,這也是一條好消息。


    看了瓜苗,袁明珠跟著袁樹往大河邊去。


    小河溝裏今年的泥鰍泛濫,每天魚籠放下去,幾乎抓不到魚蝦,裏頭鑽得滿滿的都是泥鰍。


    泥鰍實在不是個討喜的東西,吃起來太費事了。


    太多了也吃不過來。


    這些天抓的泥鰍喂雞都喂不完了。


    所以這幾日他們的魚籠都是放到大河那邊,換一換口味。


    一邊走著,一邊跟她爹商議:“爹,我們去買些鴨子和鵝來養吧?”


    想想醃得流油的鹹鴨蛋,都覺得口舌生津。


    袁樹牽著騾子走在旁邊:“嗯,爹明日路過集市的時候去看看,若是有賣的買些回來。”


    每年的農忙前後都是雞鴨鵝苗集中上市的時候,集市上都有得賣。


    袁末駒跟在它娘身後,好奇的對著周圍東張西望。


    柳樹林那邊的太陽還剩下最後一抹餘暉。


    袁樹取下騾子身上拴的水桶,然後下到河岸下頭把魚籠拉上來,把逮到的魚放進水桶裏。


    把水桶拴回去,再去找下一個放魚籠的地方。


    爺倆同時發現他們家拴在河岸上一株歪脖楊樹上的木排不見了。


    柳樹灣這處河道在前麵柳樹林那邊有一處拐彎,所以這邊的河道有些寬。


    不過主要是河灘寬,如今不是豐水期,底下真正有水的河道也就十幾米寬。


    天氣熱起來,沒有木排泅水也能過河,而且這裏人跡罕至,他們就沒有把木排拉上來藏起來。


    胡祿他們每天都要有木排過河,天天拉上來,用的時候還要拖下去,太麻煩了。


    爺倆往河當中看過去,看到木排並沒有漂遠,就在離著岸邊五六米的地方。


    他們都沒往有人偷木排上想,隻以為是最後用木排的人忘記把木排拖上岸拴起來了。


    袁樹把騾子的韁繩交給袁明珠,“看著騾子,爹下去把木排拉上來。”


    袁明珠接過韁繩,拉著騾子走到一處草皮處,邊放著騾子吃草,邊等著她爹。


    剛一會,她就反過味來:不對,木排是被人推下水的,蒲牢河的水是流動著的,木排下頭肯定有人,不然木排不會停在水麵上不動。


    她扔下韁繩,往河岸上跑過去。


    河水裏,她爹正在跟兩個人搏鬥,好在有一個人看著似乎不精通水性,扒著木排不太敢撒手。


    可是她爹也不是十分精通水性,平日隻會個狗刨,不是另外那個精通水性的人的對手。


    被那人按在水裏沒有還手之力。


    袁明珠倒是會泅水,但是看看自己的短手短腳,估計下去也是送菜的料。


    她往村子的方向張望了望,希冀著能來一個幫手。


    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求,河岸不遠處還真有一個人站在那裏。


    看著身形是樊嬤嬤。


    袁明珠大聲喊著往她的方向跑去。


    樊婆子回身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是她,厭惡的回頭接著走開了。


    人什麽情況下會更絕望?不是看不到希望的時候,而是看到了生機又被斷絕生機。


    袁明珠從來沒有這麽恨過一個人,即使是前世的被捆了手腳塞進馬車的時候,即使是被一箭穿心生命流逝的時候,都沒有此刻更恨。


    恨不能生啖其肉,飲其血,抽其筋,挫骨揚灰。


    袁明珠沒有再去追著樊婆子,而是往河岸跑回去。


    這一刻她告訴自己,若是她爹有個好歹,她會殺了對樊婆子來說最重要的人。


    她就是遷怒,她要殺了顧重陽泄憤。


    她要讓她也嚐嚐失去至親的滋味。


    對於她來說,醫術是救人之術,也是殺人之術,隻要她想,有千萬種方法讓人死成意外,找不到死因。


    她一邊跑,一邊把頭上戴的發釵摘下來。


    就是那個原本是一對,後頭丟了一隻的發釵。


    她手上使力,把發釵掰開。


    她需要的是一股,兩股的發釵用起來不趁手。


    點翠的銀花瓣劃破了她的手指,血滴滴答答滴在玉色裙麵上,像是飄落的花。


    她把礙事的裙子扯下來,一頭紮進水裏。


    她的泅水技術並不好,不過好在那人的位置離著河岸並不遠。


    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她隻有一次機會,還得做到精準。


    她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得行,不然明年的今日就是他們父女的祭日。


    活過兩世都死在妙齡,她今生想活到壽終正寢,她不想再死了。


    握緊手心的發釵,手上傷口的刺痛提醒她精神集中。


    那人也發現她了。


    她雖然年幼,但是多個人出來還是給了他壓力。


    直接的表現就是抱著袁樹往水底按的動作遲緩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給了袁樹喘息的機會,他從水裏浮上來,大口的喘著氣。


    看到女兒遊過來,他顧不上喘氣了。


    眼睛赤紅的抱著那人,箍得緊緊的,不再往水麵浮,往水底沉去,打算於那人同歸於盡。


    袁明珠遊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可是那裏已沒了兩個人的蹤跡。


    隻有另一個人,死狗一樣抓著木排。


    水波蕩漾著木排,沒有了之前那人控製木排,木排隨著水流慢慢飄蕩著漂遠。


    袁明珠有些慌!


    不是,她是很慌!


    仿佛天地廣闊,這世間卻隻餘她一個的那種慌!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準備也往水底潛。


    她氣力有限,沒有多餘的力氣在水麵上多耽擱,耽擱久了力氣用竭,還是死路一條。


    就在這時,水麵“嘩啦”響了一聲。


    有人在他身前浮出水麵。


    隻看背影她就知道這人不是他爹。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人出水的姿勢正適合她下手。


    她握緊手中的發釵,往他的後腦上的風府穴狠狠刺過去。


    風府穴是人體最脆弱的穴位之一。


    如果紮得準了,袁明珠能確保一擊斃命。


    不過情急之下刺的這一下,還是在水裏,她也不能確保一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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