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珠頂著眾人的哄笑,命人待會給九叔也送一碗薑湯過去。


    照著往常,她該命人也去照看一下淋雨的袁末駒,可眾人這樣笑,笑得她拉不下麵子。


    不讓人去照看心裏又擔心,隻能厚厚麵皮,“這樣大雨,也不知後院會不會積水。”


    正說著,外頭突然狂風驟起,天光變暗,轉瞬間白晝變黑夜,天地間伸手不見五指。


    袁弘德吩咐:“把燈點了。”


    鄭媽媽摸索著去點油燈。


    視線不良讓人視覺之外的五感更敏潤,袁明珠就聽到風雨聲中還夾雜著“砰砰”聲,似乎有東西砸落下來。


    屋後的那顆榆樹被風吹著,不停的掃著屋頂的瓦。


    氣溫也低下去。


    等鄭媽媽把燈點亮了,袁明珠才看到,不時有冰雹被風吹著彈落在屋門口。


    春英頑皮,去門口撿了幾顆回來,遞給袁明珠。


    屋外,狂風裹著暴雨和冰雹依舊在肆虐,她隻在門裏,沒有出去門外,衣衫上就濕了半片。


    袁明珠接了冰雹,“趕緊去換身衣裳,給我和曾祖父也拿件衣裳來。”


    突然降溫,凍病了不是玩的。


    鄭媽媽一個寡居的女人,賣身為奴就隻這一對兒女,拎著她去換衣裳。


    袁弘德對著門外站著,看著外頭麵色凝肅。


    袁明珠知道曾祖父是擔心今年的收成。


    這等極端天氣,不知會毀掉多少民居,毀掉多少莊稼,不知會有多少人家流離失所,亦或是賣兒鬻女。


    他們家也就是占個起點比別人高的便宜,遷徙來的時候比一般人家多了個牛車,拉來的東西多了一些。


    有那些還要推著年邁的父母,或是擔著年幼的孩子的人家,一應家當都留在老家,靠著朝廷給的那點錢糧,隻能果腹。


    好容易苦幹兩年日子剛見好轉,一場冰雹又回到原點。


    袁明珠聽到曾祖父歎氣。


    曾祖父是極少歎氣的,袁家祖輩有個說法:人自出生始,一輩子的富貴和壽數都是一定了的,若是每日舒展胸臆,富貴和壽數會慢慢增長,若是每日長籲短歎,則會逐日減少。


    袁明珠受曾祖父母教誨,最是聽不得人歎氣。


    “曾祖父別愁,我從書上看過,這種冰雹天氣隻在一地偶發,並不會形成大麵積的災荒。”


    又說“王掌櫃這回回來,再讓他跑幾趟,多買些粗糧,明年青黃不接的時候,我們開些個粥場,對外舍粥。”


    一年之內,最難熬的就是那個時段,舊糧吃完了,新糧還沒種,地裏連個草芽都沒有。


    熬過最難熬的時候,後頭就好過了。


    “嗯,回頭他回來讓他來見我。”


    鄭媽媽拿了衣裳出來,正聽到她們的對話,春英攥緊了她的衣袖。


    袁明珠把衣裳拿給曾祖父,自己也披了衣衫,搓搓有些發冷的手。


    “也不知地窖裏會不會進水?”


    他們住的這屋子有回廊,屋裏都被風刮了雨水和冰雹進來,可見雨有多大。


    若是進了水,這一批香粉可就全廢了。


    再是心焦也隻能等著,外頭不知是個什麽情況?也不敢貿然讓人出去。


    一場雨直下了快一個時辰。


    天上慢慢露出些亮色以後,雨漸漸止歇。


    待雨停了,天光大亮,天空中像是被水洗過一般,透出盈盈的藍。


    就是水有些惱人,冰雹砸落了許多的樹枝樹葉,再加上稟報本身,把排水了口堵了,積了許多水。


    袁弘德派人去各處查看。


    為了保密,作坊分布的有些散,保密效果有了,管理上麻煩了些。


    李管事趟水過來,到了廊下才把褲腳放下。


    “太爺,二小姐,往城東的路被水阻了馬車過不去,我叫了個小子跑著去看看,有沒有要交代的?”


    袁明珠:“看看地窖裏有沒有進水,進了水的話抓緊排清。”


    袁弘德看看她,補充道:“那地窖是新挖的,讓人下去的時候注意著些,防止塌方。”


    李管事看看太爺又看看紅了臉的二小姐,“小的親去看看吧,別人去不放心。”


    袁明珠忍著羞愧:“也好,跟大家說注意安全。”


    回橋泗巷查看的人遲遲未歸,曾祖母派來的人先到了。


    “小的想打禦馬街過來的,禦馬街那兒漫水了,據說有一米多深,有人家的院牆都淹沒了,聽說還有人家房子塌了,還死了人,隻能從西邊繞路過來,才來遲了。”


    袁弘德看看袁明珠,曾祖孫都想到怎麽都不願意往前走的袁末駒。


    袁明珠有些劫後餘生的感慨。


    等各處受災的情況報來,就如袁明珠說的,災情雖重但是麵積不大。


    而且如今正是盛夏,補種些成熟時間短的作物也還來得及。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災情最慘的反而是城中禦馬街,姚家老宅沒有人居住年久失修,被水衝塌了北麵的圍牆,大量的水瞬間湧入他們家的院子,又衝塌了一些房子。


    他家看院子的仆人淹死了。


    姚家周圍幾家也損失了不少財物,所幸沒有人傷亡。


    等街道上倒伏的樹木清理幹淨,積水排完,袁明珠才被允許回家。


    九叔拉著袁末駒母子,給袁末駒捋著鬃毛,“還真是有靈性啊!那日我還惱它不聽話呢,原來還有這個緣故。”


    鄭媽媽:“巧合罷了,什麽有靈性沒靈性的,別瞎說。”


    程九正要反駁,看看袁明珠看了他們這邊一眼,沒聽到他們說話一樣由芸香扶著上了車,忙閉上嘴巴。


    車從禦馬街過去,前頭圍了好多人路都堵了,還有衙役維持秩序。


    程九嘟囔:“怎麽這裏總出事。”


    鄭媽媽過去打聽出了什麽事。


    回來說:“下大雨那天,姚家的宅子圍牆和房屋都塌了,他們家兩個看院子裏仆人淹死了,他家老太爺嫌晦氣,就不想要這處院子了,想賣掉,就沒有讓人來整理,隻把能拉走的東西拉走了……。”


    等雨水消下去,天氣又轉晴了,氣溫升高,有人總是聞到他們家那邊有一股子臭味,還有蒼蠅總是圍著一處倒塌的房子。


    開頭大家也沒多想,隻以為是淹死的貓狗什麽的。


    昨天晚上有個城裏的潑皮,趁著晚上天黑跑他們家廢墟裏,估計是想翻找翻找,發點意外之財。


    “財沒發到,翻出具屍首來。”


    “他也不敢說是去翻財物的,隻說走到哪裏肚子疼,想找個隱蔽的地方出恭。”


    “報了官府以後,官府在倒了的房子裏找到七具屍體,六男一女。”


    袁明珠次日從城門處經過的時候,就看到府衙張貼的尋人啟事。


    尋找姚家老宅那七具屍體的線索。


    因為天熱,屍體已經高度腐爛,隻能找誰家有失蹤的人口沒有。


    尋人啟事張貼了許多天也沒有一點線索。


    期間又發生了一些事,人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就漸漸忘了無名屍的事。


    其中一件就是守備府戚家的夫人,纏綿病榻許久終於病故了。


    因為是年輕的小媳婦,也沒有子嗣,戚家就沒有大辦。


    另一件是知府大人宴請城中富戶、商戶及官吏,替受災房屋損壞的人家募捐。


    宴席的地址安排在半山草堂。


    半山草堂是原本洪家的別苑,在雲山半坡上,所以取名半山草堂。


    洪家倒了以後,這裏一直閑置著落灰,這次被打掃了招待財神爺。


    袁家作為武安城新發跡的富戶,也在此次應邀之列。


    袁明珠本來沒想去,陶氏非得讓她陪著。


    袁明珠想著估計還是那點子事,上回應該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對方沒去,這回再去。


    她有點膈應,又不是皇家選妃,還得讓她一次次去給人選?


    不過這話不好說,因為她裝著不知情。


    早知道裝不知道坑自己,她就挑明了。


    看著鏡子裏簪的一頭花,袁明珠覺得一頭黑線。


    “別亂動。”杜氏把她想偷偷拿下來兩朵花的手拍掉。


    “太多了!”


    “多什麽多?”杜氏凶巴巴的,“上回就是聽你的,戴那個勞什子蠍子,不夠嚇人的。”


    又吩咐芸香她們,“看好她不許摘下來,誰家小姑娘不戴花戴朵啊,趁著小不戴,到大了想戴都戴不了了。”


    “再把簪子弄丟了以後不帶你出門了。”


    上回她跟丈夫吵架把袁明珠叫回來,差點出事,受了驚嚇,打那以後病倒是突然好了,就是又多了個嘮叨的毛病,什麽事都翻來覆去嘮叨。


    袁明珠可惹不起她,老老實實的戴著一頭花跟著曾祖父母出門去了。


    上了馬車才從包袱裏拿出來個鏡子,開始從頭上往下摘花。


    梁氏:“娘不讓摘。”


    “戴這麽多多俗氣,是不是曾祖母?”


    陶氏笑笑,不說俗氣也不阻止她。


    袁明珠摘得隻剩一朵宮花,其餘的放進包袱裏。


    上山也有山道,不過太陡馬車爬不了,所以到了山腳就得下車步行。


    上山的路有兩條,條通前門一條通後門。


    袁弘德帶著袁叔駒他們在這裏就跟她們分開,他們走前門的山道,袁明珠她們去後門。


    運到好幾個熟人,大家打著招呼相攜著上山。


    “感覺跟人質似的,會不會回頭誰要是不掏銀子就把誰家的女眷扣著不給回去?”慧姐兒趴在袁明珠耳朵邊戲謔道。


    她的聲音不低,周圍幾個人都聽到了。


    有人不知是老實還是吝嗇,當了真,說:“不會吧?”


    袁明珠偷偷擰了她一記,讓她不要亂說話。


    路不長,走了盞茶工夫就到了。


    這處園子占地很大,從中間拿布隔開,前院知府大人招待男賓,後頭知府夫人招待女賓。


    升府以後官員變動不大,隻原來的知州大人連升兩級調任他處。


    知府是新認命的,原本本地的官員全部提升一級。


    陪著曾祖母給各家的長輩問了好,慧姐兒就拉著她往園子裏去。


    “去吧,大姐兒已經過去了,”鐵官府太夫人說。


    慧姐兒在鐵官府附學,跟他們家大姐兒她們熟識。


    鐵官府少夫人是袁季駒姨姐,大家都連著親。


    不過邵氏是新媳婦,這次沒帶著出門。


    袁家半年不到娶進門兩房新媳婦,接連兩次辦宴席,武安城內的人家基本都熟識了。


    慧姐兒拉著她快跑兩步,甩開丫鬟們,“你知不知道守備府的澄姐兒丟了?”


    袁明珠真不知道。


    自從守備府的胡姨娘有孕,戚老夫人就很少參加宴席,她已經很久沒看到過澄姐兒了。


    之前任夫人病逝,因為沒有大辦,他們家就隻陶氏帶著吳媽媽去了。


    “什麽時候丟的?”


    “據說是下大雨那天,守備大人跟我爹借人,我偷偷聽到的,你別往外說,我隻跟你一個人說了。”


    事關女兒家名節,一般女孩子丟了都不敢聲張。


    就好像袁明珠那時候,也是私下裏借人找。


    對外隻說送哪裏走親戚去了。


    袁明珠有點怔愣。


    就聽慧姐兒接著說:“聽說那天是要送她去她外祖父家,她姨娘不是有孕了嗎,一直坐胎都不穩,


    找了人看了,說是跟她相克,就把她送她外祖父家避避,剛出門就下了大雨,就說先不去了,等天晴了再去,晚上人就不見了。”


    “守備夫人就是因為澄姐兒丟了,氣急攻心,也沒了。”


    大宅門門裏的陰私事向來不少。


    袁明珠深呼吸再深呼吸才隱藏住異常。


    好在慧姐兒一向大大咧咧的,也沒發現她不對。找了人看了,說是跟她相克,就把她送她外祖父家避避,剛出門就下了大雨,就說先不去了,等天晴了再去,晚上人就不見了。”


    “守備夫人就是因為澄姐兒丟了,氣急攻心,也沒了。”


    大宅門門裏的陰私事向來不少。


    袁明珠深呼吸再深呼吸才隱藏住異常。


    好在慧姐兒一向大大咧咧的,也沒發現她不對。找了人看了,說是跟她相克,就把她送她外祖父家避避,剛出門就下了大雨,就說先不去了,等天晴了再去,晚上人就不見了。”


    “守備夫人就是因為澄姐兒丟了,氣急攻心,也沒了。”


    大宅門門裏的陰私事向來不少。


    袁明珠深呼吸再深呼吸才隱藏住異常。


    好在慧姐兒一向大大咧咧的,也沒發現她不對。找了人看了,說是跟她相克,就把她送她外祖父家避避,剛出門就下了大雨,就說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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